虑有些疲惫了,无休止的雨分秒点地,机械般摆动双腿,躯体肌肉的无力与酸痛,脑中琐屑的纷动不断,耳边片刻不停地白噪声,无一不在催促纪虑暂息。
一切都在将她的意识拖向虚无。
好在,有一条手扯住了她。那肩臂,苍白单瘦,却又孔武有力得无法挣脱。
那是如刃般冰冷的不容置疑。
可那又的的确确是感染者的手臂。
纤细中脉动的血液,每一分都喷薄出极端的凶险。
利刃在喉,容不得松懈。
但,风刃却自离了脖颈……虑不着痕迹的吞了吞唾沫,缓转过头去。
那副紧张的样子,刻意的就像被相交十年的青梅竹马当众求婚的女孩一样,带着大半的早有预料与比那枚钻戒上钻石还要小的惊喜,笑着拒绝,会感到惋惜的,只会是不明事理的路人,因为当事二人,早知彼此心中的结果。
现在虑转过了头,她并不知道身后的究竟是什么。
利刃?钻戒?她猜不到。
因为她们不是相交十年的青梅竹马,她并不可能得知谲心所想……
沉默又一次在二人之间炸开。
可谲却似是昏去,她跪坐于地,只有那抹苍白的纤弱举过头顶,将自己送到虑的手中。
谲太轻了,就像是一根从天堂飘落到地狱的洁白羽毛。
高洁,纤瘦,带着天端的无尽光辉与威能,却偏偏如真的羽毛一般轻似无物。
可虑并不敢扶起雨中的少女。她有理由相信,那苍白皮肤下藏着的是金属制的非人骨骼,那眼眶中的双目,会是燃烧着纯白月尘光芒的渊蓝死寂。
虑有些恍惚,她貌似又看到了自己月法上的导师。
在初入白鸦时,虑亦初次见得那位女士。
她倚在那张实木的躺椅上,对刚染月尘的纪虑笑了笑。
然后,她转向笼中扑腾的飞鸟,轻拍了拍手。
她说。
“死。”
于是那鸟便死。
应着窗外洒进的月辉,她向虑伸出了手。
那纤细的指节,盈满的仅仅就只是死亡而已。
就像那以生命做交换的“技巧”一般,一旦接过了,就再没有回转的余地。
“他*的。”
虑骂出声,从谲的臂中拔出了刀刃。
外城的老鼠循迹而来,将二人渐渐围困。
那就来吧。
来取我命!
不言自明的辉光——那是太阳。
金火色的炎流卷裹着刀刃,高温重铸的异形金铁出切,火带着决意挥斩成圆,刃的边缘就是太阳的边缘,虑在金乌中央,就似是新降生的火与力的阿耆尼神。
剑火大盛,然后崩碎。
那日轮的光辉将大半个外城在一瞬间全数映亮。
无人敢上前,又或者说,无人能上前。
闪烁的伟力,如同幻觉般从未存在。
一时间出现了两个太阳,任谁来说,都只是痴梦吧?
虑低头望着因月尘体力双重枯竭而颤抖的双手。
将嘴中染着血的晶片吐出。
她撑住那对欲跪的腿脚,将谲扶起。
就像羽毛一样……出乎意料的轻,又早有预知的轻。
不过, 轻得万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