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医蛭睁开眼,血色的瞳孔一时还有些无神。不过没过多久,她的意识便完全清醒了过来。
“唔……这是……”欧洲医蛭似乎有一种饱足的感觉。她意识到自己嘴里的血腥味还没有完全散去。虽然很微弱,但以吸血为生的她很轻易便察觉到了这痕量的滋味。
“你终于醒了啊。”罗卡打开房门,看到她已经坐在了床上,松了一口气。
欧洲医蛭似乎有些疑惑,但她似乎在努力地嗅闻着空气中的气息,表情渐渐变得有些惊慌失措。
“你……我……是不是喝了……你的血?”
“这个……”罗卡有些犹豫,不知是否该告诉她。当时她昏迷后,罗卡确实是自告奋勇,把自己血给她喝的,但阿根廷蚁蚁后一直叮嘱他,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她。不过既然她已经知道了,那也就不必隐瞒了。
“是啊,这没什么问题吧?”
“这是大问题!我跟她说好了,不能随便吸别人的血的!”
“你都饿昏了,再不喝血就见不到她了哦。”
“就算你这么说,可……我该怎么补偿你?”
“我也被山蛭咬过很多次了,不在乎被欧洲医蛭再咬一口。”
“那怎么行……血液对任何生命都……”
“那……你能说服她加入我们吗?”罗卡小心地试探道,“像你们这样的人可能会受到军队的攻击,我们所在的组织可以保护你们。”
“这个……”欧洲医蛭努力地思考着,“我……”
“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勉强。不过——”
其实,这个“她”究竟是谁,罗卡已经从阿根廷蚁蚁后处听闻了些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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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的一个圣诞节。
圣诞节的英国穿上了白色的冬装,其上点缀着绿色的针叶树。圣诞这一天,冬装便又添上了彩色的灯光和闪亮的星星。
半年前,阿根廷蚁蚁后,以及她的自然人,墨菲奥斯,从朴次茅斯辗转来到了伦敦。
虽然天气严寒,但墨菲奥斯的精力很旺盛,一路小跑着。冬天的公园里少有游人,但树上还是挂上了彩灯,树顶也挂上了星星。
今天的风雪不大,但是乌云仍旧笼罩在城市上空。墨菲奥斯也跑累了,找了一个没有积雪的公园长椅,打开背包,把准备好的零食拿了出来。虽然只是一些蛋糕和饼干,不过也足够让一个小女孩高兴起来了。
阿根廷蚁蚁后坐在旁边,看着墨菲奥斯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脸上满是爱怜。
这时,阿根廷蚁蚁后注意到有游人靠近。那是一个穿着白色的羽绒服,戴着白手套的金发女孩,和墨菲奥斯差不多年纪。和她一路的还有一个穿着暗绿色的大衣,留着和衣服同样颜色的短发的女孩,两道月牙状的红色纹身从两边眼睑穿过。金发女孩似乎有些瘦弱,因为她的步伐很蹒跚,仿佛下一秒就要摔倒——实际上,如果暗绿色衣服的女孩没有及时扶住她,她可能真的会摔倒在雪地上。
“别勉强了,我们先休息一会吧。”暗绿色衣服的女孩一边说,一边扶着金发女孩走到长椅旁边。
“请问我们可以坐在这里吗?”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她们才坐定。墨菲奥斯歪着头,看着她们,突然问:“你们好啊!我叫墨菲奥斯,你们呢?”
“我……叫……安诺西……”金发女孩的声音非常微弱。
“你还好吗?”墨菲奥斯问,“来!吃块蛋糕!”
安诺西迟疑的看着她,手抬起来却不敢接过那块蛋糕,墨菲奥斯干脆直接把那块蛋糕塞进了她的嘴。
“好吃吧?来,再吃点!”
安诺西看看旁边的另一个女孩,对方抬头看了看墨菲奥斯的笑容,点了点头。
看上去安诺西很喜欢墨菲奥斯带来的蛋糕。阿根廷蚁看着另一位女孩,感觉她有种有种难以言表的怪异感。
“谢谢招待……”
安诺西还没说完,墨菲奥斯就一把拉起她,跑到雪地中间:“我们一起堆雪人吧!”
暗绿色衣服的女孩看着她们玩耍的模样,本来有些严肃的脸上,也浮现出了一丝笑容,喃喃道:“头一次见她这么高兴呢。”
阿根廷蚁似乎觉得这个暗绿色衣服的女孩不是一般人。她的气息和人类很不同,难道……
“你好,我是……”蚁后把手伸出来,“莱尼·米莉,是墨菲奥斯的监护人,你是?”
对方看着她,有些犹豫地和她握手,说:“我是……海露德·麦迪森,安诺西的……姐姐。”
“你们来自哪里?”
