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刺目的闪电在沉重的夜空划过,将黑暗斩出刹那缝隙。
雨水落在长枪上,顺着枪尖滴落在地,溅起一滴不起眼的水花。
“啪、”
水花破碎。
就在这时,雨幕中宛若雕塑的两人骤然睁开双眼——
“呼——”
就好像时间放慢了一般,水滴在两人睁眼那一瞬间变得缓慢而通透,然后被冲锋的身影在空中撞的粉碎。
“喔啊啊啊啊啊!!”
克维拉高举右手,义无反顾的向前刺去——
只要打倒他,只要打倒他!
让这一瞬的机会……
成为自己英雄的见证!
“锵!!”
枪尖与枪尖相撞,迸发出无比炽热的火花。
“就这样……!”
克维拉发疯般地呐喊,拼命将化为长枪的右手向前推进。
“就这样打倒你!!”
我一定要被认可……
我一定要被认可!!
“我是……英雄啊!”
枪尖一点一点的移动着,迸发的火花也随之变得越发激烈。
阴暗的雨幕中,克维拉却没注意到欧奈特斯的脸色如寒霜一般。
“就只有……”
“这种程度而已么?”
“嗞——”
僵持终于被一阵怜悯般的叹惋打破。
“……什么?!”
方才还在不断推进的长枪只一瞬便被不可抗争的力量压回原点,甚至还在继续后退。
“可恶……!”
泥泞的土地被双脚犁出明显的沟壑,克维拉强撑着,却无法阻止的后退着。
“就这种程度,还想成为英雄吗?”
“?!”
克维拉下意识抬起头,对上那道闪烁在雨夜中的冰冷视线。
“你根本没有理解,『英雄』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存在……”
“唔……啊啊啊!!”
长枪伴随着话音继续压制着克维拉。明明是化为武器的手臂,克维拉却不知为何感受到了难以承受的疼痛。
“我来告诉你吧!”
“咔哒、”
欧奈特斯就这样抵着长枪迈出一步。
“『英雄』是拥有绝对的实力才可以获得的称号,是最强的证明!”
“你觉得你现在的力量,配得上这个称号吗?”
“嗯?!”
长枪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愤怒,震颤发出一阵悲鸣。
“『骑士王,』”欧奈特斯口中低吟:
“『破甲!』”
“嚓——”
一阵白光镀上枪身,化为螺旋的痕迹将克维拉的长枪撕碎。
“哇啊啊啊啊!!”
克维拉惨叫一声,向后跌去。
太强了……
后仰的身子将目光短暂地滞留于夜空,但仰望它的眼睛却不再充满光芒。
但欧奈特斯不会给对手缓冲的时间,如果不想死,克维拉只能继续反击。
“嗡——”
枪尖划破空气的声音让克维拉从失神中清醒过来。
“嘁!”
克维拉猛地直起身子,破碎的右臂重新长出一把长刀,在长枪将身体砸碎之前挡住了它。
“轰!”
脚下的大地轰然破碎,强大的反震力从刀身震颤着导入克维拉的身体,甚至让内脏都为之扭曲。
“咳哈!”
克维拉吐出一口鲜血,手臂濒临极限地颤抖起来。
“没有足够的实力,就不要去做一些无意义的事情。”
“!”
克维拉瞳孔骤然紧缩,不甚相同的话语在这时浮现于脑海。
【只是无意义的……】
欧奈特斯举起长枪,继续向这边冲来——
【逞强罢了。】
“咣当——”
刀刃应声破碎。
同时破碎的,还有克维拉心中最后的坚持。
“你什么都做不了,你什么都成为不了!”
长枪再次抬起,狂风骤雨般向克维拉挥袭。
“因为你的弱小与不相符的狂妄,才将自己推入了深渊!”
“没有实力的人,就只有遵循秩序,才能苟活在这个世界!”
“当——”
克维拉勉强抵挡着,手臂上的利刃不断被击碎,再生长出来,再被击碎,脆弱地如同被腐朽的枯木。
“英雄……”
欧奈特斯高举起长枪,震声怒喝:
“不存在!!”
