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霾的天空下嗅到火药味的食腐动物在天上盘旋,等待着地上的荒地变成尸横遍野的自助餐厅,聚集在此地的部族武装里,军官们还三五成群的围在一起,讨论一会儿的战利品该怎么瓜分。他们毫无疑问都是清一色的纯血半兽人,强健的体魄加上浓密的毛发和足以撕碎骨肉的牙齿,让他们能在南奥菲利亚这样落后的地方称王称霸。

当第一枚炮弹落在部族武装拉开的阵线上时,爆炸的火光吓得这伙军官一哄而散,要么抱头匍匐在地上,要么借助体能优势一口气跑出老远。

以此为起点,ZIS-3型加农炮发射的炮弹,以每分钟将近20发的速度落在敌人聚集的区域,弹体内填装的黑索金炸药,光是爆炸造成的杀伤半径就足足有十米之广,还没算上破片和冲击波带来的损伤。

从远处望去,爆炸的火光就像是一朵朵在荒漠上掀起的炙热水花,每一次爆炸过后都会落下满天的浮土和残肢断臂,士兵们的衣服、武器还有一些杂物也在高温下融化在一起,变成一团团焦黑的垃圾洒满荒芜的大地。

一些趴在地上看似幸免于难的士兵,刚站起来没走两步就口吐黑红色的鲜血,像是喝醉了一样踉跄几步后,一头栽倒在地抽搐了两下就不动了。

抛锚的车辆等不到被修理的机会就在炮火中变成一堆废铁,那些搭载了速射炮的卡车同样没来得及规避,就被炮弹掀起的火光和冲击波掀翻在地,倒霉的武器操作员被自己的武器砸成了肉泥,驾驶员同样被活活摔死在驾驶席上。

损坏的祈术机在运转过程中失去了机械的规制,仅仅是几秒钟就因为过热而殉爆,内部的金属零件化作弹片四散飞溅,在地面上溅起一阵雨点般的碎石尘土,好几个倒霉的半兽人士兵则被直接打成了筛子。

在每一门ZIS-3型加农炮都发射了100发炮弹后,持续了五分钟的炮击才宣告结束,此时整个部族武装聚集的阵地已经火光从天尸横遍野,平时需要依靠鞭子和糖凝聚人心和士气的部族士兵们,如今早就士气归零嚎叫着往后逃窜。

至于那些被征调的塞姆人民夫,更是树倒猴散跑得比那帮半兽人还快。

“回来,都他妈的给我回来,谁敢后退,我就毙了谁!”

平日里拿好处最多训练也最充分的‘督战队’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其中领头的军官一边掏出手枪,朝天上鸣枪示警一边大声呼喊试图聚拢逃兵。

“头儿,我们是不是也后退下?”

“去你的。”

军官一脚踹翻一名劝阻自己的士兵。

“头人给我下的是死命令,打不下来就提头去见,要不我先把你的脑袋砍下来?”

正当此时一阵祈术机运行时的蜂鸣声传入了他的耳朵,他以为是援军到了不由得喜出望外,但很快就发现声音不是从北方来的……

突突突突——

军官刚刚把视线投向南方,马克沁重机枪那沉闷而连续的枪声就打断了他的思绪,他和身旁的部族士兵猝不及防的被一通扫射打倒在地,身上连续爆开几团雪花,骨头的碎片混着肉块、脏器从被子弹穿透的皮肤洞口飞出,裹挟着浓稠的血液泼洒在满是尘土的地面。

原本就乱成一团的部族武装,如今更是被打得找不到北,仅有一小部分的士兵看清楚了攻击的源头。

那是一辆辆装备上了重机枪的祈术卡车,而卡车后面还能看到伴随的步兵在开火。

“柴科夫他居然还记得这一招啊。”

防线后方的碉堡里,魏自清举着望远镜目睹着眼前发生的战斗,面露喜色的喃喃自语道。

将卡车上用沙包填充出一个平台,然后将马克沁重机枪架的四角枪架,架在车头和沙包上,这样一辆模仿黑叔叔的机枪卡车就完成了。这本来是魏自清在曾经游戏中,为了弥补早期缺乏装甲车辆而自己DIY的一个‘歪招’。

同时,机枪卡车后面还跟上一辆运载了一个班25人的卡车,机枪在前方压制步兵在后方展开,在小规模作战时这一招往往能出奇制胜。

突袭来得快也去得快,仅仅十分钟后基地士兵们就乘车开始返回,留下一地尸体和残骸。等到部族武装和他们的头人反应过来时,突袭部队早就回到防线重新布置,让那名乌利尔部落的头人,气得将逃回来的几名军官中的一人给杀鸡儆猴了。

