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组建这个战队就是个错误!”
————“RTS游戏的赛事只会越来越少,梦做到现在也该醒了。”
————“我们家怎么会有你这样不务正业的人!”
混乱的思绪中,像是父母的哀叹亲人的嘲弄,又像是朋友之间的争吵,被负面情绪淹没的大脑如同在岸上窒息的鱼,而终结这一噩梦的是一声猝不及防的巨响。
轰!!
剧烈的爆炸声让魏自清的意志从梦境中苏醒,突然回到大脑掌控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充满火药味的空气随之灌入他的肺泡。睁开的双眼看到的,是快速后退的景象,水泥制成的天花板,忽明忽暗的顶灯,以及……
“安吉拉……?”
“您醒了!”
安吉拉那双琥珀色的眼眸间闪烁过惊讶的神色,但转瞬就平静下来,四周枪声大作震耳的回音昭示着他身处在一条不太宽敞的通道里。
紧急逃生通道?
记忆中,魏自清的脑海里浮现出这样一个符合现况地点的词汇,但转瞬剧烈的疼痛就让他露出难受的表情,咬着牙关一副快要昏厥过去的样子。
“事态紧急我没有办法在这个时候对您解释什么。”
越发模糊的视线看到的,是安吉拉将一支针剂刺入自己胸口的画面,浓重的睡意随之淹没了意识。
“但是请您一定放心,我会带您安全离开的。”
发生了什么事?
这样的疑问被留在了心底,带着困惑和痛苦,魏自清的意识被沉重的睡意拖拽着落入了昏厥之中,最后感受到的是一颗滚烫的弹壳落在手指上的刺痛。
这样的昏厥持续了多久?
魏自清不知道,只是当再次醒来是就好像只过了一瞬间。
“呜呃……”
嘴里发出一阵含糊不清的呻吟,他下意识的抬起手遮住落在自己脸上的阳光,带着咸腥味的海风吹散了他脑袋里的睡意,和温暖的阳光一起让他慢慢的苏醒过来。
“怎么……怎么回事?”
吃力的支起身子,魏自清下意识的环顾四周只发现自己身处在一间临海的小木屋里,房间内没什么布置,床旁摆着一个矮柜子,清淡的花香自柜子上的花瓶中飘出。他从被褥中抽出双手,清晰起来的视线中,那是一双有着老茧肌肉结实的双手。
“我去……”
啪的一声,他双手拍打在自己的脸上,疼痛清楚的在面部神经上扩散,而他的双手摸到的也并非现实中那张带有些许赘肉的脸庞,有些消瘦但足够健康,略发干燥的皮肤也没有油腻的感觉。
“那家伙一定给了我假药,这不是,不是真的……”
他一点点的将手从脸上挪下来,拉起被子像是抽奖一样的缓慢掀开,映入视线的是一双穿着蓝白条纹长裤的腿,肌肉线条足够硬朗,脚掌的尺寸也属于欧美人的大脚板类型,更重要的是在他用手捏上去的时候,根本摸不到一丝一毫的赘肉。
惊愕在他的面庞上一点点的扩散,因为眼下的身体是那么的熟悉。
这个身体的名字叫做,莫洛夫。
“早上好,指挥官同志。”
“安吉拉!?”
魏自清惊讶的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投去视线,安吉拉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口,水蓝色的长发在海风的吹拂下荡起一阵波浪,此时的她比起上次见面还多穿了一件白大褂,让她的气质里多出了一分书卷味。
“我,我不明白……”
魏自清用手抓住了自己的头发,紧缩的眉头中尽是被压缩在心中的疑问。
“等等……我打不开菜单了?”
“指挥官同志,请先冷静下来,我能理解您的心情,但是现在请您听我说。”
安吉拉走到床旁,轻轻握住魏自清抓住自己头发的手,将其慢慢的从头顶挪开。
“本基地已经与伏尔加联盟境内的最高指挥部失去了联系,这一情况至今持续了一年零七十五天。”
“失去联系,你是说……不不不,我,我不明白,我的意思是……”
看着魏自清满脸的纠结,安吉拉再片刻的沉默后用自己的双手环抱住他的脑袋,让他贴紧自己的胸口。
“请相信我,我能明白您现在的意思,作为以取悦和服饰指挥官而开发的人工智能,我很清楚自己工作的地方只是一个虚拟的世界。”
“什,什么?”