“锵——”
“哇啊!!”
刚生长出来的长刀再次被击得粉碎,克维拉吐着鲜血,踉跄地向后退却。
曾经的热血与兴奋,全然化做了现在的恐惧和迷茫。
“哈啊……”
克维拉颤抖着低下头,看着满是鲜血的双手。
绞碎般的疼痛不断麻木着他的神经,同时也让克维拉深切意识到自己的无力。
“我……弱……”
“没错!”
“嗡——”
欧奈特斯挥舞着长枪,做出冲锋的姿势。
“今天的一切,通通都是你弱小的虚妄所导致!”
“未曾设想的后果与代价,现在就全部给我吞下去吧!”
“『骑士王,冲锋!』”
随着话音的响起,无比强盛的白光从枪尖迸发,刹那间布满欧奈特斯全身——
“喝啊!”
欧奈特斯怒吼着向前冲去,孤注一掷的气势让他的速度提升到了极致!
“啊啊……”
看着那一串残影离自己越来越近,克维拉近乎是依靠本能的恐惧才举起双手——
“啊啊啊啊!!”
同样是白光闪过,一面巨大的圆盾出现在了克维拉身前。
但也就是下一瞬,长枪便已经迎了过来——
“嚓!!”
鲜血,顺着螺旋的枪纹滑落在地上。
“啊啊……啊……”
克维拉的双眸缩如针尖,咧开的嘴颤抖着翕动,却只是吐出残缺沙哑的惨叫。
“太可悲了。”
“嗤、”
欧奈特斯拔出长枪,透过盾牌上刚被贯穿出的空洞,冰冷又鄙夷的凝视着克维拉。
“弱小的实力,就和你那脆弱到一击破碎的信仰一般无二。”
“说到底你连这点觉悟……”
“也没有啊!!”
欧奈特斯将右腿微屈于身后,紧接着,向那面盾牌猛踢过去——
“咔嚓——”
盾牌四分五裂,难以抵挡的巨力直接让克维拉倒飞而出,翻滚着落在地上,砸出一朵巨大的水花。
“噗通、”
血液流淌而下,在水中宛若花瓣绽放,绚丽而又凄切。
“咔哒、”
欧奈特斯在这滩血水中停下了脚步。
“嗡——”
长枪被高举过头顶,枪尖在雨水的洗刷下闪烁着银白色的光芒。
“你……”
阴影笼罩在欧奈特斯的面颊上,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
“不可能成为英雄……”
“咔哈……啊……”
嘶哑的哀嚎打断了欧奈特斯的话语。
本应该昏厥过去的克维拉抽搐着身体,血液从被穿透的右肩胛不断流出。但即使是这样,他的右手却仍然在地上摸索着,想要撑起身子。
“……”
欧奈特斯知道,这只是这具身体的神经潜意识地反射罢了。
可正是因为这样,才让他觉得震惊。
要被打倒多少次……
要这样爬起来多少次……
才可以让身体习惯这如此残酷的意志?
眼前的少年再次与那道金发的身影重叠。
这一次,却是真实而长久的留存在那里。
不声张,却又不退却,就那样和他缄默地对峙着。
“……哼。”
蓝色的光束在双手律动。欧奈特斯收起长枪,转过身,头也不回的步入黑暗之中。
◇
“唔……”
柔软的床铺上,莉塔紧皱的眉头颤抖一下,缓缓睁开双眼。
模糊的视线先是感受到了柔和的灯光,紧接着便是粉嫩的天花板。
“我这是……”
“啊,您醒了?”
悦耳的话音带着欣喜打断了莉塔的呢喃,一名粉发的眼镜女仆出现在余光之中。
“……”
莉塔眨巴了两下眼睛,终于回过神来。
“请坐起来喝点水吧。”
粉发女仆把莉塔从床上轻轻扶起,将桌上的红茶递了过去。
“唔……”
莉塔有些畏缩地收起手,视线在茶杯与女仆脸上来回扫视,却没有接过。
“是给您专门泡的哦,”看出了莉塔的拘谨,女仆小姐微笑着点点头,“请安心喝吧。”
“……嗯!”