“伦敦的某个仁人家园社区。”
仁人家园是一个非营利性慈善组织,总部在美国。看来安诺西的生活很艰难。
“能告诉我们你们的住址吗?”阿根廷蚁试探着问道,“小墨似乎很喜欢和你妹妹玩呢。”
“抱歉,我……不能告诉……”
“不能说就算了。”阿根廷蚁回答,“如果你们想来,我们住在伦敦最东边的一个农舍,这是地址。”说着,阿根廷蚁便把写着住址的名片递给她。“麦迪森”虽然有些怀疑,但还是接了过来。
“喂!阿……米莉阿姨,来帮我们拍张照吧!”
在阿根廷蚁和“麦迪森”聊天的时候,安诺西和墨菲奥斯已经堆好了一个雪人。
拍完照后,阿根廷蚁和安诺西以及“麦迪森”握手告别。
“阿根廷蚁,你知道她们住在哪里吗?”
“不知道——不过她们可能会来我们家。”
“好耶!——但是,让她们知道我们住在哪里真的好吗?”
“她应该也是自然人,但我还不能确定。”阿根廷蚁蚁后回答,“我们蚁族在和他人身体接触后,就会获取对方的一切信息。她们应该不会对我们有威胁的,放心吧。”
圣诞假期结束后,墨菲奥斯要去上学了——欧洲的未成年自然人的学校,便是著名的伊顿公学。只不过,不是这个世界的伊顿公学,而是平行相位的伊顿公学。
送墨菲奥斯返校后,阿根廷蚁并没有像往常那样返回蚁穴,而是来到伊顿公学的实验室。
“阿根廷蚁?有什么事吗?”由于管理实验室的自然人还要上课,因此只有她的伴人动物石貂(Martes foina)守在门口。
“我搜集到了一个疑似自然人的数据,想知道她是否属于自然人。”
“那你自己去吧,仪器就在窗口边。”
“你不跟上看看吗?”
“这个……你知道我之前……不是差点弄坏一台电镜嘛……”
阿根廷蚁露出一丝尴尬的表情,便走到仪器边上,把自己得到的信息用法阵输入电脑。
“果然,麦迪森是欧洲医蛭,安诺西是自然人……”阿根廷蚁念叨着。
“谁?”石貂在门口听到了阿根廷蚁的声音,问。
“圣诞节那天认识的朋友,”阿根廷蚁回答,“让我看看……安诺西的住址是……”
得知住址后,蚁后立刻通知那附近的工蚁。然而,最终得到的答复却是:
“女王大人,她们在圣诞节第二天就搬走了,现在的住户不知道她搬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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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你是否打算加入,我都会帮你找到你的自然人的。”
“诶?真……真的吗?你愿意……帮我?”
“当然愿意。”罗卡点点头,“你能告诉我有关你、安诺西和她家人的事吗?”
“你想知道些什么?”
“比如——安诺西的病。”
没想到,欧洲医蛭听到这话,突然脸色大变,用很愤怒的语调说:“不,她没有病!”
罗卡完全没料到欧洲医蛭的反应,连忙惊慌失措地道歉说:“这……真是对不起!我不该……”
“算了,”欧洲医蛭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看到了社交媒体上的照片和推文。那都是欺骗,安诺西——根本就没有任何疾病!”
之前,罗卡在社交媒体上看到了一个帖子,作者是一位母亲,她声称自己的女儿身患顽疾,自己没有足够的资金,所以在网络上寻求帮助。帖子里附带了照片,是她和她女儿的合影。当时罗卡还没在意那么多,他也没有办法捐献财物,因为他并没有把钱存在外国的银行里过。直到从阿根廷蚁蚁后那里听到这件事,才记起来这张照片——里面的小女孩就是安诺西!
“我和她相遇,是在一次手术中。因为伤口有瘀血,需要欧洲医蛭去清除。医生选中了我,而我一接触到她,就知道她根本不需要手术。
后来,我逃离了医院,找到了她的住处。她家里实在太杂乱,只有那装满药的柜子稍微有一点整洁。安诺西刚看到我时,还很害怕,但很快,我们就相熟识了。哪怕她知道我是欧洲医蛭也没有觉得我很恶心,只是让我不要随便喝其他生物的血。
但是……三年前,她母亲发现了我,当我再回去时,她们已经搬走了。我找了她三年,已经快到我的极限了,所以……”
“你应该早点来找我的。”阿根廷蚁蚁后也走进了房间,“我的工蚁遍布整个亚欧大陆和南北美洲,她不可能逃离我的蚁国。”
“放心吧,我们一定会找到安诺西的。”罗卡说。
“……谢谢你们……”欧洲医蛭几乎要哭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