“所以我也很清楚,现在我们身处的世界是一个现实的世界。”
听到安吉拉的话,魏自清抓住她的肩膀从她的怀中挣脱出来,那双碧蓝色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安吉拉琥珀色的双眸,像是要从里面挖出‘谎言’的痕迹一样,可最终……他看到的只有‘真像’。
“……你说,我们已经和总部失联超过了一年?”
“是的,在基地自爆时您陷入了昏迷之中,爆炸结束后我们的基地出现在了一个陌生的大陆上,这一年时间里我代管了基地的事物并尽可能的收集了有关这个世界的情报。”
安吉拉抬起双手握住魏自清双手的手腕,稍微用力将其从自己的肩膀挪开。
“但我认为您应该先吃点东西,从上次苏醒后您又昏迷了一个星期。”
“上次……”
断片一样的记忆中,只有枪声、爆炸声,魏自清揉了揉脑袋半响的沉默后还是点了点头。
“那么,请跟我来。”
安吉拉走到门口等待,魏自清迟疑了片刻后拉开被子,双手按住了双腿上坚实的肌肉,健康而硬朗。
血液的温度,皮肤的触感,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魏自清的眼角抽动着像是在忍耐某种感情。
只是一个很简单的动作,将双脚从床上挪到地面,一双合脚的皮靴就放在床边。就是这样一个小小的动作,他用了足足好几分钟。
迎着海风和阳光,魏自清一步步走到门口,刺眼的光线让他下意识的抬起手遮住眼睛,好一会儿才适应了外界的光线,让一望无际的海洋、淡黄色的沙滩填入他那双碧蓝色的眼睛。天空翱翔着成群结队的灰黑色海鸟,它们叫声宛若海鸥却又和一身纯白的海鸥相差甚远。
沙滩上能看到几只外壳颜色紫蓝相间的螃蟹在横行霸道,却没有映像中总是和海岛相伴的椰子树,取而代之的是漫山遍野类似柳树一般的树木。
这熟悉又陌生的环境,无言的向魏自清昭示着这里不是地球,却又是一颗孕育了生命的星球。
“我……是真的不在地球了?”
魏自清蹲下身抓了一把沙土在手中揉碎,感受着皮肤上传来的触感喃喃自语道。如此真实的感触,是魏自清曾经在游戏里完全体验不到的。
“您很怀念以前的日子吗?”
“要是怀念就不会寻死了。”
他摇了摇头拍手弄掉掌心指头间的沙子,抬头看向那片毫无工业污染,如同一副蔚蓝画卷的天空。青空之上除了云彩,魏自清还看到了两个暗淡的星球,如同地球上的月亮,这两颗星球一蓝一红让人感觉透着一股神秘的美感。
“您说什么?”
“没事,对了……你不是说要让我吃点东西吗。”
“嗯,请随我来。”
餐厅的位置就在海滩的一角,用竹木扎成的桌椅透着一股浑然天成的感觉,木质的餐盘盖着金属制成的盖子破坏了眼前的协调感,魏自清落座之后安吉拉放揭开盖子。
“盐焗海鱼。”
安吉拉用温柔的声音介绍着盘中的‘雪白’,她用白洁的手按住覆盖在鱼肉上的‘盐壳’,只是稍微用力就让盐壳在一声清脆的响动下碎裂,纤细的手指将碎掉的盐壳拿开,露出里面汁饱满的鱼肉。
“这是当地渔民招待客人的菜市,地球上的英伦也有类似的做法。”
“呼……听你说英伦,我还以为会是什么黑暗料理。”
魏自清调侃着拿起刀叉,小小的切下一块鱼肉送进嘴里。
“您真正应该庆幸的是,这里的文化与生态和地球并没有太大的差别,不然您一日三餐都会是问题。”
纵使口中的鱼肉鲜美滑嫩,可安吉拉还是说这让人自我警觉的话,咀嚼食物的魏自清不由得投去嗔怪的目光,但安吉拉依旧面无改色的用餐巾擦干净手上的盐粒。
“所以说……”
魏自清咽下鱼肉,美味的食物带来的新奇,很快就被安吉拉有意提醒的‘危机感’所冲淡。
“告诉我,基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在回答您这个问题之前,请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可以吗?”