不过被当做鸡杀掉的那个倒霉蛋,并不光是给自己人看的,也是给那十几个前来‘督战’的军阀手下看的。

给人当狗的角色始终如此,看似威风凛凛,可一旦陷入让自己主人不高兴的情况,那么平日里作威作福时欠下的债很快就会被要求兑现。

就这样,乌利尔部族的头人和自己手下的两千多名士兵,还有哪些混血儿和塞姆人组成的民夫,被后面的军阀部队几乎是推着冲向了基地士兵 构筑的防线。

正所谓哀兵必胜,这帮骨子里融入了野兽基因的半兽人们,也在绝境之下被激发出了嗜血的欲望,让这帮乌合之众以时速40多公里的高速,冲向以铁丝网、重机枪、堑壕构筑的防线。而那些体质不如半兽人的混血儿和塞姆人,也只能拼了命的往前跑,跑在最前面就为了不死在那些军阀的枪口下。

前线指挥的柴科夫放下了望远镜,因为此时敌人已经接近到以肉眼可以观测到的距离,看着那些面露凶光如同野兽般的敌人,也看着那些被推上前线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的民夫,作为前线指挥的柴科夫只是在沉默中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他和防线里的战士们都很平静,包括历经过那场袭击的卫戍大队士兵一样,如同天空的阴霾也填满了这里的战线。浓烈的火药味弥漫在被沉默压缩的战壕里,士兵们每人的食指都悬在扳机上,各自已经将自己的目标和机械瞄具上的准心重合在了一起。

两公里……一公里……800米……500米……300米……此时,那些毛发浓密双眼如同野兽一般的半兽人,已经逼近了丘陵的山脚之下。

“打!”

伴随着这一个简单粗暴的命令,柴科夫猛地挥下自己举起的右手,这如同让撞针引燃底火一般,彻底拉响了防线上的反击。

交叉布置的马克沁重机枪喷吐出橘红色的火蛇,甩出一条炙热的子弹长鞭扫过队列松散的敌军,如同野兽的上下两颚来回蹂躏着敌军的阵列。那些张牙舞爪的半兽人士兵眨眼间就倒下一排,伴随着尸体铺满荒原头盔也滚落一地像是给他们立好了墓碑。

莫辛纳甘精准的点射,将漏网之鱼一一收拾,7.62mm口径的子弹拥有着强大的动能,不少中枪的半兽人士兵,都仰面翻倒在地上,将头顶那片看了无数次的被阴霾笼罩的天空,当做是自己人生最后的留影。

复仇的快感没有淹没柴科夫的理智,他马上就从对方这种近乎送死一样的冲锋中看出了端倪。

“所有重型火力马上转移位置,让全体士兵注意避炮!”

“是,少校同志!”

命令被传令兵火速扩散下去,重机枪停火后机枪手熟练的拆卸枪体和枪架,转移到既定的几个防炮点里;后方的迫击炮和火炮也一同转移,借助卡车迅速将位置转移到另外几个既定的火炮点上。

不出所料,仅仅几分钟后呼啸的大口径榴弹炮就落在了防线之上。在这个没有炮兵雷达的年代,步兵还在进攻就发动炮击无疑是吧前线的士兵一起卖了,但对于只能当炮灰的部族武装,军阀可是一点都不心疼。

剧烈的爆炸声此起彼伏,一度依靠体力和肉体优势冲到距离防线一百多米的一批半兽人士兵,直接被自己人的炮火波及,被炸死一批又被剧烈的冲击波掀翻一批。

防线上,不时有士兵被落入堑壕的炮弹命中,尸骨无存的被连同木板、泥土和金属碎片一起掀飞到半空。波浪形状的堑壕有效的阻挡了冲击波,但始终只能是尽可能的削弱炮击的影响,炮击才开始五分钟整条防线的交通壕和火力点就被摧毁了将近四分之一。

“居然是200mm 左右的重炮吗,料敌从宽,料敌从宽,还是没料到这一点。”

后方观察所的半埋式地堡里,魏自清抖了抖身上的尘土,就在刚才两枚炮弹就落在距离地堡不足五百米距离的荒地上,剧烈的冲击波只让人感觉像是地震一样。暴风裹挟着尘土涌入地堡,差点让魏自清体验到了窒息。

“您没事吧!”

安吉拉急匆匆的跑进碉堡里时,尘土已经被换气扇抽走大半,她的身上也带着些许的灰尘土渣,肩膀上背着一把波波沙冲锋枪。

“我没事!”

魏自清吐了口满是尘土的唾沫,连忙回应道。

“观察哨发现有两股敌军正从防线的左右两翼绕过来,这里随时有被包围的可能,请您立刻退避到斯大林格勒。”

听到安吉拉快速的汇报,魏自清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露出了恍然和不甘的表情,他走到地图桌旁时,安吉拉也跟过去立刻将两枚代表敌军棋子,摆在了防线的左右两翼。炮火还在继续,只是重炮的声音渐渐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些100mm口径的火炮。

每一次爆炸魏自清都感觉心跳加速了一分,可他只能咬着牙关把这样的不适应全然忍在心底。

“根据观察哨回报,这两股敌军人数在1500至2000左右,并拥有数量众多的卡车和装甲车,甚至发现了伴行的机龙部队,数量也在50左右。”

“安吉拉,马上命令莫斯科方面军立刻登船,携带补给弹药前往列宁格勒增员防线,对了我已经下令让工厂生产了10台T-14型机动碉堡,等这些机动碉堡完工后一起登船……不行,生产时间太长了来不及了,现在就让驻守岛上的部队登船!”