莉塔激动地点点头,接过红茶小心地抿了一口。
没品出什么味道,但莉塔还是装模作样地咂咂嘴。
“好喝……”
柔软的床铺,温暖的茶水,漂亮的女仆……
这是梦吧?!
莉塔有些难以置信地掐掐脸颊。
“是吗?”女仆小姐脸颊微红,“您喜欢真是太好了。”
“话说,”莉塔抬起头看着女仆,“这里是哪里?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啊,竟然忘了介绍,真是失礼!”
女仆小姐推推眼镜,将手端放在裙摆上。
“这里是西娅酒馆,我是这里的女仆莲娜。”
“我是在离开酒馆去花园时,在路上发现您的。”
说到这,莲娜像是宽慰自己一般拍拍胸脯。
“当时您的状态十分不好的样子,还好发现的及时啊。”
“西娅酒馆……”
莉塔却是想起什么一般皱紧了眉头。
“啊!不好了!”
突如其来的尖叫把莲娜吓了一跳。
“怎……怎么了?”
莲娜慌张地推了推眼镜,“难道是红茶的水温太低导致肚子疼?”
“或者枕头的拍打次数不够导致又不柔软?欸,为什么我要说又……”
“都不是!”
莉塔焦急地摇着脑袋,抓住莲娜的双手想要站起来,身体却传来一阵虚脱。
“您……您不要乱动,身体还没有恢复……”
“那个蓝头发的男孩……”
莉塔摇着脑袋,不自觉地握紧莲娜的手指。
“那个蓝头发的男孩……有危险!”
“欸?”莲娜眨巴下眼睛,脸颊上滑过一滴冷汗。
“蓝头发……克维拉先生?!”
◇
“…没事吧……”
“请您睁开眼睛……”
“……”
昏涨的大脑朦胧地感受到耳边传来的回响,凯伦萨摇摇头,努力睁开双眼。
“您没事吧?”
映入眼帘的女人此刻正一脸担忧地注视着自己。
那头棕色的长发就宛如女人眼角未干的泪滴,从耳后一直垂落到肩上。
“玛丽娜……”
“欸?”
女人眨眨眼睛,愣住了。
“啊……不,没事。”凯伦萨恍然惊醒,将视线瞥向四周。
这是一处狭窄幽暗的四方形空间。
两侧是潮湿的墙壁,身后则是坚硬的岩石,唯一的光亮从面前不远处的铁笼缝中洒入,照亮地上那一道黑乎乎的拖痕。
角落中还缩着三两个人,不知道是一直都在还是刚关进来。
“……”
昏倒之前的记忆逐一浮现,凯伦萨大致明白了现在的处境。
“您没事真的太好了。”
一声叹息打断了凯伦萨的思绪。
他回过头,看到女人正抱着孩子欣慰地望着自己。
“之前的事情,真的十分感谢您!”
“啊,不……”
见女人俯下身子,凯伦萨有些慌张地扶住了她。
“只是尽我所能罢了……结果不但没能保护好你们,反倒把自己搭进来了。”
凯伦萨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
“真是失败啊。”
“……真的很抱歉,”女人目光低垂下来,语气充满了自责。
“都是我们害了您……”
“啊啊别这么说……”
凯伦萨支吾着想要安慰对方,然而不经常与外人交流的他却在这种关键时刻卡了壳。
“妈妈,”就在这时,女人怀中的孩子伸出手指向凯伦萨的面具:
“你看,兔子先生!”
“啊咧?”
