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睁开眼,从窗外透过的阳光微微刺目。不知为何,曦雨感觉被某种浓重的深沉的哀伤包裹着,仿佛是被一种莫名的情感牵引。
“醒了吗?”
床边,一位身着华服的女性双手提着紫砂壶,细细地清洗茶桌上的茶具。尖细的茶叶在热水中自然舒展,茶水清澈透亮,随着茶壶口流出,飘着缕缕清香,沁人心鼻。
和煦的阳光落在温羽心乌木般的漆黑长发上,闪烁着点点莹光,和带着花香的轻风一起,构成了一幅动人的光景。
“请。”温羽心递来茶杯,曦雨本想用右手接住,却突然察觉到什么。于是他换过左手,将茶一饮而尽。
“谢谢!”曦雨低声说道,而后就是一阵无言的沉默。
“呵呵……”温羽心抿嘴轻笑,似乎是觉得有些失礼,她很快就止住了笑容,但微微上弯的眼角却掩饰不住笑意。
“抱歉,我没有其他意思。就是忽然觉得您真是人如其名——惜语呢!”
“………”曦雨无言,不过拜温羽心所赐,曦雨现在已经从感伤的心绪中脱离出来了。
“琉苏和那个小男孩呢?”
“放心吧,他们都没事。不过吴天受了点惊吓,现在琉苏应该在市立医院照顾他。”
原来小男孩的名字叫吴天吗。曦雨忘不了小男孩抱着母亲尸体哭泣的模样,那悲伤又无助的样子,令他有所共鸣。
“我睡了多久。”
“大概是二十四个小时吧,现在已经是第二天了。”
这时,联络终端震动起来,温羽心看过终端上的信息后神色凝重,“抱歉,我还有要事处理,必须先走了。”
温羽心起身走向房门,临走前,她突然回过头来,问道:“那个东西对你很重要吗?”
曦雨松开紧握的右手,手心中是那个刻着“曦雨”二字的吊坠。蓦地,他一直紧绷的脸庞柔和起来,
“也许吧。”
天海市市立医院,3017号病房。
琉苏坐在病床旁,胡乱地削着苹果。本来就是为了打发时间而已,谁知道吴天昏迷了那么久,她渐渐感到有些厌烦了。
不知道小曦雨怎么样了,她开始担心起来,毕竟最后小曦雨的模样怎么看都很不寻常。
“不过应该没什么问题吧?”琉苏这样安慰自己,看向了躺在白色床单上的小男孩。
听医生说吴天的大脑受到刺激,虽说没有生命危险,但很有可能落下什么后遗症。吴天的唯一亲人——母亲已经永远离开了他,他的父亲在1999年因“车祸”去世。
现在的他已经是孤身一人,不得不说,世界对这个还未满12岁的男孩过于残酷了。
“99年吗?”琉苏的思绪仿佛回到了七年前,那时的自己和吴天一样大……琉苏猛地直摇头,甩开不愉快的记忆,然后用水果刀扎起一块苹果往嘴里送。
…………
无聊无聊无聊无聊无聊无聊无聊无聊。
又一个小时过去,琉苏削的苹果都快被她自己吃完了。琉苏不禁对吴天抱怨:“喂,醒了么。”
没有反应。
“这可是我第一次出任务呢,要知道面对幽兽时我也是怕得要死,好在最后有惊无险。你说是吧。”
沉默。
“你说苹果是削皮好吃还是不削皮好吃呢?”
没有回应。
“呐,如果是哥哥的话一定会比我做得更好吧?”
………
终于,在琉苏锲而不舍的唠叨中,小男孩睁开了双眼。
“你…是…”
微弱的童声呼唤着,吴天看着眼前苹果吃得津津有味的漂亮大姐姐,有些疑惑。
“我是谁,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你设莫都唔鸡冻吗?”大姐姐一边咽下苹果,一边用含糊不清的话语询问道。
出人意料的是,吴天听懂了琉苏的话,“我应该记得什么吗?”吴天疑惑。
琉苏咽下苹果,说:“比如你在图书馆看了什么书,遇见了什么奇怪的事情之类的…”
“?什么图书馆,没有印象。奇怪的东西……那是什么。”
“不记得就算了,没什么大不了的,诺。”
好像被强塞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仔细一看原来是被咬了好几口的苹果。吴天犹豫了一下,咬了一口,真甜。
琉苏展颜一笑,吴天不禁入了迷。这个大姐姐的笑容比苹果还要甜,吴天心想。
琉苏见吴天忽然呆住,在他眼前挥了挥手,“没事吧?”
“没,没事。”吴天急忙把羞红的脸庞埋进枕头里,慌乱地回应。
“真是个奇怪的小孩!”