情急之下魏自清的命令出现了前后矛盾,让他自己都不得不得用拳头敲打了下额头,用疼痛来让自己清醒一些。

“果然还是来了,让柴科夫马上把部队撤下来,一部分重炮可以适当的放弃销毁,总之要保存有生力量。”

两千多人组成的防线始终还是受制于人数,虽然把守住了公路要道但不代表对方就不能从另外的地方绕过来,但魏自清真正没想到的是,那些平日里扰民有术御敌无方的军阀,居然一上来就给他来了一道钳形攻势。

“将军同志,柴科夫少校同志请求与您直接通话。”

地堡里的通讯员取下耳麦,向正在谋划部署的魏自清说道,听到这个消息魏自清没有犹豫立刻走到电台旁,抓起耳麦和话筒向通讯员点了点头。

接通通讯后顾不得四周的炮火声,魏自清几乎是第一时间开口命令道。

“少校同志,请你马上组织部队分批次脱离战斗,撤往斯大林格勒,我会在后方观察哨所和你一起撤离。”

“不行将军同志,敌人正在冒着炮火强攻,现在撤退无疑是把防线拱手送人。”

“你说什么?”

魏自清一脸惊讶的听到了自基地生产训练的军官否决了自己的命令,这是在游戏中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将军同志,我会和士兵们据地阻击,请您一定要安全回到后方组织反击,只要这里守住了敌人就不敢大举进攻斯大林格勒,另外我会安排卡车将重炮班撤离战场,这些火炮您比我更需要。”

“不要说这些,听好了少校同志,敌人正在向防线两翼迂回,整个朱可夫方面军都有被包饺子的危险!”

“这一点我很清楚将军同志,正因如此防线才不能放弃,如果现在撤离失去掩体和工事的话,部队半路就会被敌人的机械化部队追上,后果不堪设想啊!”

听到柴科夫几乎是冒死直谏的声音,魏自清表情凝重的陷入了沉默,这一可能性几乎他脑海里能想到的几个可能性中最高的。敌人有充足的机械化部队,纵使留下一部分士兵拖延,想跑肯定是跑不掉的。

空军虽然可以起飞支援,但仅仅数量不足两个中队的战机,飞起来了也只能象征性的拖延时间,当然也不排除可能威吓到敌人使其进攻迟滞,但一上来就动员了六千多人的机动兵力,还摆出钳形攻势的敌人,明显不是单纯跑来打家劫舍的。

钱也要,命也要,显然是不准备谈什么价码了。

而此刻,再去纠结信子小姐是袖手旁观还是暗中推手已经毫无意义,摆在魏自清面前的是一道比夹生饭还要难以下咽的‘硬菜’。

没有友军也没有来自伏尔加联盟本国的支援,一切都只能靠自己。

然而,据守防线就是最好的选择?

是的,确实是最好的选择,基地的兵员虽然受到人口上限的限制,但并没有补充限制,也就是说只要钱足够就能无限制的补充兵员。那么,基于这个前提让部队据险而守,一点点消耗敌人的有生力量的同时自己又慢慢补充回来,的确可以达到打持久战的目的。

同时,再依靠现有的资金建立更多的兵营、工厂和农田,尽可能消耗敌军后以新的有生力量一口气反扑,那在面对兵源有限的敌人时,往往能够一击扭转胜负。

实际上,在曾经的游戏里魏自清和不少玩家也经常使用这种战术,基于这种战术而造成的动辄数十万的伤亡他也经历过。

但,此时此刻魏自清已经很难再拿士兵当做一次性消耗的棋子去对待,自然面对柴科夫那毫无怨言、犹豫的情感时,他更是难以启齿。

为什么自己没有在得到资金的补充后第一时间建立兵营,为什么自己会相信那些军阀真的会保持中立,为什么自己会认为妥协会让军阀们松口?

“我,需要你们在防线上坚守36个小时。”

最终,魏自清还是选择了心中最有把握的一个可能性,那就是汇集新一批的有生力量做全面反击的战术。只有这样他才能向那个终于自己的柴科夫,说出坚守所需的时限。

“保证完成任务,将军同志。”

“我……会尽快让增员抵达,以上。”

“明白将军同志,一切为了祖国母亲!”

柴科夫的声音依旧昂扬着斗志,魏自清都能从这声音里看到那个笔挺高大的身影,但越是如此他内心的自责就越是强烈。

为了祖国母亲。

时至今日,魏自清依旧觉得自己没有说出这句话的资格,现实中他并不是一个党员,也没有所谓的党性和信仰,更对那个虚构的‘伏尔加联盟’没有多少的归属感。

但是魏自清的心中,此时还留存着一样东西。

责任与义务。

带着这两个意义沉重的词汇,魏自清张开了嘴,高高的提起嗓音。

“一切,为了祖国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