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子!快躲开!」
崩子的意识被警告声唤醒。眼中的世界尽是红色——红色的建筑、红色的海洋、红色的生物——头顶鲜红光环的人形生物伸出手指向崩子,莫名的灼热感粘在崩子腹部。
「诶?」
嘭——沉闷的响声,深红粘液四溅。崩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冲击甩出数米远,眼中世界天旋地转,她已无法清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是否仍然存在。只觉得后脑发麻,喉咙里灌满了咸得冒泡的血液——
「对不起……」
崩子看着向她跑过来的女孩,低声说道。
「对不起,我又搞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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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哇!」被突然大叫的崩子吓到的老板娘差点从椅子上滚下去,「崩子你突然大叫干什么?」
「诶?啊……对不起,刚刚不小心走神了。对不起……」崩子捂住自己的嘴,脸颊因尴尬而红透。
「没关系。只要你好好听过我讲的内容,就能明白这是件轻松且愉快的工作——并且也符合你所要求的『想练习一下和人交流』的点。」老板娘没有在意崩子刚刚的异常行为,「等到晚上营业时,你可以跟着餐厅的前辈学学——前辈是指我的侄女。」
接受了老板娘的善意,崩子感到充满了决心。
当晚作为崩子成为餐厅服务生的第一天,自然是以——失败告终。
崩子虽然尽其所能勉强记住了菜单。但她因为所谓某种「恐惧症」的原因,根本记不住点餐客人的样子。经她手的食物少有送正确的。
餐厅都充斥着抱怨。
打烊后,崩子独自留下来向老板娘道歉。
「没事。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做得更糟,可能只是你还不习惯和人打交道。」老板娘反倒毫不在意,「传菜我让你的前辈去做好了,明天你去后厨帮忙,那边比外面要简单一些。先从习惯跟同事交流开始吧。」
崩子向老板娘道别后,离开餐厅。回想着这一整天的经历——
崩子一直因「恐惧症」而感到困扰,为了克服这个心理弱点,她最终下定决心去找一份能够练习和人交流的兼职。不过这种冲动只持续到她刚好看见一家正在招传菜员的家庭西餐厅门口。
崩子镇愣在门外搔首踟蹰,就像一只掉进水里的小猫。
所幸餐厅女老板透过玻璃窗看到了杵在门外的崩子。
她是个热心的人,很开心地邀请崩子进店里,说崩子那担惊受怕的样子跟多年前刚开店时的自己一模一样。并且立马就决定了让崩子今天就开始兼职工作——尽管崩子的第一天兼职并没有得到让人满意的成果。
「……我回来了。」
崩子打开家门,对着黑暗的室内低声说。她没有期望得到回应,她知道没人回应。只是缓步走向冰箱,拿出早就买好的冰冷便当,缩在沙发前的地板上。慢慢咀嚼,直到食物变成可以下咽的程度。
「那段记忆是什么?白日梦吗……」
崩子咽下食物回想着那如梦境般的记忆。
「如果是梦的话……太过真实了。」
她抚摸着自己柔软的腹部,虚幻的刺痛感仍刻印在那上面。崩子的大脑无法去想太过复杂的事。如果沉入思考,自己很快又会陷入那「恐惧症」之中。
经过一晚的体力劳动,她已经很累了。崩子就这样靠着沙发睡着了。
沮洳崩子是一个并不出众的女孩,但她是一个努力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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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老板娘所说,后厨的工作比外面简单得多。虽然尽是一些重复劳动的工作,但她也得益于此能够静静做事不受打扰。
崩子很快就适应了这温度稍高的帮厨工作。
她本人倒是很喜欢这里,因为后厨的大家话并不多,一到营业时间厨房里就只有叫菜品和叫厨具的声音回荡。一般情况只有餐前的准备时间,可以留给崩子练习与人交流。
后厨加上崩子共有四人。
主厨是一个颇具天赋的年轻人,拿手菜是煎鹅肝,和别家不同的是他做的煎鹅肝渗着微微的甜味。他从来不告诉别人他是怎么做的;
甜点师兼传菜员是老板娘的侄女,目前正在一边读书一边在厨房工作,她也不爱说话,但原因只是她口中时刻都嚼着口香糖罢了;
协助主厨是一个胖胖的家伙,负责的部分基本上全是配菜的烹饪,特殊情况下他也会帮着做主菜——只是这种特殊情况很少发生——大多数情况下,他做着和帮厨差不多的事,切切配菜,炸炸土豆;
崩子不可思议地记住了厨房里各种东西的位置——或许对崩子来说,记住这些东西比记住人的长相要来得简单。得益于此,厨房效率高也了不少,无论需要什么东西,崩子都能很快找到位置。
餐厅的成员们都挺喜欢这个话不多的怪女孩。
老板娘是一个随性的人。因为老板娘自己也是厨师出身,主厨常常会做些创新菜品让老板试吃。
但老板娘对菜品的评价跟菜本身没有关系,有关系的是老板娘当时的心情。
「难吃死了,我看你还是做一辈子煎鹅肝算了。」