安吉拉双手交叠自然垂落在身前,目光冰冷严肃如同班主任在逼问自己做了坏事的学生,而那名学生就在她眼前吃着当地的美食。魏自清僵住了,手中的刀叉悬在半空不知如何是好,眼帘低垂遮住了大半的眼睛,似乎在躲避着什么。
“为什么,要毁了基地?”
咚。
魏自清左手的餐刀落在了桌上,和撒在桌面的盐粒一同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线。海浪拍打着沙滩,海鸟的鸣叫久久回荡在天空,唯有他和安吉拉之间保持着微妙的沉默。
“……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你。”
良久,他张开嘴说出了近乎等于逃避的回答。
逃避可耻,但有时……也是不得已的办法。
“我明白了。”
安吉拉的声音依旧波澜不惊,似乎从来没有对魏自清的回答有过期待。这样的反应压迫着后者的心脏,让他的目光低垂在已经渐渐发凉的食物上。
“在一年零八个月前,基地因为原因不明的状况落入了这个名为‘该娅’的星球,起初我一直在等待您醒来,但过去三个月您都一直没有苏醒的征兆后,我不得不为了保证基地的存续而临时接管了一部分控制权。”
伴随着安吉拉的话音,魏自清也回想起关于基地的一些设定,设定上为了防止玩家AFK后造成的基地无人指挥,辅助AI在玩家未操作三个月后就会逐渐接管基地。
“基地落入的位置,位于这个世界名为‘奥菲利亚大陆’的中部以南,地处偏僻本来也是易守难攻的地方,这一年间我一直在收集外界的情报,进而发现了这座无人岛,并着手利用基地生产的军火物资向外界购买物资,包括一艘轮船和4艘当地生产的快艇以及以10辆当地的卡车。”
说道这里魏自清本来还有些疑惑,但转瞬想起基地本来就脱胎于游戏里的设定,便很快释然了。
游戏设定里,主基地一旦设置完成就会免费训练一组人数在300的卫戍大队,同时提供10个班组的‘人口’。
卫戍大队和这10个班组人口内的部队,会免费得到基地提供的食物、弹药和药品补给,每隔三天会生产两个基数的补给量,这些补给如果放着不用的话,基地也不会接着生产。而补给无论是打出去了还是卖掉了,只要消耗掉三分之一那么基地便又会继续生产。
这样的机制本来也是方便新手玩家初期缺乏资源时,用这种方式来换取资金,防止出现玩家被活活‘穷死’的境地。
“基地生产的弹药武器在这个世界也通用?”
魏自清渐渐舒展开紧缩的眉头,将话题扩散开。
“是的,基地生产的弹药武器和这个世界里,一个名叫‘伊凡帝国’的国家生产的武器一致,只是名字有所不同。”
听到安吉拉的解释,魏自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随即是以她继续说下去。
“但是即便解决了资金问题,可临时权限并不能让我扩展基地和招募新的单位,因此守护基地的武装力量一直只有‘卫戍大队’,建筑也只有指挥基地和附带的基本军工厂,加上当地的佣兵、民团素质极差根本不合适保卫基地,因此基地在之后遭遇攻击时,根本没有能力抵抗数量几倍于我们的敌人。”
“……那凶手是谁,军阀,还是土匪。”
“有一部分是地方军的人,也有部分民团和流民组成的流寇,他们盯上了基地出产的武器,想要杀鸡取卵。”
“‘卫戍大队’的士兵怎么会输给这种乌合之众?”
