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低劣如毒虫一般的生物也会做梦吗。

不知不觉间便来到了如此遥远的地方。

还能回头吗?再一次。

但也不会被原谅的吧。

于原野之上漫步风景,叹息的枯草搔弄着心灵。之后也会一直如此。

像曾经梦想过的那般。

我终于舍弃了人类的身份。

依旧没有任何变化。我仍只能痛苦的呼吸,与你也渐渐形同陌路。

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也好,想看着你的笑容。

但已经不可能实现了。

孤独饮下对你的思念,只觉心脏愈发沉重。

折断的足拖动变形的身体。

小提琴的悠扬消失,幻美的梦境破灭在地平线另一侧。

今后又该朝何方前行呢。

攀上岩石土坡,眼前翠溪清澈见底。途经之处也只有迷茫余下而已。

河流中看到自己的身影。如想象一般丑陋不堪。

梦中某人若隐若现,厌恶之感愈发心切。

想写给你的信,大抵想好了内容。只是连仰望晴空也无法做到。低头叩问着倒影。

如果能等到夏天,就可以寄给你了。

荒野的气息与雾霭间,响起一阵刺耳风铃声。

步伐变得沉重。你悄无声息来到我身侧,

煦风吹拂过无垢的你化作清香充斥着这卑微的身躯。

明明只相隔段近在咫尺的距离。

回忆中你依旧还在,现今却又像去到了无法企及的未来。

清晨、午后、晚间。

我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生命的流逝。

于严冬的洞窟中我静静眠居。

仅此安详地歩向死亡。

纵然你有能力阻止这一切过快的发生。

纵然你也确实那么做了。

当纤细又有着真正温度的掌心将这伤痕累累的甲胄再一次捧起时。

希望在腐朽的心中生出了红尽百日的昙花。

你将脑海中美好回忆全都一张张撕碎,只留下现在呈现予我面前。

我也终于想起,你未曾提及的过往。

但那很快便会遗忘吧。

本该孤身一人行至这河流尽头的。

可正因你也在此停歇,我才会驻足不前吧。从尽头低矮的石桥后。黑夜逐渐绽放而出。

这忧郁色调的蓝空。明明还未向你传达,便已被繁星的光芒占据。

仅仅将你已离我而去这件事抛之脑后。

夜空下,雏鹰筑起巢穴。

事到如今,更不会去在意什么污秽了。

存在于你怀中抬起头看向那面影。

什么也没说只是摇晃着长发。

仅此一切便弹指间化为过往。

如果这丑陋不堪的身体,连心灵也遭污秽涂抹的我都能被你所接受的话......

那我也没有拒绝自己的理由了。

这两胸间的距离。化成了春日,所有苦闷都与那樱树一同冰释了。

即使言语再无法相通也没事。拥有心脏便可创造世界。

这世界早已是我们囊中之物。

所以。

所以......

回忆起一切吧。

将抛之脑后的真相付诸于现实吧。

别再,沉溺于梦境了啊......!

你说出口的话语,刻印在骨肉之上。

从恍惚中如梦初醒,只有荒茫原野一片。

直至此刻我才终于明白。

人怎么可能变成毒虫。

我又怎么可能会追寻到你的身影。

没有什么接受与不接受。

我们只是一味地受尽讥讽不是吗?

干枯的秸秆与寒风,河畔芦苇荡中残阳摇曳。

我不明白,一路跌跌撞撞地行走究竟是为了什么。血滴汇流成足迹。

即使如此,我能行至的场所,来到的地方。只有这明镜一般的湖面前。

干脆将此身绑上巨石沉入湖底吧。

远远列车行经的声音在响彻。

究竟是为了什么......这一生。

梦想、希望。如此这般的东西可真像天方夜谭啊。

我的人生早在拿到第一份薪水的时候便已经结束。

世界上弥漫的空气污浊了肺。

没有救赎。

这片荒野也不可能有被某人藏起的宝箱。

那样的话就将一切画上句号吧。

不存在的身体漂浮于摇曳的湖光。森林中教会敲响晚钟。

通透的远底。我看见你就在那里。

但我已经,没有再沉溺下去的勇气了。

是这样吧。

绿意与钟爱。除此之外的话语都太过陈腐。

太过虚幻了啊。

你的一切。

回过神来时,眼前只有巨大的镜像。

愈发膨胀的身体。

流光与浑水在看不见的半空游离。

然后,烈阳与皓月也行将被吞噬。

另一个我在成长,即便那违背我的意愿。

我看不见自己。我感觉世界的存在正被一点点剥离。

而那,全都是因为那里站着的,另一个巨大的我。

不,他只是可憎的怪物。

单纯的怪物、绝不可能是我。

供我与他维系生命的氧气正慢慢减少、被夺走。

除此以外还有什么能够信任的呢。

谎言与刀刃。

人与人之间、信赖早已崩塌。

唯舞起铁拳。

将镜影、人生,你也。全都砸碎。只剩春雪映照着光,半空中凋零而落。

裂痕、只有裂痕,而后成了细小的缝隙。

我从满是裂缝的世界中逃离了出来。

......

“你在寻找的人,是我吗?”

“我想,大概不是的吧。”

举目,只有无垢夜空中的明月。

“可是,除你外又能有什么人呢?”

