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斯回过神来，回到即将去营救特蕾莎的现在，走到缘旁边，说：“小姐，能不能给我一杯茶呢？”
缘完全明白他的意思，于是看起来奇怪的不搭边的说了一句：“绝对哦。”
绝对。
绝对不会让特蕾莎和你受到一点伤害，伊斯想。
两人最后确认了装备和身体的状况，怀着重要的觉悟离开这个供他们待了大半年的居所。
一走出来，就看到逃乱的人群，有的带着许多的行李，有的只是单零的几个人；既有一家老少带着仆人的马车，也有在人群中哭泣的小孩，似乎战火暂时还没有蔓延到这边。伊斯和缘对视一眼，就朝着人群相反的方向飞奔，奔向伯爵府。
他们房屋所在的这条大道，是城里的三条主道之一。而在三条主道交汇的路口，正是唯一一条通往伯爵府的道路。也就是说，这个十字路口，正是全城的一个中心，从这个中心往北，就是伯爵府。他们所在的位置，离伯爵府前的十字路口很近，这是其时已经失去大部分掌控权力的伯爵夫人能安排到的最合适的房间。但是还不够近，从这里到十字路口，要路过三个路口，按照他们的速度，要二十分钟。
要是，要是能够一路直达十字路口，一切就简单多了，
可是，他们偏偏就遇见了一支小队，阻断了第二个路口，在相隔大概还有100米的样子，他们发现了这只小队，于是伊斯和缘赶紧走进间由于难民撤离而打开的房门，从阁楼上的窗户，观察着这支小队。
这只小队占据了整个路口，有些人靠着武器坐下，在休息；有几个三人编制，守着四个路口；地面是干净的，没有血迹和尸体，没有战斗，正规军还没有过来。伊斯想起之前在窗户里看到的火光，那似乎是在另一条大道上，看来正规军的注意力是被吸引到那边去了。没有记错的话，正规军大概是在1000人左右，可除去驻守边境的，还有巡逻的，真正有战斗力的，现在还掉的动的，大概就是两三百人的样子，那么，他们派了多少人去处理那个“火光”呢？敌方能够守着这里，就说明他们至少是控制了前往伯爵府的途径，这样的话，还有充足的人手去守卫伯爵府吗？巡逻的士兵或许也是去“火光”那边了，毕竟从这里过去，走小路的话还蛮近的。大概他们也只是以为只有那边有突发情况吧。
恐怕正如伯爵夫人所说，这场行动，就是直指特蕾莎的。
但，这些都不是现在最重要的问题。
“伊斯，你大概有看到几个敌人？”
“……20个左右。”
“看来不是眼花了……”
一阵沉默在两人之间徘徊。
如果敌人是5个，哪怕是10个该有多好，这样的话，他们就一定有办法穿越地区。
可是这只小队横梗在这里，20个人，他们没办法潜行过去，除非绕路……
就只有突破过去了，缘和伊斯同时意识到了这一点。
大部分的敌人都只是普通的士卒，要么是用刀要么是用斧子，也没有发现弓箭手，但是指挥官呢？
如果没有指挥官自然是最好，但是有指挥官的话，就不得不考虑指挥官是否是魔法师的问题了。
在战场了，敌我双方有没有魔法师，是决定战术的最重要的准则。曾经就发生过因为指挥官没有考虑到对方拥有魔法师的可能性，而导致500人对100人的战斗完全失败了。而对方仅仅只是拥有5个魔法师而已。但也并非是说魔法师就有着改变战局的能力，强大的魔法需要足够魔法师被杀10遍的时间吟唱，迅速的魔法又只能勉强够魔法师对付一个敌人，只有在战士的掩护之下，魔法师拥有足够的时间，才能起到改变战斗局势的力量。
如果指挥官不是魔法师的话，这场战斗大概不用死战到底，只需要冲出一个口子，他们冲过去就可以了。
可是如果是魔法师的话……
那就必须杀掉他才能谈后面的事了。
这可以说是伊斯最不想看到的局面。他把眼睛望向缘，缘这样回答他“指挥权在你。”
这是之前双方讨论过后做出的决定，毕竟伊斯似乎是更加适合。
究竟要怎么办？
既然要战斗，有没有什么战斗之前就能确认对方能力的方法。他没有时间在这里耗下去了……
“嘣！”
好大的一声爆炸响起，似乎是从距这里最远的先前没有火光的那条大街上发出的。
他们还袭击了其他地方！兵力又分散了。伊斯想。不过他又想，或许地方也没有足够的人手正面进攻公爵府才做出这种牵制行为，有这种可能性才对。
