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5循(年)8月12日,上午,11:21.
明亮的阳光依旧被硝烟所污染,国王桥西侧的要塞群里响起了东岛人震天的呼喊声。
“圣天子陛下,万岁!”
每一声万岁下,东岛的士兵们都会齐刷刷的高举双手,周而复始如同一场盛大的仪式。成百上千衣衫褴褛灰头土脸的战俘,举着手站成几排被送到后方去,与之相对的却并没有让东岛人缴获多少武器,零散的装备中甚至还有长矛、砍刀这样滥竽充数的东西。
得知西侧要塞得手后,板恒木莲几乎是第一时间乘上吉普车,在直属机龙队、装甲车队的拱卫下,来到了要塞亲自检阅得胜的东岛陆战队。
身穿黑蓝色制服的东岛陆战队沿途站满了街道两侧,用最饱满的精神和姿态迎接自己的最高指挥官,同时板恒木莲也在吉普车上站起来,挺着身姿向士兵们敬礼。此时此刻,满脸自豪与傲慢的她,只感觉自己恐怕是东岛历史上最有名的女性了。
“准将阁下,南线攻击部队的长谷川大佐发来电讯,称已经攻击到四国仓库外围,十二点前保证夺下仓库。”
吉普车后座上的副官,向意气风发的板恒木莲传来了今天的第二条喜讯。
“哼,这群东岛的白皮狐狸到还有些实力嘛,比这帮残兵败将要有意思多了,对了,传我的命令,让长谷川进攻时稍微注意点,别把那个安东.伊万诺夫弄死了,免得到时候陆军和内阁又说我们海军专断独行。”
“遵命!”
话语落下,一阵冷风吹过,板恒木莲下意识的按住头顶的军帽,那风正向着东方刮去,而在视线的东方唯一的阻拦只剩下那仅存一半的要塞。而自己,和自己的军队只需要迈出脚步,一切都会顺理成章,而自己……板恒木莲的名字将因此载入东岛的史册。
“天意,天意如此啊。”
看着那名为‘国王’的桥,板恒木莲的嘴角扬起一丝名为野心的弧度。
板恒木莲在这里尽情想象今后的‘盛况’时,南线却并不如汇报中的那么轻松。因为考虑到这个距离继续炮击可能会波及到临近的精灵租界,所以进攻四国仓库的东岛陆战队员是名副其实的拿头去冲击防线。
并且,由于时间距离计划的十二点已经非常接近,让前线指挥的桐谷少佐在得知有两路攻击部队成功突破敌军的阻击后,便顾不得左路部队还在被阻击的情况,强行让两路队伍向仓库发动强攻。
东岛军的机龙开始冲击外围阵地,充分发挥机体灵活度的优势在防线前方迂回进攻,只是为了追求机动而削弱的装甲,让这些东到海军所使用的的‘中岛三式海龙’,根本不敢逼近到防线前两百米内。
而敢于以身犯险的那几台机龙,都在重型穿甲子弹的集中突击下,被打坏了机体上的部件进而在引发的故障下彻底抛锚失去动力。里面的驾驶员尝试离开机体也被密集的火力当场射杀。
仓库外围的建筑物都被东岛人自己的火力给波及了,除此以外还有先前燃烧瓶以及诡雷的影响,让大部分建筑不是变成废墟就是在火海之中。东岛人这边的几个火力小组,本来还想架着机枪到楼顶给攻击部队提供火力支援,但半路上踩了诡雷连人带枪被烧成了焦炭。
本身四国仓库在修建时为了方便货物转运,四周都是双向四车道的公路,毫无掩护与遮蔽物。东岛人的陆战队员只能借助轻装甲车和机龙的掩护前进,不少人半路就被子弹打中倒在地上,装甲车也一辆接一辆的起火。
仓库的守军,基地的黑海军与工兵也没有看上去那么轻松,制高点上的机枪手、炮手换了一轮又一轮,靠外侧的几栋房屋已然千疮百孔,满地都是血液和滚烫的弹壳还有崩落的水泥土渣滓。
充作战地医院的宿舍楼里,四分之一的床位被占满,所有分配在这里的医护兵都在手术室里忙碌,士兵们用铁板封堵住窗口,用柜子塞满泥沙来加固墙壁,饶是如此流弹依旧时不时的窜进医院里。
安夏莉并没有被魏自清命令去医院帮忙,她只是醒来之后目睹着这一切,自然而然的以外科医生的身份加入到了这场战斗之中。
“镊子……镊子!”