这回轮到凯伦萨愣住了。
“这么说很不礼貌,爱普莉。”
女人顿时有些尴尬,红着脸略显惊慌地教训着名为爱普莉的女孩。
“不不,没关系的。”
凯伦萨放下手臂,笑着看向爱普莉的眼睛。
扑闪的大眼睛全然没有对这个世界的厌恶与惊怒,只是有些好奇的与自己对视。
如果女孩生活在天空那样安全美丽的地方,一定会和星星一样闪亮着吧。
就和她那双眼睛一样。
凯伦萨心里感慨着。
“很可爱对吧,这孩子。”
仿佛是感受到了凯伦萨的心情,女人摸摸爱普莉的头发,疼惜地望着怀中的女孩。
“这孩子的名字是爱普莉,代表着春天伊始,大地花开的时候哦。”
花开么……
凯伦萨眼睛微微睁大。
“真是一个很美的名字呢。”
凯伦萨低下头,柔和的眼神注视着女孩,像是真的要咀嚼出花的香甜般呢喃:
“爱普莉……”
“爱普莉在哦。”
女孩听到呼唤,扭过头对凯伦萨咧咧嘴角。
“啊,说起来,”女人似乎想到了什么,有些慌张地抬起头。
“没有介绍自己就跟您搭话,请容许我为此抱歉。”
“我叫阿普利洱·艾莉儿,”艾莉儿抿起一抹微笑,澄澈的黑眸中浮现出纯粹的感激与敬意:
“再次感谢您之前出手相救!”
“别再说那件事了……”凯伦萨苦笑着摆摆手。
“明明什么忙都没帮上。”
“哪里,”艾莉儿摇摇头,微笑中多出一丝苦涩:“如果没有您,我和这孩子一定早就……”
话音到此便落了下来,从角落传来的嘶哑叫声让沉重之中多出一股诡异。
“……不过,”凯伦萨挠挠头,终于还是打破了突如其来的尴尬:
“贫民窟的生活很难熬吧……艾莉儿小姐真不容易啊。”
“……”
艾莉儿陷入了沉默。
“啊……抱歉。”
看出对方情绪变化的凯伦萨,不禁为自己的发言感到懊悔。尽管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如果我说错了什么话……”
“其实……我之前并不是在贫民窟生活的。”
“欸?”
艾莉儿出乎意料的开口让凯伦萨愣了一下。
“那为何……?”
“……”
艾莉儿的眼眸下垂。
“因为这孩子哦。”
“……欸?”
凯伦萨下意识的将目光转向艾莉儿的脸上。
那双眼睛没有想象中的怨愤,只是在惜怜中夹杂着些许哀伤。
“我曾经是一所教堂中的修女。”
艾莉儿抚摸着爱普莉的脸颊,像是在用手指温柔的撕下旧痂一般轻声低诉。
“虽然依旧有些贫寒,但每天来祷告的人们都很和蔼。在食物不多的情况下,神父也会尽自己所能的让大家都能吃饱。”
“那里真的很让人感到安心,直到……”
尽管嘴角一直挂着笑容,艾莉儿的目光却越来越黯淡。
“那天,神父和剩下的两名修女去镇上换取食物与生活用品,而我留下来看守教堂和收养的孩子们。”
“刚开始还好,但在几名祷告的客人走后,那些醉酒的贵族闯了进来。”
“然后在神圣的教堂中,在神的面前……”
“将我侵犯。”
艾莉儿的手在轻微抖动着,可她的声音却并没有太多起伏,甚至连眼神都没有变化。
消弭这一切的究竟是什么呢……
是时间吗?
亦或是身份差距所带来的无可奈何?
凯伦萨看到艾莉儿将双手叠在胸前,嘴里低声念叨着什么。
闭上眼睛的神色端庄虔诚,细长的脖颈撑起微仰的脸颊,仿佛地牢都会为此开启一扇天窗。
如果不曾听闻这段话语,凯伦萨依然会觉得这名女子圣洁而美丽。
但他还是想知道,在这日复一日的祷告中,艾莉儿究竟听到神明对她说了什么。
或许这一切的答案,都在那段真言之中。
“其实,在这一切事情过去之后……”
平复了心情,艾莉儿继续着自己的讲述。
“神父仍然准许……让我这具被亵渎的身体继续待在教堂侍奉神明。”
“但前提是要将这个孩子,抹杀于腹中。”
“……”
凯伦萨看向爱普莉。
小家伙因为无聊,此时正耷拉着脑袋迷糊的打着盹呢。
“为什么不这么做?”
