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凯恩老师，你找我？”翌日，范凯恩教授把我约到了他的实验室，与我离职前那间狭窄且颇显零乱的实验室不同，现在的实验室宽敞明亮，而且能看到帮忙打理的助理协徒。
“啊啊，逍遥你来啦。”一见着我，范凯恩教授便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热情地迎上来道，“昨天太急忘了说，”他微笑着朝我递出手，“欢迎回来。”
“是啊，一年不见。”客套地接受他的好意，我回握住他的手，让自己的笑容显得自然些，“看到老师你那么精神就放心了。”
“少来这套，”范凯恩教授领着我往实验室内屋走去，“我又不是很老。”
“实验室变大了呢。”我离开前还是副教授，果然升为教授后待遇有了质的变化呢。不，即使职称变了，实验室设备的更新未免也太快了。用玻璃幕墙隔开的隔间中，可以看到三三两两身着防护服的研究员。
“毕竟被托付了重大任务呢。”范凯恩教授神秘地一笑，他停下脚步，示意我往最靠里的隔间看。
“这是......”视野中映出了一枚绀碧的协位珠，它被安置在注满溶液的培养皿中，上头吸附着密密麻麻的导线。虽然无法和“创世”相比，但肉眼可见的剔透无暇足以证明其贵重性。
“协位“冻土”，”玻璃幕墙上倒映出范凯恩教授兴奋的表情，“帝国和教国共同开发的新式Diploma（协位）。”
“是以前提到过的协位融合技术么？”
“没错，”范凯恩教授摸着下巴说道，“我们都知道，要完全开放Diploma（协位）的功能，必须要有教国巫女的协助，而且一个Diploma（协位）只能供一人使用。”他别有深意地瞥了一眼我的手表，“以前教国为了独占协位技术，不愿意协助我们开发这项技术，但是现在共和国那边的协位植入技术已经开始投入使用了，所以教国为了保住它的地位，不得不松口同意协助我们开发融合协位。”
“于是这个就是研究的成果......”我盯着表面泛着泡沫的绀碧协位珠自语道。在我离开诺德尔学院后的一年间就能研发出成品，这未免也太快了，“听老师你的语气，“冻土”已经可以投入使用了？”
“啊啊，你说得对。”范凯恩教授似乎很高兴我对此表现出兴趣，“我们发现Savant（协士）可以通过巫女的协助反复认证同种Diploma（协位），而且这些Diploma（协位）居然出现了互噬现象，而互噬还能筛选出纯度更高的Diploma（协位）。”
“那Savant（协士）会怎样？就我所知......”
“逍遥，那是必要的牺牲。”范凯恩教授突然变了颜色，兴奋的口吻染上了一层严肃的味道。
“意思是说，这些技术必须要有足够的人柱么？”不知是否是错觉，“冻土”晶莹的绀碧之色仿佛在这一瞬注满了泛着黑色的血红。
“没关系，我们用的都是死刑犯。”
“告诉我这些真的没问题吗？”我试探性地看向范凯恩教授。如果我将此事告诉莉希娅，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搞不好可能会加剧皇宫内部的分裂。
“逍遥，实话跟你说，”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范凯恩教授的语气变得强硬起来，“我当时让你留在学校花了不少功夫，因为你既没有Diploma（协位），也没能让你的发明泛用化。而且你在范德尔学院任教的这几年可没给教研组少添麻烦，你不惜动用研究经费也要让平民Estudiante（协徒）分配到Diploma（协位），这让校方十分不满，要知道这里可是贵族的学校啊。”
我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范凯恩教授的话，或许这比听客套话还要舒服。
“即使是现在，可能公主大人会保护你，但教研组对你的看法可是没有改变的。你也感受到了吧？周围的环境变得比以前更加不友好了。”
的确，先不论来自教国的莱莱妮，班上Estudiante（协徒）的态度好像有点怪，好似在有意识地针对我，还不时让莉希娅感到难堪。
“这就是现实，逍遥，”范凯恩教授语重心长地抓住我的肩膀道，“只有往上爬才不会受制于人，那些贵族的老学究根本没资格对我们说三道四。既然你好不容易回来了，何不珍惜这次机会，加入我的项目组呢？”
原来如此，我又扫了一眼培养皿中的协位“冻土”，范凯恩教授把我叫来的目的就是想让我加入他的研究项目，如果有我的帮助，风险也会减少吧。
“只要你愿意，现在就可以把你的名字加入研究队伍，”范凯恩教授两眼放光，“等事成之后，肯定有机会升职。”
“听起来不错呢，既能获得大笔研究经费，又有升职机会，而且我本人也对这个研究感兴趣......”