但不管如何，不能再在这里耗下去了。他只能赌一把了。赌对方那个不知道是否存在的指挥官还没有那么丰富的经验，可以识破他的这个伎俩。
“缘，等下我会用‘闪光’，这样一来如果对方有魔法师的话，这个位置一定会被发现，所以你下去，从街对面做好准备。如果他们确实有魔法师的话，我会牵制住那个魔法师，你就负责从那些战士手里保护我，等干掉了他，我们就直接冲走；如果没有，我们就只需要冲乱，然后继续走就行。看到对面那个拐角了？从过去以后在那里集合。”
“你这是赌博。”
对，这是在赌，那个魔法师会被这个无害的‘闪光’引出来，可如果对方完全识破了伊斯的试探的话，那就没有什么好谈的了。
“现在没有时间十拿九稳了，如果赌输了或者打不过，至少会让你过去。”
“凭什么？”
“因为你和特蕾莎关系更好，也更加灵活，你去更有把握。”伊斯用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掩盖了他另外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小想法了。
“行。”缘答应了，语气和表情却不像是答应的样子。
伊斯点点头，缘转身下楼。
……
缘的脚步声渐渐远了，伊斯深吸一口气，一手扶住剑，另一只手则攥紧。他闭上眼，开始感知魔力的流动……今天状态不错，魔力都悦动起来了，释放效率会很好才是。
杀人吗？人，他是杀过的，虽然他并没有把这个事实告诉缘——有什么必要呢？他不想让她觉得自己是个杀过人的手上浸满鲜血的人。在游骑兵大会上，他杀了一个人，一个比他年龄大些，穿着重装铠甲，握着大剑，一头金色短发的男性，面孔很平凡，一些山羊胡须……他企图记住对方的模样，一次表达自己的歉意，可他老是想起那人倒下的情形，他怎么也无法忘记，第一次杀了人的那种实感。他在那事后哭了，呕吐，噩梦，这些并发症全都找上他了，怎么也无法排解。
但是这都是没话说的事情。杀了人就要接受惩罚，接受再也无法作为人而活着的惩罚。
说起来，缘呢？缘又是如何呢？
她有没有——
伊斯摇摇头，把这些想法从心中排掉。
好，是时候了。
是时候试着为了自己的事情再一次杀掉别人了。
伊斯重新确定了自己的决心。
仿佛是为了迎合他过于冗长的自白，守着十字路口的三人编制都转身走回营地，似乎是到了换班的时候，可以说，是最好的时机。
于是，伊斯一口气放出“闪光”。
金色的光球忽地出现，又忽地消失，不多时，营地中央响起一声细小的爆鸣，紧接着是刺目的光。
伊斯用方才释放过魔力的手挡住眼睛，同时认真的体会空气中魔力的流向。
……
……
……
没有。
没有感觉到有魔力流动的痕迹，也就是说，大概不会有魔法师在暗中候着自己。
伊斯感到稍稍轻松了一些。
然后他两脚用力一蹬，旋即从空中越下，调整姿势，扶好剑柄，准备埃尔式魔法“冲击”以期缓解冲力。
风逆着他吹拂。
瞄准。
刺入。
拽出。
从脖颈的断裂处，血如同喷泉般涌出。
冲击。
从血的喷泉的中间穿过，伊斯铠甲外面的斗篷沾染上鲜红，鲜红的犹如花一般的血。
寂静。
“啧。”
浅浅吸一口空气，伊斯感叹一声，抑制住心中不断上爬的恶心和难过，再度释放“闪光”掩蔽身形，向着路口后的那个拐角跑去。
伊斯到了拐角，轻轻把斗篷一甩。扔在地上。
扑通。
远处人倒地的声音这里都可以听见。
不对，想听的不是这个，伊斯他想。
缘，他想听到缘的声音。他暗暗祈祷缘也能顺利的冲过来，就像他一样。不对，这个想法太蠢了。缘的话，一定没有问题的吧。
他抖一抖剑，甩掉上面的血，也想以此按捺心中的焦急。
营地间传出靴子瞪在地上的声音,一声，两声，伊斯知道那是缘的脚步。他松下气来。
不多时，缘也赶了过来。
在这个拐角，两人没有说法，只是交换了眼神，旋即又继续沿着巷子赶路了。
只是那眼神里，能够感到一种深深的安心感。
……
夜色昏沉，却又被火光撑出一片亮堂的天地。
两人自那以后，因为注意到对方并没有针对魔法的训练经验，所以便设法从高处突破，所幸没有遭到阻击，这样以来，他们就快要走到中心的十字路口了。
此时，距离他们出门，已经过去了二十几分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