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水槽上发出水珠落下的声音,并回响在客厅当中,我没有理会漏水的空闲,一心想着为何伊会说出这样的话。

「伊,你、你在说什么,是在开玩笑吗?这一点都不好笑。」

我当然知道伊不会随便开玩笑,只是想全力否认她说出的那句话,额头上流淌着汗水。

「我没有在开玩笑,我希望奇能实现我的心愿,同时也能实现你的愿望。」

「啊、啊哈哈...你该不会是想要把这一切都归咎于自己身上吧。」

我无力地笑着,实在想不出能让伊放弃的办法,她瞳孔的金色正因悲伤而黯淡。

「直接展示给你看是最快的吧。」

伊说完,便把手伸向自己的心脏,不可思议的光景突然呈现在我面前。

她的手仿佛融入她的体内,我看不清其断面的纹理,但却能清楚地认知到她将手伸向“心脏”。

当伊把手拿出来时,手里握着一个金色的果子,形状酷似苹果,但比苹果小。发出的强烈光芒让我稍微睁不开眼。

「这就是【禁果】,能实现一切愿望的物品。只要【异理者】抱着寻求愿望的想法,就能从我心脏处拿出【禁果】。」

「那个【禁果】,难道?」

「没错,【禁果】一旦离开我体内过久我就会死亡,被其他人拿来实现愿望后我也会因此丧命。」

伊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禁果】,装作十分高兴的表情对我说道。

「这就是我被奇捡到的理由吧,我很高兴能在最后一刻实现奇的愿望。」

「你想让我来实现愿望?」

「嗯,奇也很开心吧,没有白白赡养我。我不希望【禁果】被其他人夺走,但如果是奇的话...」

「别说了!」

我站起来大声吼道,伊说到一半被我吓到。

「我不是因为这种理由才捡你回来,就算真的如此,我也绝对不会承认。」

伊的笑容逐渐消失,我做了一下深呼吸,把心情平复下来,跪坐在原地。

我握着她那拿着【禁果】的手腕,

「我有一个愿望,但那是【禁果】实现不了的。」

「诶?」

伊诧异地注视着我,我也同样看着她。

「在遇到伊之前,我一直希望能自己身上发生“特别”的事,能为我无聊的人生带来乐趣。」

「我很高兴能遇到伊,这么说可能很奇怪,你就像是我的宝物,我舍不得拱手让给其他人。」

「但我不想自己成为束缚你的枷锁,把你的才能掩埋。我的愿望很简单,那就是得到在你身边的资格。」

「我会赌上性命来守护你和【禁果】,所以,能相信我吗?」

伊手腕上的热量慢慢地传递到我手上来,她终究还是忍不住泪水的涌出。

「我真的可以继续活着吗?传播【异理】的我可能会被所有人憎恨,我是一切的元凶,只要我不在的话...」

「我希望你在,即使全世界都反对,我也不会放弃你。」

「但、但是,如果【异理者】引发事故、灾难,我该如何是好?」

「错的不是传播力量的你,而是使用这份力量的人。」

伊一直都很害怕,因为她发现【火人事件】是自己引发的,害怕引起众人的仇恨波及到奇,让他再次受到伤害。

伊多么希望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能跟奇在一起生活就已经此刻是她最大的心愿。

「伊,你觉得我受的伤是你的错吗?」

我左手托起伊的脸颊,柔软的脸蛋上多了几道泪痕,浸在泪水中的金瞳愈发黯淡。

她没有回答,只是微微地点头。

「别自以为是!」

「诶...」

她再次露出惊讶的表情,因为我的语气稍微带有一点怒火。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只要能救到你,无论受多重的伤我都会去拼命。就算被你拒绝、挨你骂,我都会选择这条路,因为我是个任性的人。」

「任性?」

「伊也可以任性哦,不必总是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偶然做自己喜欢的事,吃喜爱的食物,逗自己开心不好吗?」

我把伊抱住,她也用单手抱住我,头埋在我的肩膀。

「教会我这个道理的正是你啊,能再告诉我一次你的答案吗?伊。」

「嗯。」

她悄悄地把【禁果】放回去,然后告诉我。

「我想和奇在一起,他人利用【异理】犯错也不关我事,我想相信奇所相信的伊,奇现在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哦。」

