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长办公室内

昏暗的灯光闪烁不定,似乎是预示着电力短缺。这在人烟稀少的萨列哈尔德是常有的事情。

然而办公室壁炉熊熊地燃烧,不仅弥补了光亮的不足,让屋内亮堂了起来,也让屋内的温度达到了宜人的程度,十分温暖。老式收音机正在播放着格林卡的《悲怆三重奏》,随着轻柔舒缓的乐曲,尼娜拧开一瓶伏特加,在两只玻璃杯中各斟半杯,纯净的液体在杯子中散发着强烈的酒精味道。她端着把其中一杯,转身递给谢廖沙:“来杯伏特加暖暖身子,虽然这是大前年留下来的存货,但在这种穷苦隆冬的地方,有一瓶伏特加可以暖胃,已经是上帝给到的最大恩赐了。”

“谢谢。”谢廖沙接过,转身坐到沙发上,一饮而下,“嗯,果然是暖身子的好酒,这醇度让我想起了在捷克尝试过的蒸馏酒,那滋味,可真是让人欲仙欲死,像是狄额尼索斯上身一般。”随后将杯子放在办公桌上。

“呵呵,您可真会说笑。”尼娜倚着身后的文件柜,双手环抱,一手拿着杯子,啜饮着杯子里的伏特加。“所以,能告诉我吗?”片刻之后,她突然诡异笑着,对谢廖沙问道。

“什么?你想知道什么?”谢廖沙抹了抹嘴,问道。

“当然是您的检查计划了。”尼娜狡黠地眨眨眼睛,转而娇媚地说道,“不然,告诉我您更深处的,不可告人秘密也可以哦

“哦?我不明白您的意思。”谢廖沙伸出手,拿起办公桌上的杯子,把玩,用深邃如贝加尔湖般的眼睛打量着尼娜。尼娜那标准俄国妇女的脸上,此刻的表情如同一幅正慢慢剥落的壁画,虽然还在微笑,但却充满了戏谑,完全没了初见时的那份随和和温柔,“我可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哦。”

“您是打算跟我玩下去吗,亲爱的谢廖沙先生。我自我认为,是一个非常讲求效率的人,”尼娜将杯中的酒一饮而进,转手将杯子放在办公桌上,饶有兴致地看着谢廖沙,“所以,再这么玩下去,对你对我,哦,尤其是对你,可是没有什么太多的实质性作用哦,毕竟我自认为只是一个孤儿院的院长,手中应该没有阁下想要的东西吧?”

“你很聪明,猜的也很准。”谢廖沙小心地盯着尼娜,手中依旧没停下把玩杯子的动作,“看来你已经有把握确定,我不是检察官。那么,能不能告诉我,我是怎么暴露的呢?”

“啊哈哈……”尼娜礼貌地笑了,走到谢廖沙身边,坐下,“年轻,年轻就是你最大的破绽哦。首先,我不认为,莫斯科的政界已经成熟到会让一个这样的年轻人担任检察官这样的职务,其次,检察官是一种群居的动物哦,从来没有检查官会独自进行检查任务,尤其是在最容易迷失的北极圈。最后,你的业务水平太生疏了,甚至可以说,你根本没有了解过过圣彼得孤儿院和检查规章,就来到了这里,妄图冒充一位老练的检察官。”

“嗯?”谢廖沙略略表示不解。

“呵呵,我敢打赌,”尼娜微笑,解释这说,“你全身上下的每一个口袋里,绝对没有任何一份检察官的证明。”

“是的。”谢廖沙略作停顿,也笑了起来,“所有口袋里面,只有一把手枪,和一个打火机。”

“感谢您的坦诚。”尼娜笑道,转身做到办公桌前,“我想,这打火机应该不是用来烧掉这整个圣彼得孤儿院的。”

“呵呵,那为什么你明知我不是检察官,还放我进来呢,甚至与我共处一室,你从不担忧安全问题吗。”谢廖沙用充满威胁语气的口吻说道。

“这孤儿院就这么大,安保除了门外的那扇铁门几乎没有,你完全不必大费周章地进来;而且,”尼娜站起身,走到桌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伏特加,一饮而下,“我只是一个极其偏远地区的孤儿院院长,除了政府每年例行检查会在最末尾记起我的存在,平常时候完全等于是被放逐了。我没有钱,没有权,有什么好值得劳驾阁下暗杀的呢?”说完,她轻蔑地哼了一下,“所以纵使您身上有一把手枪,我也相信,那是用来防身,而不是用来刺杀我的,对吧?”

“真是聪明的女人啊。”谢廖沙也不住赞叹道,虽然敏锐如隼般眼光已经使他看到了尼娜身后腰带里藏着的那把短小的勃朗宁PM1904。

“你这么聪明,只是一位偏远地区的孤儿院院长,太可惜了。”谢廖沙装作惋惜道。

“那么,该回答我的问题了。”尼娜并不打算太作客套,一转攻势,反口说道。

“可以。”谢廖沙坐在沙发上向后陷进去,摆出轻松的姿态。

“你的真名,谢廖沙这种名字太常见了,随便一扯就可以拿来当名字用了吧。”

“安东,安东·伊万·别列科夫。”谢廖沙,不,安东随口答道。

“那么,安东,真正的检察官,你应该知道他的踪迹,你们总不会客客气气地去请他去酒吧喝一杯威士忌然后送他会莫斯科了吧?”