几乎是下意识的,魏自清说出了心中的疑问,因为他对游戏的了解让他第一时间产生了这样的困惑,然而当他开口之后脸上的表情却变得僵硬起来,如同是问了不该问的问题。
“招致如此战局的,不正是您的决定导致的后果吗。”
没有一丝的情面,安吉拉语调平稳的撕下了魏自清的遮羞布,那双从碧蓝色的眼眸中投射而出的锐利视线,让魏自清几乎低下头像是要从沙滩上挖个洞钻进去。
“可我又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
“那为什么要毁掉基地,解散部队。”
“因为……我现在不想解释这个问题。”
刚开口魏自清就像是被鱼刺卡主了喉咙似的顿了顿,他抽了抽鼻子转移话题似的切下一块鱼肉塞进嘴里。
“根据您往来游戏时间内的表现,您完全没有这个理由和动机。”
“我说了,我现在不想讨论这个问题。”
“我没有和您讨论,我在询问……”
“那是因为这游戏完蛋了,彻底完蛋了你满意了吧!”
魏自清大声的将心中积蓄的情感宣泄出来,他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的手握住餐刀,狠狠的扎进了木桌里,愣了半响才试图将颤抖的手松开,可手指怎么也不听使唤。
“基地是您的财产,包括我在内您有一切的处置权。”
海风吹过安吉拉水蓝色的长发,她双手轻轻盖住魏自清的握着餐刀的手,细腻的皮肤反馈给后者令人舒适而安心的触感。
“所以无论如何,请负起责任,不要忘记您在接手基地时面对祖国的旗帜许下的誓言。”
“……那,只不过是游戏为了代入感做的过场罢了。”
“但您现在,仍然拥有机会,拥有重建这一切的机会。”
机会。
魏自清松开了手,任凭安吉拉柔嫩的双手拂过自己那张粗糙的掌心。迟疑了许久他方才将目光看向安吉拉,看到的是一张充满期盼的面容。纵使自己摧毁了所缔造的一切,却还有人对自己抱着如此单纯的期盼和希望。
不争气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可终究被名为自尊的感情牢牢阻挡在眼皮下,他别过脸局促的抹掉泪水长长的舒了口气。
自己还没有被放弃。
曾经在前世的梦想,还可以在这里继续。
“安吉拉,告诉我——凶手是谁。”
再次看向安吉拉时,他脸庞上的疑问已经被一股狠劲所取代。
“我可以告诉您,但在此之前您必须……”
安吉拉用务必认真的眼神审视着说出这句话的魏自清,握住被他刺入桌面的餐刀,砰的一下拔了出来。
“做好准备,而第一步您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一辈子都不会忘。”
魏自清很是怀念的笑了笑。
“那么请为伏尔加联盟在这个世界的第一块领土命名吧。”
是的,游戏的第一步,为自己的基地命名。在这一刻魏自清的脑海里闪过了各种各样的名字,熟悉的、怀念的甚至是恶搞的,而最终他作出了选择。
“从现在开始这就叫做卢本……咳咳我开玩笑的,不要瞪我嘛。”
察觉到安吉拉那足以杀人的目光,魏自清连忙收起了玩笑的心情,他干咳两声将气氛重新严肃下来后方才开口。
“既然这里是伏尔加联盟的领土,那么这就叫——莫斯科吧。”
一阵透着咸腥味的海风吹过,这简单的三个字带着背后无数的故事来到了这个名为该娅的世界。
……
…………
游戏之中,玩家并不会彻底死亡,死亡之后会在名为‘指挥地堡’的设施中复活,而基地之内的指挥地堡内有着名为‘控制核心’的装置,这种装置会在连指挥地堡都即将沦陷时,由指挥官或其秘书官取出。
当基地被攻克后,玩家则需要凭借此‘控制核心’在另一片无主之地重新建设。而穿越至此后,安吉拉从指挥地堡中将‘控制核心’提取出来,并随撤退之后放置于这座孤岛上建立了新的‘指挥地堡’。指挥地堡自带一座标准生产线,可以生产武器和物资,同时也有一座自动资源开采机,作为玩家的起步资金使用。