凯伦萨重新将目光移向艾莉儿的侧脸。
明明只是……
那些肮脏的人留下的罪孽……
“神爱众生……”艾莉儿低喃如自语。
“所以神教导我们:爱贫穷,爱富有,爱世人,爱仇敌。真诚无欺,圣洁公义,进入光明。”
“这世上的一切,有罪也好单纯也好,恶毒也好善良也好,都要由我们去爱。”
“更何况……”说到这,艾莉儿抱紧了怀中的爱普莉,轻吻了一下她那柔软的唇瓣。
“这只是一个无罪的孩子。”
“……”
很沉闷。
淹没一般的沉闷从胸口向上喷涌,让凯伦萨呼吸都开始不再顺畅。
我在……为她们感到悲伤吗……
凯伦萨有些恍然。
爱世间的一切……最后却只有这种下场……
是因为人不是神么?人做不到的事情神可以轻易办到,所以爱世人、爱众生、爱仇敌这种东西,神当然也可以。
人不行……只是因为人是人,所以人不行。
爱得不到好的结果,恨也无法带来完美结局。
那爱恨究竟有什么意义呢?
支撑人继续下去的,到底是什么呢?
他缓慢地抬起手,摸摸脸上的面具。
“真是……很辛苦啊……”
凯伦萨的声音变得沙哑。
“已经习惯了。”
艾莉儿将伤疤彻底撕下,但她依然这么淡淡地笑着,似乎真的已经习惯了。
“这种人尽皆知的事情……也早已不是什么说不得的回忆了。”
“在一开始最难坚持下去的那段日子,有不知名的好心人送来物资帮助我们撑了过去。”
“我会帮助镇上的人们清洗衣物,做些简单的杂活,以此换取些食物。”
“闲暇之余也会为贫民窟的大家简单处理一些伤口,并为他们祷告。大家也都尽量帮助我们母女。”
“在教堂的时候因为有收养的孩子们,所以照顾小孩子这方面也不算太过慌乱。”
艾莉儿的语调逐渐变得轻快,“就这样,我们撑过来了。”
“对了,说起来教堂里还有一个金发的小男孩。”
艾莉儿像是想起了什么开心的事情,笑容在脸上发自内心地灿烂起来。
“长得蛮可爱的,就是非常抵触生人,我花了好~长时间才和他做了朋友,结果没想到那么快就分开了。”
艾莉儿笑着叹了口气,眸中带着些许怀念:
“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啊……”
“……一定过得都很好吧。”
凯伦萨的眼神稍显复杂,“毕竟,连你都已经挺过来了。”
“……还不知道您怎么称呼呢?”
艾莉儿抬起头,目光柔和地看着面前这个带着面具的男人。
“欸?”
男人似乎没料到会突然问及名字,下意识的展现出与那高大身形毫不相符的拘谨与扭捏。
“伊兹·凯伦萨,”凯伦萨终于还是挠着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
“叫我凯伦萨就好。”
“凯伦萨先生,”艾莉儿目光有些低落。良久,她抬起头,有些勉强地笑着:
“您也觉得我不应该这么做吗?”
“……”
“不。”
凯伦萨伸出手,似乎是想要抚摸爱普莉的头顶,但最终却只是拭去了女孩流在嘴角的口水。
“不,”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他的眼神变得坚定。
“我同样也相信着……”
“相信着花,一定会迎来绽放的时刻。”
“……”
艾莉儿嘴唇向上勾起一抹浅笑,看向凯伦萨的眼神也是越发温柔。
然而时间并没有为他们续存这股温柔。
“啊——”
凄厉的哀嚎声从走廊右侧毫无预兆地迸发,如一把尖刀切断了所有温存。
“咚!”