「嘻嘻,够任性,我很喜欢哦。」

伊终于恢复回原来的笑容,果然还是笑脸适合她。金黄色的瞳孔仿佛也由于喜悦而发亮。

不知为何我说完最后一句,她害羞地推开我,跑进浴室里躲着。

----------------------------

「不知道刚才的争吵声会不会被人投诉呢。」

我挠了挠头,希望没有打扰到其他住户,伊在洗澡,我躺在客厅想着明天的事。

这时,我新买的手机突然响起。

「嗯?这号码好像在哪里见过。」

有一串像是陌生的号码打了过来,我才刚办套餐,应该没几个人知道这个手机号的啊。

虽然犹豫了片刻,但我还是接听打来的电话。

「喂?」

我向电话另一头说道。对面没有立即回应,当我还以为是骚扰电话时,

「喔,奇吗?」

「诶?这声音,你该不会是贤吧?」

「没错没错,你现在有空吗?」

等等,贤是怎么知道我的手机号的,明明我都没有告诉他。毕竟我忘了记下他的手机号,还想着等他来店里找我。

「有空是有空,怎么了?」

「那你能出来你家外面的这条马路吗?我在这里等你。」

「额,好吧。我等会出去。」

我懒得在电话上问贤缘由,直接去见他更快,不过他都来到这么近的地方,干嘛不上门呢?

我向浴室里的伊说了一声,便穿上鞋子出门。

晚上果然会有些冷,我果断披了一件外套出去,由于右手骨折,所以只穿一半。

如果贤看到我这个样子会说什么呢,有点期待他会有怎样的反应。

走到楼下后,我看到贤靠在路灯旁。还是一如既往的背心短裤,吊儿郎当的小混混样。

他看到我走过来向我挥了挥手。

「我们边走边说,去公园里坐坐。」

「诶?哦,嗯。」

在我走近贤后,他把手里的一瓶拉开盖的罐装热咖啡递给我。他自己也顺势喝了一口咖啡。

「喝点暖暖身子吧。」

「好,谢了。」

他的反应怎么这么平淡,就好像是早就知道我骨折了那样。

当我正想开口向他提出各种疑问时,从他嘴里说出的话让我不禁怀疑我面前的他是谁。

「伊顺利觉醒了吧。就连我也吓出一身冷汗了。」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而他继续往前走,不过看到我停步后,他转头问我。

「怎么了?快走吧。」

「不是,你为什么会...」

我着急地跟上他,还没说完话,他就已经走进了公园。

「坐着聊吧,这里刚好也没什么人。」

他坐在长椅上,示意让我坐在一旁。我只好也坐在椅子上。

「等等,先让我理清楚。」

我喝了一大口咖啡,试图把他刚才所说的话分析清楚。然后我向他问了一个问题。

「之前你说你能看清伊的样子,这是谎言吗?」

这个问题跟他刚才所问的没有任何联系,但我急切地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半真半假吧。」

贤不假思索地回答,紧接着继续解释,

「我看得清伊是真的,但并不是你所看到的样子,可以说是它真实的模样吧。我说伊是男孩是为了不和你所看到的那副模样重叠,从而使我露出破绽。」

贤欺骗了我,毕竟我一直以为他不会在这种事上说谎,才相信他所说的。

「你是谁?」

我问了个匪夷所思的问题,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想听怎样的答案。

「嗯...这个我暂时不能说。」

「我会把我所能说的告诉你,有些是禁忌我想说也说不出。」

“不能说”,我逐渐怀疑我所认识的贤是不是我面前的这个男人。

「估计你在怀疑我吧,但我的确是你世界上仅此一个的死党,贤。」

他似乎猜中我的心声,并回答我的疑问。这种说话风格的确很像贤。

「那你把能说的都说出来吧,我再来质问你。」

「好好好,我该从什么说起呢。」

贤用手指抵着下巴,思索着话题的开头。

「啊,对了。是我把伊带出来让你捡到的,还有...」

「等等、给我停下。」

我惊讶地打断他的话,反问道。

「我不是偶然捡到她?而是你故意让我遇到伊的吗?」

「嗯,没错哦。」

「伊究竟是什么?为什么让我捡到她。」

「伊它自己不是说了吗?它是【禁果】。而我选择了由你来照看它。」

「你、你不是要我送她去警察局吗?两者之间完全是矛盾啊。」

我彻底陷入混乱当中,分不清贤究竟讲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嗯,那是我对你的试炼,测试你有没有拯救她的勇气。」

