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车上,我思绪万千。说是赴约,实则是想去说再见。因为能给我的青春画上句号的,只有学姐,也必须是学姐。

却也不能把话讲的那么明了,轻则招人嫌,重则伤人心。想着最好能轻描淡写,或是对方最好能看不上自己。总的来说,最好能说一声再聊即是永别。可事情总不能朝着预想的方向去走,有各种各样的因素在左右着未来,两人一旦见过就必会互相产生影响,可我却不想要这种影响。

干脆爽约吧,我推导出这个结论。

于是,我看了看车内的站牌,找个安静的去处,破罐破摔地呆了一下午,期间也没收到她消息。

晚上回家,母亲问我如何,我撒谎说人挺好的,但不心动。这话的前一段被母亲添油加醋告诉了对方家长,又由对方家长告诉了她本人,本以为事情要暴露,可她却说我人也挺好,谈话很愉快。我有些摸不着头脑,可刚过一会儿她便发给我消息,问:你到底什么意思?我答:各种缘由没能去,不过还是非常感谢你隐瞒此事。她回:你等着!我暗叫糟糕,开始后悔起来,说:我定当当面道歉,还请继续隐瞒。她回:那好,就当面道歉,现在便来,四季园星巴克,七点,过期不候。接着是一个生气威胁的表情。我看看时间,已然六点过半。和在做饭的母亲说出门一趟,晚饭不用再等,便急忙过去。

出租车上我只是叹气,当初只是想避免有任何瓜葛,现在反倒把事情搞复杂了。想必那约定成型的时候,茫茫人海互不相识的两人就必然会有所联系。

门口见面,她第一句便说我穿的倒是像个人样,我知她是生气倒也没说什么,跟在她后面就进了店中,她留下句“拿铁不要糖”便找了个去处坐下,几分钟后,我捧着两杯咖啡坐在了对面。她拿过咖啡,端坐着问:下跪磕头还是以死谢罪?那眼神仿佛是在看社会渣滓,而我却差点笑出了声,想这人倒是挺有趣。回问:那您的意思是?她双手摩擦着纸杯,装作思考般说:切腹吧。我说:刀具管控,不然就切给您看。这次对方笑出了声,她缓过一会后正色道:说吧,要是说不出好理由来我可不会接受。我说:说来话长,我先道个歉。她没有反应,只是静静坐着,像是在说:你接着说,我听着呢。我便接着说了下去:因为不值一提的在下一些微不足道的个人原因,浪费了您宝贵的时间,实在是非常抱歉,若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怕给您添麻烦,我必磕头谢罪,您呢,大人有大量,不必和小人我一般计较,与我置气反倒伤了您身子,实在是得不偿失的一件事。我顿了顿,问道:您看?她评价说:像是人话。我赶忙又说:那您这是原谅我了?她道:想的倒好,什么微不足道的原因,不值一提的你是不是该解释解释?

面对她理直气壮的追问,我那些本不想说出口的秘密,那些藏了一个青春的心里话,此时竟奇怪地、迫不及待地想要破土而出。

我从未与人讲过和学姐的故事,更是没有人知道我对学姐的单相思,甚至于我自己都是在高中毕业时才明白自己的感情,才明白那种思念早已超越了挚友,上升为一种更加广阔的概念。而即便知道是这样,圆滑的我也没能好好表达自己的感情,我没有能力,没有资格,也没有胆量。现如今能够像这样守护在学姐身边,我已经很知足了,所以想把所有的一切都继续隐藏下去,至于藏多久,或许很久,或许是永远。

而现如今,我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把这些一股脑都讲给了外人。听完我这一长段故事,她竟然鼓起了掌,说:不管是不是编的,故事倒是不错。进而又问:可是,这和你爽约有什么关系吗?有什么话当面讲清楚不就好了,要闹成这样?我无言以对,心里也想着那时候为什么会想到爽约,为什么会冒出如此幼稚的想法。她又说:这样可不行,我还是没有听到合理的回答。于是,谈话陷入了僵局,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而她也好似在思考着什么,盯着纸杯一言不发。

就这样过了大概三分钟的样子,她突然开口,恍然大悟般道:原来如此。进而笑了起来。我问她知道了什么,而她则以柔和的目光看着我说:你倒是活得辛苦。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可怜人。我问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她却不理我,自顾自从包里拿出一个小本子,用笔在我看不到的一页上打了个对勾,就好似完成了什么任务般。之后又看了看她那不加糖的拿铁,摇了摇头,转而问我:若让你口中的学姐与我作比较,谁更好看?我心说这真是灵魂暴击的一个问题,难为死人。慢慢道:学姐在我心中,不论是外在内在都无人可比,即便是像您这样美若天仙的人,也不能和她相比。话说完,她捧腹了好一阵,之后说道:你和我同岁,不要总是尊称显得我年纪很大一样,叫我本名车晓凛就行。一边说着一边正要在另一页纸上打勾,而此时我那不争气的肚子却饿的响了起来。她停笔,问我:没吃晚饭?我默默点头回应,看到我的反应她狡黠地笑了起来,放下手中的笔和未打完的勾说:那正好,你请个晚饭,这事就当过去了,你说呢?而我又能如何呢,只是想着所幸这晚饭可以报销。

看着桌上琳琅满目的日料,不禁觉得自己被人当了猪宰。我问她吃这么多不会胖吗,她却说自己是怎么吃都吃不胖的类型,进而又说她怎么晒也晒不黑,我只觉天理难容,世态炎凉,唯一能对我受伤的心灵做些弥补的,只有和她一样:使劲吃。

饭罢,她又从包中拿出那个小本子,把之前没画完的勾给补齐了。我问她那是什么,她应付般甩我一句:schedul。我只得哦了一声,也不好再问。她问我将来准备怎么办,我说读研究生,她又问读完之后呢,我说工作啊。她无奈般摇了摇头,说问的是我和学姐的关系该怎么办。我说没想过,顺其自然吧。她叹了口气,跟我说这样下去我和学姐永远要差三年,又说我没有勇气之类,我心想她不懂我,也就没和她理论。而她却语重心长的样子,说像我这样的适合早些去工作,我问为何,她言自由,我笑着说我现在就很自由,她也笑着说我只是习惯了,没有意识到。我说没有这回事,她便不再与我讨论。

结账时,她看着账单说了句人话:今天心情好,AA?我不想理她,便说用不着,她赞叹道:有骨气。我说哪里哪里。路上,我问她家远不远,她说就在附近,不用送了。于是我道有缘再见,打车离去。

出租车上,我仔细回想了整个晚上的事,发觉自己被人看了个透,却对对方一无所知。锤胸顿足,今晚真是完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