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上空俯视四神学院，一个巨大的八卦图呈现在眼前，令我有些惊叹于四神学院的鬼斧天工。
身为人类，哪怕我不懂玄学，也隐隐觉得四神学院的布局可谓是十分讲究，是那种我看不懂的深奥。
而今，第一次从上空俯视四神学院，有些惊叹之余，更有些兔死狐悲的心寒。
我一度希望四神学院留下一脉传承成为新世的文明之光，可而今这般璀璨的光芒，似乎也要永远的留在今天了。
月神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的击破了四神学院的结界，众人一片祥和还在各忙各的，似乎并没有意识到即将到来的危险。
孟章还在学堂里给学生们讲课，月神却突兀的，缓缓从学堂后门走了进去，看着面前坐着的一片小孩，露出了三分讥讽的笑意。
孟章看着书本头也不抬，只是用戒尺敲了敲桌面道：
“后面进来的学生赶紧坐下，不要耽误大家上课。”
我站在门前，看着这一幕，有些熟悉，有些想笑，鼻子却忽然有些酸了。
莉莉丝似乎为了掩饰身体的异样，捂着鼻子打了个哈欠，却暗地里对我说：
“墨染，你在难过吗。”
要说一点都不难过，是不可能的，哪怕是记忆已经只剩下难以拼凑的碎片，有些熟悉却是来自灵魂深处的。
做了二十年人类，很多记忆并不是只靠脑子来储存，更多的，也在身体里，或者，已经镌刻到了灵魂中。
我没有回答莉莉丝，只是死死地看着这一幕，似乎想将时间停留在这一刻……
哪怕是烟花散落前的华美，我也想要留住它，哪怕只是多一秒。
月神没有说话，孟章却蹙了蹙眉，似乎正想表达新来的学生为何如此的不听话。
而孟章抬头的那一刻，我清晰的看见他异于常人的瞳孔狠狠地紧缩了一下。
随即，看他放下书本，对教师中的孩子们道：
“今天师尊来了位故人，给你们放半天假，回去玩吧~”
孟章说着，迎着一片孩子们的欢呼雀跃声笑了笑，开始不动声色的组织着孩子们离开。
月神似乎对这些幼小的生命提不起半点兴趣，便只是那般悠然的拉了把椅子坐下，看着孟章做完这一切。
随即，他笑道：
“青龙，许久不见。”
孟章看着孩子们的背影，眼光有些哀伤，随即看他苦笑道：
“我可不想看见你。”
“当然，这世界上没人想看见我，而且今日以后，估计已经不会再有人可以看见我了。”
月神的意思大家都很清楚，他不是来和大家告别的，他的意思是，过了今天，所有人，都得死。
孟章也不傻，一个人硬撼月神显然并不可能。
亦或许他可以拖住月神片刻，以求疏散大部分的人。
可是当今世界被蚀侵蚀到只剩白夜学院和四神学院两方净土，普通世界蚀兽横行，普通的人去哪都是死路一条，此时此刻所谓的疏散，便显得那般没有必要。
孟章捏碎了一道符箓样的东西，我只看见他手中有细碎的光点四散开来，转瞬消失不见。
既然我都可以看到，月神便不可能没有注意孟章的小动作。
而他丝毫不慌，只是玩味的看着孟章道：
“我以为青龙大人会大义凌然拖延时间，让其他人离开呢。”
孟章却只是讥讽的冷笑一声，并不回答。
我想，他和我一样清楚，月神想各个击破，亦或是想直接毁了四神学院，易如反掌。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的所作所为都显得那般徒劳。
还不如集结大家的力量，殊死一搏，有没有希望不知道，但是人类有句老话，叫-不努力一定没希望。
有些事情，在可以预见的未来面前，结果已经不重要了，反正都是一死，至少要拼命的，捍卫一刻生存的权利。
作为人类，我认为这是一种不留遗憾的做法吧。
我看见天空上似乎出现了彩虹般，各种颜色的光芒正在飞速往这边赶来，起初还只能看见光影，再一个呼吸间，已经隐隐可以窥见来者何人。
转眼，四神学院的院中已经站着不下数十位天神，或眼熟，或陌生，眼下便已经不重要了。
莉莉丝站在门前，看着这些熟悉的面孔，内心的情绪如乱麻般纠缠不清。
我问她：
“如果他们都死在这里，是你想看到的结果吗？”
从莉莉丝倒戈，身为灵魂的我便没有过于关心过她的想法，而今，我只是突然地，想要知道，或许是人类所谓的好奇所致。
“余会让两河的花开满两岸，便当是送给他们最后的风景。”
莉莉丝的语气带着些许悲哀，而我却长叹一声，不知道该说什么。
“结局如何已经不重要了，现在对余而言，没有什么比墨染更重要。”