「拯救?难道你早就知道沃仑会带走她?」

「差不多...」

我站起身用左手往他脸上抡了一拳,由于左手不是我的惯用手,所以力道不算大,喝完的咖啡罐被甩到地上响起当啷的声音。

贤没有回避我的拳头,他淡淡地看着我。

「你知不知道伊被带走时我的绝望?」

「我知道。」

「没有人能帮助我救出伊,要不是有【异理】,我不可能打败卢。」

「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默不作声,为什么不来帮助我!!!」

我知道这个问题很无理取闹,但如果那时有贤的助力,伊也许不会哭泣,我也不会受重伤。

而他明明知道这件事,却当做旁观者看我在不断挣扎,险些丧命。

我很生气,这是我头一次对贤这么恼火。

「我不能来帮你。」

贤没有解释原因,我愤怒地抓起他的衣领,他没有任何反抗。

「你有揍我的权利。」

听到贤这么说的我,顿时松开手,把他推到椅子上。

我冷静下来后,坐回他的旁边,整理着自己的思绪。

「你比我还要厉害,为什么不是由你来拯救伊,有【异理】的你肯定会比我做得更好。」

「谁都可以去拯救伊,但唯独不能是我,而我必须要选择出能让伊打破自身的壳、觉醒的人。」

「那你为什么要选择我?」

「我也是把一切的希望都赌在你身上了,你回应了我的期望,让伊顺利觉醒,我很感谢你。」

「伊觉醒又能怎样,让世界遍布【异理者】陷入混乱吗?这就是你的目的?」

「详细我不能说,但我有个请求,你能答应吗?」

「我不是很想答应,你找错人了,我不是你能托付的对象。」

我没看向贤,只是身心疲惫地抬头仰望夜空。

「我希望你能保护好伊,保护好【禁果】,不能让【禁果】落入任何人的手中。」

「蛤?」

我一脸困惑地转头看向贤,这时我才发现,他在地上下跪,把额头重重地抵在地面上。

我急忙地想要拉起来他来,但是他不肯起身。我只好继续问他,

「这是什么意思?如果【禁果】被夺走了的话会怎样?」

贤保持沉默,我攥紧拳头,但很快又松开,换另一种方式来问他。

「我们还能见面吗?你会挑这个时机来拜托我也是因为我不会再见到你吧。」

他抬起头来,表情上已经没有以往的开朗。

「等到时机成熟,我会把所有真相都告诉你,但我现在只能说这些。」

「唉,我知道了,起来吧,你这副模样我很不习惯。」

贤听到后,缓缓起身,我面对面对他说,

「下次见面一定要给我解释清楚,而且不用你说,我本来也打算保护好伊。」

「感谢,还有抱歉,酒会的事我不能赴约了。」

「呵,原来你还记得,没事啦,我们依然是死党,对吧?」

「嗯,我很高兴能遇到奇你。」

「别说这么肉麻的话,虽然我不知道你又要准备干嘛。」

我们俩之间的对话恢复到平时的样子,我眼中的他似乎跟以前有些不一样。

「能最后问你一个问题吗?」

「嗯,只要是我能答上来的。」

「你是站在我们这边的吗?」

贤笑了笑,他说出的回答似乎与我的问题完全不沾边。

「看来我没选错人,等你再见到我时,你大概已经猜到我的身份。我该走了,希望奇你能坚持到与我见面的那一天。」

「你这完全是答非所问啊,不过我已经知道答案了。那好吧,再见。」

贤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我目视者他的背影逐渐被夜晚的黑暗所吞没。

我把咖啡罐捡起来扔到垃圾篓后,心情沉重地朝家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