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声响划过发丝，就像有小人站在额头上窸窸窣窣、窃窃耳语。
朵莱芙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枕在某人的膝上，「现在是什么时间？」
「刚过早十点。」
客厅的电视机里放着重播的早间新闻。沙发上，西蒙妮正抚着朵莱芙的头发。
「如果你想睡的话，还可以再睡一会儿。」
「不行……」朵莱芙撑起身子，然而一阵目眩差点让她摔倒，「勒夫忒……我得去看看他。」
「勒夫忒是昨晚在酒吧的那个男孩？」西蒙妮问道，「不是昨晚才碰面过吗？」
朵莱芙犹豫了会儿才对西蒙妮说，「勒夫忒他被……杀害了。」
「你怎么会知道他被杀了？」西蒙妮感到奇怪。
「刚刚外面的警察告诉我的。」朵莱芙陈述着她所了解的事实。
「警察——」
西蒙妮对朵莱芙所说的话感到迷惑。
「哪里有警察？」
「就几分钟前，在门外——」
「门外有没有人我不清楚……」西蒙妮抚着朵莱芙的头发说，「可你一直在睡觉呀。」
「诶——」朵莱芙直起身子，郑重其事道，「我一直在睡觉？」
「一直。」
「没有离开过？」
「除非你能分身——」西蒙妮开玩笑说，「或者灵魂出窍。」
「什么嘛……原来是做梦。」朵莱芙放松地舒了口气，「还以为勒夫忒真的出事了——」
——接下来插播一条新闻。
电视机播报的新闻引起了朵莱芙注意。
——遗传稳定因素实验室命案再发，年仅16的少年研究员勒夫忒·怀特被人杀害，犯罪手段十分残忍。这是继斐希恩兹研究员遇害后，又一起实验室成员遇难案件。我们将配合警方对本案持续报道——
朵莱芙愣在那儿，迟迟才挤出一词半句，「勒夫忒……真的死了。」
「原来是你能预知未来——不过他已经死了，所以应该说是预知过去？」
「勒夫忒昨天还和我们喝过酒——他可是活生生的人啊！」
西蒙妮伸手去摸身边放着的零食袋子，空空的、里面只剩下一些零食渣滓，「——比起这个，我们是不是应该吃点什么了？比如早午饭。」
「你为什么能轻描淡写地说出那样的话？」西蒙妮那对生死毫不在意的态度让朵莱芙无法接受，「不只是勒夫忒……斐希恩兹也是，他可是你爸爸啊。」
「爸爸是抱着怎样的心情死去，我不太清楚。但那个男孩至少在死前喝了个痛快，不是吗？」西蒙妮转着没被眼镜遮住的眼珠顿了顿，「就这样死掉也不赖，反正大家都会死掉。」
啪——
朵莱芙的手掌里温血鼓动，她能感受到手里刺刺的触感——被愤怒冲昏心智的朵莱芙上前扇了西蒙妮耳光。金属镜架扭曲，躺倒在地板上，就连遮挡用途的浅色遮罩，也被这冲击甩离镜框。
西蒙妮抚着自己发热的脸颊，目光沉在地上。
「疯子。」
朵莱芙低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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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朵莱芙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手中抱着厚厚一摞文件的女研究员注意到在走廊间晃荡的朵莱芙。
「是来找春心博士的吗？」
「谁要找她啊！」朵莱芙立马否认，盯着那女研究员沉默了会儿，又低声念到，「谁要找她啊……」
「朵莱芙你好像和勒夫忒关系挺好的样子。」女研究员突然问道，「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听到勒夫忒的名字，朵莱芙寒毛都立了起来，她支吾回应，「我……我不清楚。」
「朵莱芙还记得我吗？勒夫忒的姐姐——芮忒。」芮忒一面回想一面说，「那孩子昨晚一个人神神秘秘跑出去，到现在还没回来。现在治安这么糟……我只能期望勒夫忒只是贪玩忘记回来。」
「你没看到新闻吗？」
「什么新闻？」芮忒疑惑地歪着头。
朵莱芙的目光下沉，「不。没什么……」