——在一周前老板娘对这同一道菜赞不绝口,还说要把它加到推荐菜单里。
崩子每天都会等到餐厅关门的时候才会回家。
她憧憬着老板娘,希望能有一天能够像老板那样和别人没有顾虑地聊天,不用害怕自己脑子里想象出的莫须有的东西。
「快回家吧,时间不早了。」老板计算着食材的存量,为补充库存作准备。
「嗯,嗯……」
「我知道崩子你一直都很努力,但太晚回家也不好。」老板扶着下巴思考了会儿,「这样,一会儿我送你回家。以后早点回家吧。」
崩子盯着地板上的缝隙分散焦虑。
老板叹气道,「崩子你别给自己太多压力了。来,这里还有剩下的蛋糕。本来准备自己解决的——崩子你把它吃了吧,如果不喜欢甜食放着也没关系。」
崩子接过老板递来的蛋糕。
小块奶油蛋糕点缀着一颗嫩嫩的樱桃——用塑料叉子切下一小口送进嘴里,暖暖的甜味拥抱着崩子。大颗泪珠从崩子的眼里跑了出来,她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事,不知道这种感觉应该被叫做什么。
崩子能感觉到的是——长期以来她不曾理解的人心竟是如此美好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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崩子已经完全成为了这个家庭餐厅的一员,没法好好与人交流的心病似乎也稍有好转。
但生活却总是充满了变数,有的是向好的方向,而有的是向着坏的方向。
崩子一如既往地前往餐厅兼职工作。
她对厨房的构造已经烂熟于心,娴熟地为其他人准备需要的东西。她能够预见今天也会是忙碌的一天,然而她不能预见的是——自己的眼镜从鼻梁上滑落的意外。
本来捡起眼镜只是很简单的事。
——但更换炸物热油的胖厨师并没能立马发现蹲下身的崩子。胖厨师失去平衡,手上举着的沉重热油即将要泼到崩子身上。
他极力把油向远离崩子的方向丢出,胖厨师重重摔倒在地。热油溅到他手背上立刻就烫出泡来。
热油没有淋到崩子的身上,但四散飞溅的油星还是甩进了崩子毫无防备的右眼里。
剧烈的疼痛从那里钻了进去,崩子因这无法承受的痛苦一个趔趄向后摔倒。她撞上了橱柜,手拼命想抓住什么保持身体平衡。
怎想到只是抓住了一块垫桌的格布,而格布上立着的刀具全都滚了下来,狠狠地往崩子瘦弱的身子上砸去。
「啊啊啊啊——」
崩子撕心裂肺地惨叫,冰冷的刀具划开了崩子身体,深红色的血液浸过崩子的衣服渗了出来,沿着地板流过和滚滚的热油汇聚在一起变成了混浊的模样。
厨房的空气在崩子的惨叫中凝结。
老板娘立马冲进厨房。
「别愣着!你去我房间拿急救包——还有你!快去叫救护车!」
老板娘跑到崩子旁边,脱下自己的外套把向崩子流过来的热油隔开,她握住崩子的手。
「崩子,崩子!没事,我在这里!我们马上去医院。没事的……」
一向坚强的老板娘哭了。
崩子受了很可怕的伤。
右眼的角膜受损,看不清东西。腰和肚子以及大腿多处被割伤,比较深的几个伤口都被做了缝合处理。尤其是她的右手手指——食指与中指的根部被割伤,甚至切到了骨头——恐怕会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不能正常生活。
老板整夜陪着崩子直至度过危险期。
麻醉药效过后,崩子游离的意识在疼痛感中无助地徘徊,冷汗像挂着的雨水大滴落着。崩子已经没有额外的力气用来流泪了,她在模糊的视线里看到了身边的老板,用苦涩的喉咙挤出了一句话。
「对不起……我搞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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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崩子!你还好吗?」
崩子的意识再次被唤起,她睁开眼睛,看见一个陌生的女孩。
「不能走神,不然会被发现的。」女孩拉起崩子,不时环顾四周。
崩子发现自己仍处在这个血红的废墟中。
「我站不起来……肚子好痛。」崩子试图去触摸那些疼痛的地方,而指尖只有一些湿润的触感,「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醒醒啊,崩子。在这里我们又不会死。」女孩扶起崩子,「只要你不想痛,就不会痛了。」
「诶?」崩子看着自己肚子上的大窟窿,如果那是真伤口的话,她恐怕早就因失血过多休克了,「的确没那么疼……但还是有一点疼。」
「你可不能在睡了。如果你把主导权都给对方,我们就完全没有胜算了。」
崩子完全听不懂女孩到底在说什么。她转着眼珠思考后,向女孩询问,「对不起……你是谁?」
女孩先是愣住了,立马惊慌起来。
她晃着崩子的脑袋,「我知道你总是掉链子,崩子!但你不要在这种时候掉链子呀!她们还在等着我们出去!崩子你怎么能在这种时候被替换了!」
「对不起——我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崩子的头都被女孩晃晕了。
「总之我把之前你告诉我的情况,转述给你。」
女孩无奈叹气道。
「现在的你应该还不认识我,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