“死了,现在尸体应该漂到北冰洋底下了。”安东轻描淡写,完全不像是杀了一个人,而像是随手拍死了一只苍蝇一般,“当然也有可能漂走了也说不定。”

“哦。”尼娜若有所思地反应到。

“放心,正如您所说,我对您可没有抱着杀死的想法,毕竟您是这么的美丽动人。”安东半开玩笑的说道。

“呵呵……”尼娜莞尔笑着。

“最后一个问题,你的目的。”略作停顿,尼娜收起了笑容,严肃起来,“你大费周章的进来,目的一定不简单吧?”

“当然,我的目的有两个。”安东丝毫不避讳,直接说了出来。“当然,原本我打算冒充检察官秘密进行的,但是既然您识破了我,那么,我就坦白一下吧,这两个目的全都需要您的合作。”

“嗯。”尼娜适时地应答,“我喜欢别人有求于我的感觉。”

“第一个目的,”安东从棉上衣的侧兜里取出一本发黄的册子,丢在了尼娜面前。“都在这上面。”

“嗯?”尼娜拿起,翻开,浏览起来。

“这是六年前,我的家族,发现的苏联遗留的机密文件,是一个苏联老兵留下的笔记。这上面记载着的一些东西,我必须要得到。”

尼娜伸手拿过,打开。笔记的页数并不多,而且大多数页面写满了各种奇怪的文字和图案,似乎是早已不存在于世间的失落语言,好在有旁边的少量俄文注释,她才勉强可以读下去。

“你是说,有一件武器,位于萨列哈尔德?”迅速浏览完这些晦涩的记载,尼娜坐在办公椅上,总结了这本笔记的主要内容,向安东问道,“是什么,比核弹还厉害吗?”

“神之键。”安东回答道,眼神里闪烁过一丝强烈的神采。

“神之键?是什么东西?”尼娜感到一些迷茫,作为普通人,她觉得无法跟得上安东的思路。

“你不需要知道,你只需要知道它很强大,就可以了。”安东敷衍道。

“安东先生,这可不是该有的态度哦。在没有得到详细的说明之前,我可不会跟一个持枪的陌生男子合作哦,那样对一位女士来说太过危险了。”尼娜笑着威胁到,“一些细节就好,不必太多。”她让步了一点。

但是尽管尼娜做出了让步,安东先生也似乎有一点不耐烦,他好像并不愿意透露除神之键之外的更多消息……

空气突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尼娜和安东在这寂静中互相对峙,空气中的火花似乎肉眼可见……

墙上的钟表声“哒,哒”地走过个不停……

“好吧好吧,”好一会儿,安东率先站起身,十分无奈地举起双手投降,又把双手顶在办公桌上,支撑着身子,低下头,盯着尼娜的眼睛说,“律者,想必你是知道的吧?”

“当然,这是每个学校的必修课程的第一章,永远警惕的终极崩坏对象。”尼娜抹了抹头发,继续说,“拥有崩坏律者核心的人类,就是律者,哦不,他们已经不算人类了,他们是所谓继承了神的意志的第三类。”

“没错,正如你所说,”安东回应道,“神之键,是律者核心制作的武器,拥有强大的能力。据我们观察和推测,前苏联很可能得到了其中的一件,冰(规则)之键,梅零落,在中国古籍里,是一把可以切开时间的长刀。我们认为,这把冰之键也可以控制时间。前苏联应该秘密把它作为与美国抗衡的武器之一,埋在了这里”说完,他食指向下,指了指地面。

“这么厉害的武器,来自哪里呢?”尼娜有点不敢相信,“前苏联?美国?”

“上个人类文明时代,”安东说,有点揶揄,“MEI博士利用律者核心制作,算是具有一定的考古价值吧。”

“听上去很厉害的样子呢,”尼娜稍微有点理解,转而又问,“那么,它在萨列哈尔德哪里呢?这里这么大,难道要一寸一寸挖开土地去寻找吗?”

“您似乎没有听明白我的意思,”安东笑了,“我是说,它现在,就在你我的脚底下。”

“这里?!圣彼得孤儿院?!”尼娜瞬间睁大了眼睛,脸上的笑容也被惊异瞬间替代,因为她确确实实记得,圣彼得孤儿院有一处神秘的建筑:在继任圣彼得孤儿院时,前代院长曾把通往地下四十层的电梯钥匙交给了她,并叮嘱她千万保管好。疑惑的她曾询问地下四十层有什么,前任只是含糊地回答是战时设施,却交代千万不能下去。她细问原因,得到的只是沉默。十多年了,尼娜确实遵照了前代院长的嘱托,一次也没下去过。

“确实,这里有一个秘密建筑,只有院长才知晓的秘密建筑。”尼娜也不隐瞒,直接说了出来,“一座废弃的地下防御工事,大概四十层,但是从没有人下去过,我也没有。”

“那么,应该就是它了。冰之键,一定就在那里!”安东开心地大叫,双手用力地拍了一下桌子,随即仰倒在了沙发上。

“你的第一个目的是这个冰之键,”冷静了一会儿,尼娜顿了一下,说道,“第二个目的是什么呢?”

