上弦
满脸疲惫的诺亚躺在理事长办公室的沙发里，两只脚不成体统地踩在沙发扶手上。
诺亚打着哈切。“大半夜找我有何贵干？有什么事不能明天说？这么晚把我叫过来，如果只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小心小爷发脾气。”工作，夜间出行，工作，到现在为止，诺亚已经两天没有合眼了。精神上的打击再加上工作消耗了大量的魔力，身体和精神几乎都已经达到了极限。
房间里有淡淡的酒味。香炉中飘出肉眼可见的紫烟，向来喜欢清淡的理事长绝对不会用这么浓的香料。有些褶皱的衣服，裤子上还有一点酒渍。“你还是学着收敛一下自己的脾气吧，总是这么暴躁，可是会被周遭的人孤立的。”理事长的没有了之前的从容，脸上的微笑显得十分勉强，说话的语气也变得直冲。眼角还带着一抹微红。
诺亚不擅长安慰别人。退一万步，就算诺亚会安慰人，但现在这种状态的诺亚，不骂人就已经很不错了。“有事快说。”脾气比理事长还要冲。
两人针尖对麦芒，谁也没给谁好脸色。
“行，行。”理事长揉了揉太阳穴，然后为自己冲了一杯浓咖啡。“这次对于你来说可是一件大好事。”
“借你吉言，只可惜我这辈子估计都不会遇到什么好事了。这几天估计会是我人生的最低谷。”
“像你这个年纪的傻小子知道什么叫人生低谷吗？我感觉你已经很接近小说里的主角了，满是机遇。我和老师在卢勒城这么多年，你是我们找到的第一个能彻底将幻术学习完全的人。”
“那我还真是了不起。”诺亚翻了个身。“不是还有纱树吗？”
“那孩子是有一些天赋，不过只能达到入门的程度。你也说过，维护幻术咒文就已经是纱树的极限了。”理事长放下手中的咖啡杯。“这件事先放在一边，我这次要通知你的事是，哈露兹纳什即将彻底关门。”
脑袋昏昏沉沉的诺亚没有理解理事长的意思，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算是一件好事吧，毕竟只要赛克斯消失，哈露兹纳什存在的意义也就没了。你们已经决定好了动手时间吗？”
理事长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计划取消了。”
“哈？”这一句话就像是一盆冰水，彻底把诺亚泼醒了。诺亚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从沙发上猛地坐了起来。但随及就恢复了镇定。
理事长的表情也相当失落。老师的计划破灭，作为学生的理事长也相当不甘。
诺亚强行将自己的声线控制在没有感情的程度。“是因为纱树的问题吗？如果有必要，我会暂时退学，去哈露兹纳什做咒术维护。”
“没想到你竟然会让步。”理事长苦涩地笑了笑。“想必你也从琳那里听说了，这次来卢勒城的皇室成员是当今国王陛下的长女，青千公主——蕙殿下。‘卢勒城军备部长’离奇失踪，如果这种事情传到蕙殿下耳中，到时候大清查你我都逃不了。”
诺亚试着让自己保持平常欠揍的语气。“这是你主子的意思，还是你的独断！”
“这是我和老师商量的结果。”理事长的表情变得更加阴沉，仿佛是即将散落的昙花。“当然，我们不会放任赛克斯逍遥法外，到时候老师会觐见公主殿下，将赛克斯的罪行尽数披露，到时候赛克斯的那些狐朋狗友也救不了他。”
诺亚突然感觉自己脑袋里的某根线断掉了。老子费劲心力准备了这么多，就是为了手刃赛克斯，你现在告诉我要把他绳之以法。狗屁，她当初杀掉我姐姐的时候为什么不把他绳之以法！但诺亚还是忍了下来，现在还不是时候。淡红色的魔力从诺亚的裤腿流出，混进了紫色的烟雾里。沉浸在悲伤之中的理事长并没有发现烟雾的变化。
明明在诺亚来之前，理事长已经哭了很长时间，哭红了眼睛。但现在依然要悄悄地擦干泪水。“不用担心，你和老师的契约依旧有效。只要你保守秘密，你之后依然可以在学院继续学习。不过以后记得收敛一些。虽然能把赛克斯绳之以法，但老师很可能也会被赛克斯的那些狐朋狗友盯上。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没有老师在身边，到时候我就不能给你撑腰了……”
理事长擦干了泪水。“之后的事情就和你没有关系了。不过要记得处理一下纱树和赛克斯的记忆，这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说到老师可能会把他自己搭进去的时候，理事长盯着杯子中的浓咖啡，嘴里的苦涩抵不过心里的万分之一。
“至于哈露兹纳什的二楼，这几天就拆掉吧，一楼的书店可以给你留下，等到你毕业之后……下个学期，你没有单人间的使用权，如果和舍友住不习惯，我可以帮你在学院附近租一套房子……”
诺亚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已经明白了，但实际上理事长的后半段话都是左耳进右耳出。
麻木的诺亚就这样回到了自己的宿舍。瞥了一眼墙角那一堆沙子……
“开什么玩笑！”心中有滔天的愤怒，但最终也只是用拳头打了上去。诺亚极力地压住怒火。“好你个齐文川，当婊子还想立牌坊。想当英雄，说梦话也要有个限度。”
收敛，冷静。诺亚压制着自己的怒火，深红色魔力悄悄地在诺亚的身边盘旋，但却没有丝毫扩散的迹象，也没有附着在诺亚身上。
在理事长眼里，我已经退出了这盘计划，我现在与一切都无关。理事长和姓齐的都不知道我的身世，也不知道我的目的，所以在他们看来我没有任何愤怒的理由。灯下黑，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现在不能做任何能会让理事长对自己产生怀疑的事情。
本来想着杀死赛克斯以后再慢慢处理齐文川，但没想到齐文川会选择和赛克斯同归于尽。想当无名英雄，做你的春秋大梦。
“公主……吗？”诺亚站在窗口看向哈露兹纳什的方向。“看来苍天还没有抛弃我。”
所有的棋子都已经站在了自己的位置上。箭在弦上，只等诺亚拉下弓弦。
剩下的就全盘交给命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