在安夏莉的手术台上躺着一名腹部中弹的黑海军,当她说出两声镊子却无人回应时,转过头去才发现,原本作为助手的另一名医护兵,被一发流弹打中了脑门当场毙命。她愣了一秒,但很快一把消毒洗净的镊子就由另一名医护兵送到了他的手中。
尸体被拖出去,很快就有人填补了战死者的位置,就如同外围的火力点一样。
安夏莉没有多做停顿,接过镊子开始继续手术,正如外面的战士们一样。
仓库外围的战斗进入了白热化,而东岛人的三路军队中,左路军和基地士兵的战斗同样进入了相持阶段。
东岛陆战队的军官心急如焚,一方面是另外两路军都顺利攻占外围开始攻城,而单单自己这一路出了问题,时候无论胜败定然会遭到上面的问责。其次就是,伊凡人的阻击烈度远超他的想象,并且后续部队一直在遭到迫击炮的轰炸,跟不上来不说伤亡还直线上升。
而且,左中两路军队已经进入既定位置,此时就算是呼叫炮击一方面要顾虑会不会影响攻势,另一方面东岛人的左路军是最靠近皇后街的一陆军,开始出发时倒还好可现在靠近到距离四国仓库不到一公里的位置时,距离皇后街也仅仅是九百多米,这个距离开炮要是炮弹不小心落在了精灵的租界里,后果不是他,更不是桐谷少佐能承担的。
同样的,此时还孤悬在外的这支基地士兵,也面临着前后夹击的风险,因此这里正是狭路相逢勇者胜的局面。
“各车注意,这里是总指挥部,开始突击,重复,开始突击,为了祖国母亲!”
藏匿在建筑之中最后的‘底牌’随着这一声命令而被打出,比起T-14要大了一圈不止的T-34机动碉堡,纷纷在命令下启动了祈术机,在机械齿轮和液压系统的带动下,这些会移动的碉堡冲出伪装直冲向东岛人的阵线。
一台T-34机动碉堡首当其冲的从一侧楼房中冲了出来,途中它已经连续撞开了几面墙壁来到了东岛人的侧翼,还在楼房里开火的东岛陆战队员猝不及防的随着坍塌的房屋掉了下去,而这台T-34破墙而出的时候,恰好一头撞在了一台东岛人的机龙身上。
在东岛人眼里,那圆柱形的机体是那么的可笑,甚至,甚至T-34连手臂都没有,机体两侧取代手臂的是左右各一副的双联机枪炮塔,而机体顶部那门75mm短管炮让T-34机动碉堡看上去活像是一个铁茶壶。
然而,当那炮塔转动,阴森的炮口对准他们时,就没多少人还会觉得这个造型很幽默。
“开炮!“
车体内,安德烈下士扣动了操纵杆上的扳机,一发高爆弹脱膛而出,一炮命中了一处机枪阵地,将那挺机枪和四周的东岛人全都炸成血红的碎片。
“装填穿甲弹,快快快!”
“装填完毕!”
炮手的动作几乎和安德烈的命令一样迅速,冒着青烟的弹壳从车身中部的抛壳窗丢出去,完成装填的炮手也没闲着,而是将新的炮弹搬运到距离自己方便的位置。
兼任炮手和车长的安德烈快速转动身前的转盘,让炮口在液压系统的作用下旋转对准了刚才那辆被他们撞开的机龙。
“开炮!”
再度扣动扳机时,东岛的机龙还没能反应过来,穿甲弹直接在它的胸口上开了个大洞,连同驾驶席后方的祈术机整个搅碎。
突突突————
车身两侧的双联装机枪塔也开始了怒吼,暴风般的子弹扫过东岛人的阵地,一辆东岛人的装甲车此时忽然直冲过来,纵使车身开始起火也没有停下。
“圣天子陛下,万岁!”
浑身焦黑的驾驶员高呼万岁,将油门一踩到底猛冲过去,电光火石间安德烈一面命令驾驶员让机体迅速后退,一边调转炮口对准了那辆装甲车。
“呼……”
潜望镜折射至眼前的画面中,那辆燃烧的装甲车已经近在咫尺,他只是沉着的吐出一口气待到有完全把握时……
砰!
一发炮弹脱膛而出,正面砸烂了装甲车的引擎,过载的祈术机在高温之下发生殉爆,爆炸的碎片伴着烟尘和高温冲击在T34的车体上。
“重新装填高爆弹,跟上大部队节奏,快快!”
安德烈没有窃喜一时的小胜,同样所有参战的士兵也没有停下脚步。T34的加入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东岛人的左路军开始溃散,而执行左勾拳计划的基地士兵在后面紧追不舍,跨过一具具尸体直逼前方。
安德烈擦干额头上的汗水,祈术机散发的热量让车内的温度一直都徘徊在盛夏的边缘,但没有一个人抱怨,车内的所有人都在默默坚守自己的岗位。
————“我也可以像叔叔这样厉害吗……因为,因为和我一起来这里的大家,都把我当做是姐姐,所以,我想……我想照顾好大家。”
“一点钟方向,敌方机龙!”