我微笑着、晓夜的无垢与明月的皎洁全都视而不见。

总想着这样的事情,其实只是自私的表现吧。

“这一生,未免过的太可笑了些。”

尽是些难以启齿之事,才只能借你之口。

但是,我真的不明白啊。

镜片的碎屑刺骨。

那一拳,摧毁的是整个世界。

白色的光于眼前分崩离析。这便是我所见的一切,狰狞笑着的你,是无法理解的吧。

毕竟所谓的人,只是自我的集合体。

破碎的镜,是曾经的牢笼。

我只是逃了出来,不去理会碎片与伤口。血滴在地面绽放。

可生命的意义,只能经由他人赋予。见证了不为所知死去之人的我,真拥有这样的资格吗?

就像眼里所见这世界一般,晦暗无道。在初光照进的那一刻前,一直都是如此。

“我就是你。”

镜中的你如是说道。

无数反射出的光中,你就在那里。

无数的你,无数的我。

遍寻不到真实,只得就此沉沦。

即无法逃脱,也做不到追寻你的脚步。

记忆中时光日益欠缺。只是一场梦的话该有多好。

任谁都缄口不言,若连你也一直像这样沉默下去的话,我又该如何是好。

仅仅一句话也行。

你的话,一定能告诉我活下去的方法。

这满是倒影的回廊,又一次下起海雪。

那样也好。

从一面残缺的镜中看到了凋零的珊瑚礁。

又从另一面完整的镜像中看到了不停咳嗽的老妪。

究竟有何区别呢?想被埋葬的人不是你而是我。

这样的事情,任谁站在这里都是能明白的吧。

够了,仅仅是痛苦的呻吟也开始厌倦。

若是你能挥舞刀刃,定会在此心刻上忏悔之词。

月光指引着我,凡镜间穿梭其中。无法理解的镜中像往返重复。

有如寒夜,冷空中的阴晴圆缺。

已经只能逃走了。为不被过往所吞噬。但是怎么做?既没有翅膀、也无法用双腿行走的我。

脑海又回响起的声音。

忘却一切吧。忘却一切吧!

将刻骨铭心之记忆,与尚不完整的信语全都付之一炬。

已下定决意隐藏起的私心。

燃起的滚滚黑烟,围成一圈之间的明镜映着毁灭的火光。

从黑暗世界的天空、海的另一方。降下了晶莹的光珠。

数之不尽的锁链将我缚为命运的奴隶。

我知道的。你终会离我而去的现实。

但百日红即使散尽依旧美艳如花。

又怎可能对记忆中你视而不见。

只是如今的我仅仅于此看着炬中的火光,一点一滴流尽干涸的血泪。

“果然,还是不愿意回忆起来吗。留在这里也不是只有痛苦而已。”

“即使如此,我只能不断前进了不是吗?”

“这便是活下去,而不得不付出的代价。”

终于明白。你不过是这灵魂的一部分。

已不再是需要去寻找的对象。

“对你来说,真是痛苦的道路啊。”

镜中的自己,如是说道。

......

在埋葬有我尸骸的黄沙中醒来了。

课桌上白轮菊已然枯萎。

我也明白了,等待之人再无法赴约了这件事。

决不是什么痛苦的事情。

海水冲洗过后的湿沙黏着在已成累赘的衣物上。

口中细细品味大地的苦涩。

世界终会在此处完结。

又该以何种脸色面对。

挣扎着拖起沉重的身躯。踏着黄沙上自己留下的足印返回。

那些莫名其妙的景观也都不复存在。知晓一切后留于此处的意义已消失。

生活便意味着痛苦,死亡所带来的却并非解脱。

除了等待我无事可做,失去了你连描绘梦境都空洞无味。

巴士站没有道标,电话亭了无人声。

远处,巨大的天坑。我想向那里前进。可是海水冰冷,没有温度的雪又降下。

风吹拂着、寒意透骨。却于身后被催促着前行。

明明要等待之人,要寻找之物已全都不再。

也只能饱食岁月的恶果。

牡丹花瓣又落一片。想写给你的诗也又多一行。干脆将梦中虚妄的所见全都记下。

你一定会忍不住发笑的吧。那样也好。

幽碧的光,伴随涨潮的海向死去之人涌来。将皎洁月光赐予。

那光朦胧、可见却不得正体。只有影随步伐。我还远远看着,那惨白也笼罩了我。

回首望却。过往自己的残像还仍存原地。以同样的目线凝视着我。

由优美词藻不断堆砌起来的现在。阴谋论者坐在井底。晦暗的天空也只能望见苍蓝一角。

渔船得获珍珠,撒下绚烂月光于静谧之海。

“你能让我消失吗?”

“能让我消失吗。”

如影随形的耳边低语,再次。

无法掩埋的世界之镜。

仿佛将我心象逐一看破,但那不再映出任何像的面上,巨大的裂痕出现了。

人们往往视而不见。

唯有此处才是吾之归宿。

我在无人世界的孤滩上仅仅跟随着浪潮。

遵循人类的话语。

追寻踏下的足迹已至尽头。漫无目的重复着原地踏步。

红与灰噬没的绯世、残沙汇聚成的大地。你在那之上起舞。

我的旅途也行将结束,在终焉的舞曲之后。

重合的足印,仍是自己对自己的诘问。

从未考虑过的事情,成为自己也是如此困难。

起始之地,原点彷徨的我望眼欲穿却连风沙的嘈杂也逐渐与我远去。

手中紧握因风颤动的信笺。

巴士站下,仅一人无依无靠。

朦胧间浮现你的笑颜,此身倾倒向沙之海洋。

信纸上残留是你的温度,沾湿了指尖。宛如被牵起了相连的手一般。

终于到了最后、也是最开始的镜像。

荒芜的广袤海滩上立着等身大的明镜。染红的蓝色大地映出残月身姿。

唯白轮菊已随风散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