我张了张嘴，最后终究是什么也没说。
直到此刻，我似乎才明白了莉莉丝的意思。
身为‘灵魂’的我，不论在哪里都有崩散和被月神发现的风险，唯有神格连接，可以稳固我的存在。
唯有最危险的地方，才最安全。
我以为莉莉丝真的只是不在乎人类的死活，而为强大的力量所折服，我竟然到了而今才明白她的意思——
莉莉丝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让我活下来。
至于为什么，我并不清楚。
或许莉莉丝曾说过，她爱我，所以哪怕是我的灵魂，也必须献祭于她，与她同在。
又或许，哪怕是被人类背叛，莉莉丝也没有放弃对这个世界的爱。
神爱众生，是天生的神性使然，不是任何一个神可以抗拒的本能，所以作为‘预言之子’的我，或许对这个世界还有一分存在的价值罢了。
人或许到的差不多了，我看见有人看见莉莉丝时，露出了欣喜的神色！
但当她准备上来拉住莉莉丝时，莉莉丝却后退半步，让那双手尴尬的僵在了半空。
“余，并非与你们同行之人。”
当莉莉丝说完这句话，我看见所有人看向莉莉丝的眼光，有震惊，有不解，有愤怒，有茫然。
所有视线汇聚在一起，像是要将莉莉丝整个洞穿一般，犀利而深邃，充满了难以形容的复杂意味。
我看见白色兽耳少女抿了抿唇，耳朵往后耷拉了些，她收回手，复杂的看了莉莉丝一眼，对她道：
“微风女神，连你也放弃这个世界了吗？”
“余从未融入这个世界，何来放弃？”
兽耳少女似乎被莉莉丝所言所惊，她微微往后退了半步，大眼中渐渐蓄满了水意，她哽咽道：
“我以为……我以为我们是朋友，你曾救过我那么多次……”
“那是墨染所为，并非余的意愿。”
‘吧嗒’一声清脆，我看见晶莹的水花在四神学院的木地板上绽放，再洇出一团深邃的水迹。
她似乎忽然不知道应该要说什么，却紧接着被一个双马尾的粉发少女拉了回来。
我注意到她的镰刀过于巨大，与她娇小的身体形成鲜明的对比，隐隐有些违和的意思，我听她道：
“既然已经是敌人，跟她说这么多干嘛！有什么好哭的！”
她看向莉莉丝的眸中有炙热的，我看不懂的东西，随即看她勾起了唇角，嗜血的战意仿佛化为了实质。
“我可早就想和她好好战斗一场了！以前只是墨染拉着我，现在可不用想这么多了。”
莉莉丝不说话，孟章却和月神一起走了出来。
月神站在莉莉丝身前，孟章却回到了对面的诸神阵营之前，严阵以待的紧紧盯着月神的一举一动。
他说：
“神的战争不应该伤及平民，你我可要换个地方开战？毁了四神学院的花花草草，经费可是够我头疼半年的。”
月神却不尽人意道：
“过了今天，一切都荡然无存，你还在想什么东西？”
孟章抽了抽唇角，似乎觉得如此说来好像也无法反驳。
既然月神已经到了这里，他们作为弱势的一方，本就没有什么话语权，又何必跟强者讲什么条件。
两方的战火一触即发，而此时此刻我似乎忽然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孟章看起来一直在和月神磨嘴皮子谈条件，虽然就目前的战况来说看起来完全没有这个必要。
而月神竟然也像看不懂一般，和孟章就像老朋友见面，你一句我一句的相互怼着，这完全不像是来打仗的，反而真真像是来叙旧的！
孟章在等什么呢？
而月神明明可以直接毁了四神学院，又为什么迟迟没有动手呢？
我四下看了一圈，总是觉得好像少了些什么东西。
看到对面的黑色兽耳狐狸男一副不关我事的样子吊儿郎当的在后面勾搭姑娘，我忽然，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
少昊和我们一起来到了四神学院，此时此刻，他人到哪里去了？？？
我心里咯噔一声，忽然看向月神，总觉得有些不好的事情正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悄悄酝酿着。
莉莉丝和少昊平时要做的事情几乎是差不多的，地位也是平起平坐没什么区别，可是眼前这样重要的时刻，是什么事情非要避开莉莉丝，而单独让少昊去做的？
而又是为什么，这种事情莉莉丝连一点风声都没有察觉到，仿佛像是刻意在某些事情上孤立莉莉丝一般！
难道，月神发现了，我还活着，而莉莉丝从始至终都在庇护着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