魏自清在孤岛上昏迷了十五天,而这十五天里安吉拉尽可能的重整了部队,再补充卫戍大队得以补充后,同时招募了作为‘农民’的‘工兵大队’,为基地的建设做好了准备。
孤岛之上,安吉拉让工兵砍伐树木修建了一座临时居所,在这里呈放着指挥官的私人用品,制服、武器以及换洗衣物。
房间之中,魏自清换上了阵营所属的制服,落地镜前他整理着身上笔挺的衣装,目光盯着镜中那名高大的斯拉夫军人。
伏尔加联盟,这是他在游戏中选择的阵营,听名字就知道这个阵营是捏他现实中的苏联,其服饰武器也全都是模仿现实中苏联的样式,并以此为特色。
在他身上所穿着的是一件苏联时期的M1935式套头衫,纯棉的面料质感十分舒服,红底的袖标上两道金色的V字中间夹着两条橄榄枝,棱形的领章同样是两条呈V字布局的橄榄枝中,夹着一枚金色的五角星。这两种标志代表着衣服的主人,是一名光荣的苏维埃红军元帅。
这也是玩家身为基地指挥官最高的荣耀。
扣上风纪扣带上军帽,魏自清舒了口气再三确认自己的衣物没有穿错后,方才转身推门而出。
在门外,在那片阳光普照的白色沙滩上,基地的士兵们正整齐列队站姿如松柏一般的笔直。那一张张不苟言笑的面孔,正如其身上的军装所代表的国家一样,是勇气和战争的代名词。
他们身穿着前苏联时期M1935式士兵制服,头戴在苏联时期服役最久的SSH-40头盔,肩扛莫辛纳甘、波波沙冲锋枪,和摆放在地上的马克辛一样活像是从博物馆里走出来的‘活化石’。
而在这片绿色的松柏之中,那一抹水蓝色的倩影却格外的惹人注目。
白色的长发被盘上头顶藏在卡其色的船型帽里,只留下丝丝刘海装点那张美丽的面孔。
一身M1935女士前线制服勾勒出她高挑的身材曲线,再往下一双皮筒靴收紧了她的双脚,将女性的阴柔全都藏在那衣装之内。在暴露度上这件衣服完全可以打负分,但也正是如此它很好的衬托出一名女强人的干练和飒爽的英姿,正如卫国战争时期那些前赴后继加入战争的苏维埃女兵,她们用自己的血肉证明了自己的性别不会影响自己的战斗力。而扣动扳机的手指,也不会因为是女性就有所迟疑。
“安……吉拉?”
“很高兴我的衣装没有让您失去对我的记忆。”
那熟悉的声音从安吉拉口中传出,阳光落在她的身上让那白色的发丝反射出不可思议的光泽,羊脂玉般的肌肤比起昨天的投影更显诱人的质感。魏自清咽了口唾沫,忍不住伸出手去触碰她的脸颊,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他用了足足五分钟,却又在指尖触碰到她皮肤的瞬间收了回来。
“啊,抱歉,我只是,只是从来没见过你这样打扮。”
“您不需要道歉,我是公司的财产,是您的下属,我的身体您可以随意使用。”
“咳咳!”
魏自清侧过身重重的咳嗽几声,来掩饰脸上的红晕,几秒钟的沉默后他才有些局促的开口将话题叉开。
“总之,很适合你。”
“您喜欢就好。”
将目光重新投向士兵们时,魏自清一眼看到一名熟悉的身影。
他没有立刻走过去而是迟疑了些许后,方才扶了扶根本没有歪掉的军帽,一脸认真的走过去,而他走向的位置,正是卫戍大队的大队长所站立的位置。
“格奥尔吉.柴科夫少校。”
魏自清叫出了眼前那名斯拉夫军人的名字。
“是,将军同志!”
铿锵有力的回答从‘柴科夫’口中传出,那声音久久回荡在海港之上,而基地里的士兵一向将指挥官称之为将军,因为这一极具含金量的军衔无论是仪式感还是其中蕴含的荣耀,都远胜于指挥官这个词。
而那张仿佛用刀子在岩石上凿出来的面容也足以配得上这雄壮的嗓音。M1935式的制服还没有搭配肩章,证明其身份的是其领章上的两颗并排的红色小方块,和那块红底金边的V字形袖标。
“敌人进攻基地的时候,我应该和你们并肩作战,现在,我向你们保证袭击基地的仇敌一个都跑不了。”
“为了祖国母亲!”