「算了，就当我没问过吧——找春心博士直接去实验室。」芮忒单手托起文件，空出一只手指向走廊深处，「走廊到尽头，上三楼，然后反方向走过两个实验室就是了。」
「……谢，谢谢。」
朵莱芙望了望走廊，眼前的走廊变成遥远的样子。脑袋空空，双脚只是机械般移动。
——十秒钟？三分钟？两小时？
朵莱芙停在门前不知过了多久。抬起头，房间顶上是「遗传稳定因素实验室」的字标。
「朵莱芙——」
听见有人叫自己名字，朵莱芙这才回过神来。
「——亲爱的，你脸色可不太好。」春心轻轻拍了拍朵莱芙的头，「要喝点水吗？我叫人去拿点过来。」
朵莱芙一时语塞。她对目前的状况感到疑惑——因为她分明记得自己刚刚的确是站在实验室门前。
而现在却坐在春心的办公室里。
「我怎么会在你办公室里？」
「什么『怎么会』？亲爱的，你是睡迷糊了吗？」春心关切道。
「快点告诉我！我是怎么到这里的？」朵莱芙激动地大嚷。
春心被朵莱芙激动的样子所惊吓，「昨天早上我从家里接你到实验室了啊……」
我不至于真的睡了一整天吧——朵莱芙脑子里想，「为什么？」
「斐希恩兹家发生的『那件事』你不会忘了吧。」
死亡、肉块、逃亡——朵莱芙不可能忘记那件事，以及——
「这样的话，那西蒙妮她呢？」朵莱芙看着春心，「她还在家里。」
春心微微皱眉又马上恢复自然的表情。
「朵莱芙你认识斐希恩兹的女儿？」
「是你带回家的好吗！」朵莱芙对春心的提问感到莫名其妙，「我才不想认识那种疯子。」
春心托着脸颊，似乎理解了朵莱芙的话，「所以警察才会来找我……才会有那个新闻……」
朵莱芙歪着脑袋。
吭吭——外面响起敲门声。
「春心博士，拿水过来了。」推开门的是一个男生，「特地要两杯，是有客人来吗？」
「勒夫忒……」
——推开门的是本应该死掉的勒夫忒。
「勒夫忒你没死？」朵莱芙的心激动地跳个不停，「吓死我了！你都跑哪里去了？」
「我？我哪里都没去啊。」勒夫忒坦然到，「不就是酒吧喝了个酒，晕晕乎乎走回家，路上连个小混混都没碰到，倒头睡到天亮而已嘛。」
「那警察还说你被人杀了……新闻里也报道了。」
「原来你是说那个啊。死掉的不是我——」勒夫忒指向朵莱芙，「——是你。」
「——什么？」
朵莱芙脑中就像爆炸了一般，轰响不停。腹部有黏浊湿热的触感，伸手去摸，手心尽是污秽血液。
「我记得是……我记得是一群激进的反病原团体发现了你藏着『那个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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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刚刚开始就有人在外面转悠。」
西蒙妮拾起落在客厅地板的眼镜，镜框的外形稍稍有些变形，但西蒙妮熟练地将它掰回原样。
「他们会进来杀了我们……」朵莱芙显露出恐惧。
「看吧，我是不是没说错。」西蒙妮却露出了笑容，「你果然会灵魂出窍。」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得想办法——」
朵莱芙拉着西蒙妮走上楼梯，进到自己的房间里。她看见半开的窗户。
「窗户有些高……总之扯着树枝应该可以跳下去。」
正当她靠近窗户的时候。
发光的东西从朵莱芙身边划过。啪——刺耳的玻璃破碎声，在卧室里响起，随后熊熊的火焰涌满房间，分开了西蒙妮与朵莱芙——那些人朝窗户扔来了燃烧着的酒瓶。
「朵莱芙——」
火焰另一边的西蒙妮话还没说完，闯入的陌生人们勒住她的脖子，粗暴地抓着西蒙妮，将她掳走。
「放开她！」
朵莱芙想要抓住西蒙妮，但燃烧的火墙让她犹豫了几秒。接着她感觉肚子好像被人揍了一拳，踉跄踉跄后退，跌坐在地上。想要直起身子，肚子却刺痛难忍。
等到朵莱芙反应过来，这才注意到一把小刀刺中了自己的肚子，滚滚温血犹如泉涌。
「原来是这样啊……」
既寒冷、又灼热，朵莱芙昏迷在被恶火燃烧的家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