DDD执行部员工宿舍,曦雨挣扎着下床。体力已经恢复了大半,双眼也感觉不到疼痛了。他忽然有种想出去晒晒阳光的冲动。曦雨顺着通道一路前行,来到一个奇怪的地方。
“桃花?”曦雨的指尖停留了一片淡粉色的花瓣。脚下是湿润的泥土,明显有人打理过的花草排列得井然有序,和煦的清风中带着阳光的温暖。
本应还在DDD内部,可这里的环境却与之前所见的钢铁墙壁格格不入。
曦雨向远处望去,桃花树下,一个体型修长的女子手持一柄透亮的长刀静立不动。刀身纤长挺直,带有内弧,宛如精美的艺术品,有着夺人心魄的魅力。
花瓣飘落在刀锋上,毫无阻碍地被一分为二,然后随风滑落。女子紧闭着双眼,神情肃穆,似乎在等待着什么。风缭乱了她的发丝,她的刀,平稳如常。
曦雨静静地远观着,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也只能静静地看着。
女子的另一只手将瓷瓶中的清酒顺着刀刃倒下,酒溅在刀身上,闪烁着逼人的寒光。恍如错觉一般,曦雨似乎听到刀饮酒后的铿然回响。刹那间,风——停了。
刀在百万分之一秒的瞬间挥向虚空,宛如迅捷的奔雷,斩碎飘零的花瓣。
仿佛映衬着她凛然的身姿一般,风再度流动。刹那间,桃花盛开,漫天飞舞。
回过神来,曦雨感觉到脖子上有着冰凉的触感。刀轻轻划破皮肤,一丝殷红的血液滴落。
“你,是谁。”
女子的声音冷漠似冰,眼神如刀一般锐利。口中的话语虽是询问,但完全看不出她期待着回应的样子。或许答案与否,对她而言并无意义。
“我……”曦雨本想解释些什么,却突然停声,转而问道:“为什么用酒祭刀。”
女子沉默半晌,将刀收回入鞘,淡淡回应,
“兵器有灵。人嗜酒,刀,亦然。”
……………
琉苏在确认吴天确实失去记忆后,便离开医院,回到DDD总部。
“嗯~哼哼~”琉苏哼着欢快的歌谣,来到曦雨的宿舍。看到曦雨在桌前用蘸有酒精的消毒棉清洗脖子上的伤口,琉苏急忙跑到曦雨身边。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是之前讨伐幽兽时留下的伤口吗?”
“唔嗯。”曦雨摇头,“之前遇见了一个人,被刀划破皮而已,没什么。”
“嗯?”
………………
听完曦雨的描述后,琉苏放松地舒了口气,“什么嘛,原来你遇到了华冰姐。别看华冰姐看起来冷冰冰的,其实她人很好,她应该没有恶意的。”
“……华冰,姐?”
“嗯,华冰姐是执行部的副部长,哥哥不在的时候就是由她负责管理执行部的所有幽能使。顺便说一句,她可是很厉害的,千万不要惹她生气。”
曦雨回忆起桃花树下那不可视的斩击,明明相隔十几米,她却一瞬间出现在他面前,他甚至来不及反应。如果她抱有杀意的话,或许自己现在就不可能完整地站在这里了吧。
“嗯,我知道。”
“不过不用担心,现在你也是执行部的一员,华冰姐她应该只是还不清楚而已,她绝对不是有意的。”
“嗯,我明白。”
“喂,小曦雨,你是不是在敷衍我。”
“嗯,我懂得。”
“喂………”
“嗯………”
DDD会议厅。当DDD有重大事件需要商议时,身为DDD的最高决策者——委员长温羽心就会召集五大部部长商议对策。现在,会议厅内已经有五个人到场。
温羽心环视围绕着圆桌的四人,“华冰部长也到场了,那么会议开始。”
“欧啦?”在温羽心的右手边,某个身姿婀娜,衣着暴露的红衣女性,用扇子遮住脸轻笑,“看来净部长还在阿尔卑斯山和幽兽玩捉迷藏呢。”
“是的,不过很快净部长就会回来了。”温羽心双手平放在腰间,看向了自己的右侧,“倒是司空部长,明明人就在天海市。难道是有什么急事不能亲自到场吗?”
仔细观察,便能发现司空雅的身影十分虚幻。她本身并没有出席会议,而是用全息投影来代替。因此,本应有六个人的会议厅,现在只有五个人。
“唔姆?”司空雅装模作样地思考了一下,“急事?身为后勤部长,虽然DDD的资源调配是有点麻烦,但也没有像温委员长这么忙呢。至于为什么不出席会议,”
司空雅合上血红的折扇,姣好的面容露出厌恶的表情,“我可不喜欢被别人读心。”
温羽心冷眼注视着司空雅,司空雅也毫不退缩地回敬温羽心,一时间气氛变得剑拔弩张。
“咳咳咳……”楚天启干咳几声,打破尴尬的气氛,“按照惯例,现在由我来汇报基本情况。”
楚天启说完瞟了一眼温羽心,他总觉得温羽心今天似乎不太正常。虽然温羽心和司空雅立场相对,两人常有摩擦。
但若是平时,她绝不会和司空雅发生正面冲突,今天这是怎么了。温羽心的神色,似乎有一丝担忧,和……愤怒?!
“总而言之,DDD的内部一切正常。不过天海市外围,据观测部获得的信息,笼罩着天海市的结界——无人通行,被突破了。”
“什么?!”迟道惊呼出声,其他人有的如观测部长九方星相早已知悉情况,不发一语。有的如华冰一般淡然听之,若有所思。有的如司空雅一样掩嘴偷笑,好似唯恐天下不乱。
“你的意思是,”华冰问道,下意识地握住刀柄,“天海市被复数以上的敌人入侵了,是吧。”
“…………”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