柴科夫的回答足够激昂也足够公式化,根据安吉拉所说她也不清楚来到这个世界后,士兵们是如何‘制造’出来的,唯一能断定的就是,基地本身的运转没有任何问题,就像在游戏里一样忽略了某些重要的法则。
或许,这也是另一个游戏?
或许,人生本来就是一场游戏?
如此充满哲学味道的‘反思’被魏自清抛之脑后,毕竟那没有任何意义,也永远不可能得到让人信服的答案。
“将军同志,我有一个问题。”
“嗯?”
魏自清楞了一下,他没料到柴科夫会主动向自己提问,毕竟游戏中士兵只会执行命令,扮相他点点头让对方说下去。
“我们什么时候安葬牺牲的同志。”
听到问题的瞬间魏自清将目光投向了安吉拉,后者走到他身旁低垂着目光将原委和盘托出。
游戏中,玩家不需要为尸体伤脑筋,系统会自动刷掉战场上留下的尸体。
但在这里,士兵不再是数据,他们或许没有一个完整的人生,但死后留下的尸体,泼洒的血液都将永远留存在他们倒下的地方。
“在撤退的时候,卫戍大队的士兵们尽可能抢出了十五具尸体。”
听到安吉拉的回答,魏自清的眉头不自然的抽搐了一下,他背起手低下头,阴云弥漫在他的胸口,纵使如此明媚的阳光也难以驱散。带着咸腥味的海风吹过沙滩,海鸟鸣叫着飞过头顶,一片路过的云朵遮住了孤岛上空些许的阳光,投下的阴影笼罩在魏自清头顶。
“安吉拉。”
他抹了把脸扬天叹了口气。
“我在。”
“尸体在哪儿?”
孤岛的西北角一处宽敞的空地上,十五具盖上了伏尔加联盟红星镰刀旗帜的尸体,安静的躺在木柴堆上。基地现存的士兵们在此处列队,他们每人的手中都端着一个搪瓷杯,杯中装满了伏尔加联盟的特产——伏特加。
柴科夫站在队列前,而魏自清则站在最前方,最靠近尸体的地方,安吉拉则站在一旁抱着一瓶只剩下一丁点的伏特加酒瓶。游戏在设定之初为了增加玩家的代入感,基地可以免费生产一些阵营特有的食品、酒水和衣物布料。
肃穆的气氛充斥着这片区域的每一个角落,甚至连海风都在这凝固的空气中停了下来。
“士兵们,军官们!”
魏自清高举搪瓷杯,提起嗓门发出令人震耳的呼声,他身后的士兵们也同样与他一起举起酒杯。
“走好!”
他带头饮下杯中一半的酒水,而剩下的一半被他泼洒在松软的沙滩上,士兵们效仿着他的动作,饮下一半将剩下的一半祭奠逝去的亡者。两分钟的默哀后,魏自清向安吉拉用眼神示意,她随即转身向士兵们下了命令。
尸体被浇上高纯度的酒精,最终用火把点燃,剩下的骨灰会随大海而去。
孤岛上的空间有限,考虑到后续的发展,魏自清选择了海葬这一既不失体面又能节省空间的办法,若是明说出来绝对会让人感觉冷血无情,但有时却又不得不做出这样冷血的决定。
火焰在战士们的尸体上跃动升腾,滚滚浓烟如同散开的水墨在蔚蓝的天空下,涂抹上一团凄凉的色彩。明亮的火光让魏自清的影子被拉得老长,在这个世界苏醒的第一天的记忆,又重新浮现在他的眼前。
爆炸、火光、枪声。
有多少士兵为了自己而死,而那些剩下没能带回基地的尸体,又会被怎样对待?
那些军阀和土匪会对他们有哪怕一丝的敬重?
嘎吱。
他的双手握紧成拳,因为过猛的力道让皮肤摩擦着掌心发出只有他一个人能听到的声响。
砰砰砰!!
魏自清忽然掏出腰间枪套里那把漆黑的托卡列夫手枪,将枪口举过头顶对准天空连续的扣动扳机,直到最后一发子弹脱膛而出,九发滚烫的弹壳落在他厚实的军靴旁。半响的沉默后,他转过身面向士兵们,军靴踩踏在弹壳之上。
“我保证,我向你们保证————血债,血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