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可是个大日子,早点睡,星间。」

妈妈为她盖好被子,轻轻吻了她的额头——温软的触感像痒痒的阳光,贴在了星间的额头上。

「妈妈……我能给他们留下好印象吗……」星间的声音沙哑,如同粗枝干木——长时未愈的病疾,使得小小星间的声喉被烧得残破不堪——除了家人,星间很不愿意让别人听见自己的声音。

不经意的皱眉与疑惑都会如同穿心的匕首。

「噢,当然了。」妈妈坐在星间身旁,房门外的灯光印在妈妈温柔的侧脸上,「虽然他们家是名门贵族,但毫不夸张的说,那家人可是妈妈和爸爸最好的朋友。而那家人的女儿——明天生日会的『小公主』一定也能跟星间成为好朋友。」

星间用被子半掩着开心的脸蛋,心里激动又开心。

「不用担忧明天。」妈妈再一次亲吻了星间的额头,「就像我一直说的那样,你的眼里藏着星星跟糖果,所有人都会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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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间时常会回忆起跟母亲在一起的时光。

大多数的记忆对于一个青少年的她来说,已经变得模糊。她仍然记得那个睡前会来亲吻她的额头的母亲,而至于母亲的样貌已经变成一个空虚的概念——一个她用美好想象拼凑出来的愚人偶像。

母亲消失,连同那些和母亲一起的记忆也一并从生活里抽离。

星间的父亲是个警察,他同样爱着星间——不过由于事务常常顾不得家庭。在星间居住的城市,时常会发生失踪的奇怪事件。但任何人都没曾想过那些厄运的事,会有一天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在那之后,父亲因工作的原因而离开了星间一直以来居住的城市,离开那个星间熟悉的充满歌声和雨水的城市。

长大了一点的星间有时会觉得,自己的童年似乎是一场梦。

一场真实的、美好的,却又短暂的梦境。

父亲却常说——她没有失踪,只是去了远方。星间明白父亲的意思,却会在心底留有一丝小小的希望,尽管那希望本身就是一种毫无凭据的幻想。而唯一给与星间支持的,只有每当星间生日时,会忽然出现在她枕边的信封。带着柠檬香味的纸张和柔美的字体——里面的内容是某个没有署名的人写给她的祝福。

星间和同学的相处不甚融洽。

其最大的原因是星间不愿意说话——星间不喜欢自己的声音。那声音干燥、嘶哑,就像互相摩擦的砂纸。幼时的疾病,严重地烧坏了她的喉咙,而在开口后旁人的目光使得她更是心如针扎。尽管那些目光不是出于恶意,但与众不同的压力对于她而言还是太过沉重了。

但她并不悲观。

因为她有一个不可视的个人秘密——

「你知道的,对于才艺表演这种事我一向谢而不敏,但是下周就是校庆了。」星间躺在自己的床上自言自语着,黄昏的阳光透过纱窗把整个房间都染成了漂亮的金黄色,「每个人都得准备节目,就算不打算参加也得用海选把自己给淘汰才行……真是过分。就不能给学生一点自由选择的权利吗?喔……你在的那个时代也会有这种事吗?」

星间对着身旁的空气说着,没人回应。只是偶尔从窗外传来一两声自行车的响铃。

「嘿!别不理我!」

星间扑向床的另一头,一场宛如自己跟自己的自言自语。而在星间床边的穿衣镜里,映照的却是另一幅景象。星间扑向的不止是床铺,而在床上还有着另外一个女孩,一个黑色长发,睫毛纤柔的女孩——长得就好似跟星间很像。

「这种事哪个时代都会有。」那个女孩推开星间,继续用梳子梳理着自己的头发,「别为这种事烦恼。尽管我记忆不大好,但是我生前应该对表演节目这档子事很在行就是了——没准还是明星什么的。」

「骗人,明明长得和我差不多,怎么可能成明星?」

「女孩子的样貌七成以上得靠打扮,你只是还没到那个年纪而已。」女孩离开床铺,飘浮着移动到穿衣镜前,就像在一个没有重力的房间里移动,「嗯,还行罢。」

「真臭美啊,明明没人看得见你。」星间趴在床上,对于幽灵女孩的行为不屑一顾,但现实的问题又摆到了她的面前,「我该怎么办才好——让我站在台子上一言不发,还不如死了的好。」

「或许你该学学唱歌什么,你不是说你的家乡是歌剧之城吗?没准你会有音乐天赋喔。」幽灵女孩打趣地说道。

星间看着面前这个对自己毫不关心的幽灵朋友,无奈地把头埋在床单里。

「我还是自杀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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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失踪导致的生活错位,带给星间的是一种无法言语的孤独。

虽然父亲由此变得更加重视星间,但身为警察工作的原因,时常不能让他平衡家与工作的比重。

星间不管是在学校还是家里,总是一个人呆着。不幸的遭遇让她变得相对于同龄人来说,更加的成熟——她不再像其他孩子那样喜欢糖果,也不像他们那样会很轻易就把自己的情绪表现在外面——她不想旁人因她的遭遇而身感同情,亦不想劳累的父亲过多的担心自己。

她只是一个人呆着。

如果没法改变现实,那至少别让其他人难过。

或许是一个人呆得太久,也可能是神经过敏。星间逐渐觉得,在某个角落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存在。

它可能在衣柜里、床底下,或是学校的课桌里。

一团无法名状的黑暗在她的世界里慢慢成型。尽管在星间更小的时候,她时常会觉得夜晚的黑暗里藏着什么怪物。但这次是完全不同的——那团黑暗是无处不在的。

星间感觉到它在扭曲变形,但总是无法抓到它。如同遮眼的浓雾,一伸手却无影无踪。她甚至能感觉到它在成长变大,似乎在等待一个机会,一个决定性的时机一口把她给吃掉。

但星间对此毫无反抗之力,只得让它肆意成长,蚕食自己的精神,一步一步将星间逼向绝境。

最终黑暗成熟,来到了星间面前——

「你是谁?」

星间对着那个闯进她世界中的幽灵女孩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