“那么！”范凯恩教授的音量提高了八分，他难掩喜悦地拍了拍我的背，“事不宜迟————”
“不过，我想先确认一下，”打断范凯恩教授的话，我谨慎地询问道，“协位“冻土”的测试员决定下来了吗？”
“那个......”
“是我。”正当范凯恩教授表现出难以启齿的模样之时，身后传来了意想不到的声音，“我就是协位“冻土”的使用者。”
该说是意料之外，还是情理之中呢？
不，我早该想到的。
身着范德尔学院校服，扎着粉色侧马尾的Estudiante（协徒）理所当然地单手叉腰，站到了我和范凯恩教授跟前。
“莱莱妮同学……”怪不得莱莱妮提出协位赛的时候，范凯恩教授便介入推进此事，原来两人早就认识了。如果能在协位赛上取得成果，该项目就能获得更多支持，而且对于莱莱妮这边而言，无论输赢都没坏处，输了可以借机吹捧公主，赢了也能为教国和帝国的合作项目添彩，可谓是不亏本的“买卖”。
“范凯恩教授，你好。我来提交昨天的测试报告。”仿佛没将我放在眼里，莱莱妮连看都没看我，便将手中的资料递给了范凯恩教授。
“莱莱妮同学，你来得正好。”范凯恩教授大致翻看了一下报告，他把视线转到我身上，“是教国那边要求莱莱妮同学担任“冻土”的测试者的，因为该项目对两国而言都十分重要，必须交由值得信赖的人，而作为见习巫女的莱莱妮便是不二人选。”
在范凯恩教授认同的目光注视下，莱莱妮神气地朝我挺起贫瘠的胸脯。
“加上下个月我国和共和国要开办国际协位赛，我们刚好能为正式比赛提供实验数据，还能向新来的Estudiante（协徒）们展示协位赛的流程，可谓是一石二鸟的。”范凯恩教授滔滔不绝地说了一通他支持莉希娅和莱莱妮进行协位赛的理由。
听他这么一说，的确有这么一件事。帝国和共和国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轮流坐庄开展协位赛，借此宣扬自身的国力和技术成果。看来帝国是很急于用新的协位技术向共和国示威呢。
“嗯嗯，的确是难得的机会。”我肯定地频频颔首道。
“那么就这么决定了！”范凯恩教授向我伸出手————
“但是，”我轻轻推开范凯恩教授投来的橄榄枝，“我决定不参与这个项目。”
“为什么？”范凯恩教授惊讶地瞪大了眼，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因为这个项目太危险了，”我看向莱莱妮，“我不同意让我的学生冒这个险。”不论莱莱妮自身有多么优秀，但高性能Diploma（协位）一般都会有副作用，更何况是刚研发出的融合Diploma（协位）。
“可是莱莱妮同学她————”
“这是我自己要求当测试者的，没人强迫我！”莱莱妮毫不客气地打断了范凯恩教授的话，她的语气中散发出浓烈的火药味，“我明白了，你反对我和公主的协位赛，是怕她输得太惨，丢了你和她的面子吧？”
“莱莱妮同学！你说得太过了！”范凯恩教授正色训斥道，但莱莱妮丝毫没有反省的意思，她仍旧以充满敌意的目光瞪着我，“逍遥，你就是太正直了。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参与进来肯定不会吃亏的，你为何如此固执呢？而且即使你不同意，协位赛现在也不会取消的。”
“我明白，但不让学生去冒险是我的底线。如果莱莱妮同学改变想法，”听到这话，莱莱妮露出了你是不是傻子一样的疑惑表情，但我的口吻依旧坚定，“那么我会想办法终止这场比赛的。”
“逍遥，我说你————”
“抱歉，辜负了范凯恩老师的好意，”我向范凯恩教授深深地低头致歉，然后回过身去，“请容我告辞。”
言罢，我便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背后则飘来了范凯恩教授重重的长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