铁门狠狠地砸击在墙壁上,发出沉重的响声。
“救……救救我……”
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踉跄着从走廊跑过,血迹歪歪扭扭地画出一条道路。在路过凯伦萨的牢笼时,凯伦萨清晰地看到女子的右臂已经消失了。
而血迹,正是从那里滴落。
“救救我!!”
女子凄厉地惨嚎着,奔逃之中一不留神撞上一道身影。
“欧……欧奈特斯大人!”
女人跪在地上用仅剩的左臂抓住欧奈特斯的小腿,不停亲吻着他的鞋尖。
“他们……他们要杀了我们……!”
“进去的人都死了!!”
女人的泪水从布满惊恐的眼中流出,不断浸润着地面。
“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们!!”
“你在说什么傻话呢,蠢货。”
“嘿嘿嘿嘿嘿~”
刀尖摩擦地面的刺耳声音让女子浑身颤栗起来。
一名老者拖着长刀,阴笑着走向女子。
“就……就是他!”
女子摇晃着欧奈特斯的裤脚,紧缩的瞳孔随着老者的接近绷出血丝。
“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欧奈特斯大人,求求你!”
“所以啊,你在说什么傻话。”
老者叹息一声。
“欧奈特斯大人怎么可能会为你撑腰。”
“为了仪式的顺利举行,欧奈特斯大人……”
老者停顿了一下,眯起的双眼微裂开一条细缝。
本该是白色的眼白在老者眼中竟然如墨般漆黑,金色的瞳孔宛若玉石雕琢在上面,却闪烁着诡异阴森的光芒。
“欧奈特斯大人可是杀死了自己的全部族人啊!”
“又怎么会为了你这区区贱民而放行呢?”
“嘿嘿嘿嘿嘿嘿~”
“啊……”
听完老者的话,被恐惧麻痹全身的女子颤抖着回过头,却只看到一柄巨大的长枪向自己狠狠挥落——
“啊啊啊啊!!”
“嗤——”
长刀穿透女子的肩胛骨,用拖拽的方式向铁门的方向移动着。
女子眼眸如同瞪出来一般,凄厉的尖叫在整个地牢回荡。鲜红的血液从被砸断的双腿与刺穿的肩胛处不断流出,将先前的那道血迹一并吞没。
“……!”
被惊醒的爱普莉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被艾莉儿捂住了眼睛和耳朵。
“没事的。”
凯伦萨将浑身颤抖的艾莉儿护在身后,凝重却并不畏惧地注视着从笼门前缓缓走过的欧奈特斯。
他早就知道这次事情绝不会是贵族招工那么简单了,尤其是在隐约听到『仪式』的字眼后,自己心中的不祥更胜。
但凯伦萨并不慌张,因为自己并非无依无靠。
“我们一定会得救的。”
“我的伙伴现在一定发现了我的失踪,他们绝对会来救我们的。”
“在这之前,我会拼尽全力保护你们的安全。”
凯伦萨抱住艾莉儿不停颤抖的双肩,用自己宽厚的臂膀给予艾莉儿安全感。
“我以我的生命起誓——”
◇
“……就是这样,那个孩子也只知道这么多了。”
说完了事情大致的来龙去脉之后,莲娜坐在椅子上,轻吐一口气。
“嗯……”
心坐在床前,看着身上缠满绷带,昏迷不醒的克维拉,眼神逐渐变得凌厉。
“看来这场交锋已经必不可免了啊。”
“竟然敢把我的部下打成这样……”
“哗——”
心猛站起身子,转过身走向门口。
“全体成员,现在听令!”
随着心的一声令下,坐在另外一边的基尼尔和莲娜同时起身。
“哼,终于要去大干一场了吗。”
基尼尔抱起双臂,眼中的渴望与嘴角的冷笑让他暴发出与身形不符的杀气。
“我会努力为了姐姐大人,成为一把好用的武器。”
莲娜不由自主地握紧双拳,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发颤:
“我保证!”
“好!那么……”
心舔舔嘴唇,粉色的眸子在背光的阴影中折射出幽暗的红光。
“就让他们尝尝来自『祂』的……”
“一群无名之神的怒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