“哦,我差点开心到忘乎所以了。”安东定了定身形,从上身皮衣口袋里掏出一管试剂,试剂被紫色的管身包裹着,散发着暗淡的荧光。

“这是什么?”尼娜好奇地问道。

“这是用极微量崩坏能制作的药剂,使用它,可以侵蚀人类大脑皮层的行为控制中枢,使人进入极其兴奋好斗的状态。”安东解释道。

“什么意思?”尼娜再一次露出不解的神情。

“请您在圣诞节的晚宴上,把它加入孩子们的丰盛晚餐里。”安东笑了,笑得极度邪恶,“我的家族,需要挑出耐受崩坏反应,又极具战斗天赋的孩子,成为我们的新生力量。”

“那为什么要来圣彼得孤儿院挑选呢?”尼娜接过药剂,端详着

“事实上,只要是处于偏僻地区的机构,我们都拜访过。”安东笑,“毕竟不能在莫斯科那群官老爷的眼皮子下做事。”

“这么一点点?”尼娜笑,指甲摆弄着瓶口。

“足够一头大象兴奋三天三夜然后死去了。”安东摆摆手,回答道,“这么点已经很足够了。”

“那么吃了它,会有什么副作用呢?”尼娜轻轻眨了眨眼皮,笑着问,冲安东摇了摇手里的药剂。

“崩坏抗性差者会立即死去,不具战斗天赋者会死于战斗。”安东笑着回答,仿佛在诉说一个无关紧要的后果,“幸存者,我会帮他们解除副作用,把他们培养成有力的武器。”

“真是恶毒啊。”尼娜平静地嘲讽道,“他们都还只是平均年龄9岁左右的孩子呢,你也忍心下的去手。”

“没办法,适者生存,这是在崩坏侵蚀世界里,生存下去的王道啊,即便是小孩子,也不可能例外啊,”安东愉悦地说,“我认为尼娜女士应该是深深明晓这个道理,才会来到这种地方的吧。”

“大概会有多少幸存者。”尼娜好奇地问道。

“生存率很低,一个都没活下来的情况,也不是没有哦。”安东回答着,紧接着又好奇地打量着面前犹豫的尼娜,“您好像开始担心自己的学生了?”

尼娜没有回答,继续注视着手里的药剂,空气十分安静,只有壁炉里燃着的木柴时不时发出火焰的噼啪爆炸声回荡在空气里。

“那么,你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我有什么好处呢?”许久,尼娜单手顶在办公桌上,支撑着脸问道,“总不见得,我帮你杀了整个孤儿院的孩子,政府还会派一位嘉奖员来给我举行典礼,让我回莫斯科任职去吧?”

“一千五百万美元,和一份假的身份证明以及签证。”安东想了一瞬,低下头,在尼娜面前伸出食指,“事后,我会负责您的死亡证明,然后你就可以拿走这笔钱。这应该能使你后半辈子高枕无忧地过富人的生活了。”

“嗯?”尼娜适时地以平静作为回应,内心却早已炸开了锅:一千五百万啊!美元啊!那是这辈子都花不完的钱,有了它,可以远走高飞不必再困在这苦寒寂寞之地,可以开各种名牌跑车,可以购买各种款式的香奈儿包包和化妆,可以换来无数男人的爱情,这是现在的她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嗯?不够?”看着没有其它反应的尼娜,安东从沙发上站起,为自己添了一杯伏特加一饮而尽,劝导道:“你想想,你可以拿这笔钱,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可以离开这里,甚至离开这个国家,去享受上流贵族的生活,这不使人心动吗?如果你怕事情败露,我可以事后把这整个孤儿院炸掉,这周围全都是无人区,也绝不会有人发现,只有等明年新检察官来到,才会发现这里已经烧成平地了,当然,政府也绝对不会彻查的,第一,少去了每年的财政拨款,不知道又会富了多少官员的口袋;第二,圣彼得孤儿院本就存在性极其微弱,即便不查,也不会有人揭发的。即使最后真的不幸被揭发,那时候的你,早已离开了这个国家,又有谁能逮捕你呢?”

“听起来,是个不错的提议呢。”尼娜回过神,看着眼前真诚的安东,赞美道,“那就祝我们,合作愉快了。”说完,她伸出右手。

“合作愉快,尼娜女士。”安东也伸出手,握住,“那么,现在可以带我去看看那座地下工事了吗?”

“当然。”尼娜回答,打开了办公室的门。

“你腰间的枪,也不必带了吧。”安东笑了,对尼娜说。

“呵呵。”尼娜报以微笑,将腰间的勃朗宁抽出,转身放在办公桌上,随手熄灭了电灯。

“怕擦”,灯被熄灭了,办公室仅剩下壁炉里跳动的火光,幽幽地照亮着身边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