“这里是4号车,我来对付!”
耳畔间的声音让安德烈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全神贯注在目标上,转动炮塔校准方位然后……扣动扳机。
————“可以的,你当然可以跟我一样厉害,这样吧,等后面有机会我来教你怎么开这铁疙瘩。”
炮火的轰鸣即便是隔着坦克帽也能听得分明,浓烈的火药味直冲鼻子,刺激着他紧绷的神经。他的额头暴起青筋,握住操纵杆的手也绷紧了肌肉,机动碉堡没有机龙里那种让身体神经和机体相连的技术,但这一刻即便是通过这看似简陋的操纵杆,安德烈和车组成员也能自豪的称自己人机一体。
东岛人也在拼死抵抗,而唯一能将其击溃的方式就是不停的冲击,一个梯次一个梯次的冲击,不给对手丝毫喘息的机会。
士兵在狂奔,碉堡在冲锋,一切都是在和时间赛跑,不只是为了完成任务,也为了心中隐隐的怒火。
再高效的计算机也无法赋予数据人心,而当原本冷冰冰的数据真正拥有血肉之时,他们才真正从游戏中的规则跳脱出来。
“什么,敌军顺着我军的左路进攻路线反击过来了!?”
前沿阵地上的桐谷从溃兵那里得到噩耗时,距离他向自己的顶头上司发送‘我军三路进攻均已得手,只等四国仓库陷落’这条喜讯,还不到半个小时。
最开始他发出这条信息时也明白左路军被伊凡人的阻击火力堵着,所以他担心的是攻陷四国仓库的速度会不会因此拖慢,然而现在他得知左路军溃散,敌军直插过来时才明白之前是想多了。
“少佐阁下,伊凡人此行是孤军深入,请下令调派攻击部队转头进攻伊凡人的孤军,一定能将这支孤军歼灭在半路!”
“可是,进攻部队都被四国仓库的火力迟滞在前沿,不太能抽的出手啊。”
“那就开炮,向敌军开炮,用炮火覆盖敌军!”
“但是,我们的左路军已经溃散,现在缺乏炮火指引,而且敌军的位置太靠近租界了,如果开炮误伤租界,后果不堪设想!”
桐谷身旁的中下级军官一时间争论不休,他自己也跟考试发现出题有自己没复习过的题目一样,全然陷入了不知所措的地步。
桐谷为了强攻四国仓库,达成中午十二点前攻陷仓库的‘壮举’,将手头的兵力全都压了上去,除开保护后方指挥部的500人以及自己身边的炮兵、警卫兵300人外,根本抽不出增员。
至于向北线主力求援……
喜报都发出去了,现在求援还不如让他吞枪自尽算了。
然而战场是残酷的,不会因为你陷入劣势就给你时间思考,当炮弹的呼啸声从天而降时,桐谷思考的最后一个问题还是如何向自己的上级交代。
120mm的迫击炮弹落在了桐谷的前沿阵地上,爆炸的火光顷刻间吞没了用沙袋和伪装网构筑的临时指挥所,后方的炮阵地和炮击机龙同样也陷入爆炸的慌乱中,堆积在炮火旁的炮弹不可避免的被爆炸激发殉爆,十几门中小口径的火炮和炮击机龙眨眼间就变成了一堆燃烧的废铁。
震耳欲聋的殉爆声扬起了遮天蔽日的尘土,距离前沿阵地仅仅一公里之遥的后方阵地,自然也目睹了如此盛大的景象。
坐在楼顶前一秒种还在津津有味的品酒的‘长谷川大佐’,一时间被炙热的气浪吹得灰头土脸,身旁的幕僚也赶忙上去用身体挡住暴风的同时,保护者自家的指挥官赶忙狼狈而逃。装满酒水的陶瓷酒壶在慌乱中落在地上,哗啦一声摔得粉碎。
“大佐阁下,您没有受伤吧!”
“不要管我!”
刚下楼长谷川就甩开了搀扶自家的幕僚们,他拍了拍头顶的尘土,眼珠子左右游离像是在思考什么。
“桐谷的前沿阵地距离四国仓库也有四公里远,情报里没有提到那些伊凡人有重炮,那么,只可能是大口径的迫击炮,不过……伊凡人居然有能打到四公里的迫击炮,不,不对,立马疏散阵地,快!”
就在那最后一个‘快’字脱口而出时,炮弹的呼啸声不期而至,先是作为指挥部的剧院外围传来了爆炸声和惨叫声,然后两发迫击炮弹从剧院头顶落下,砸穿了天花板正好落在剧院的舞台和观众席上。
“保护阁下!”
一名幕僚只来得及喊出一声尽忠的话,刚将身子挡在前面爆炸的气浪就将其往后吹飞,后面的长谷川也被部下的后背迎面撞上脑门,鼻梁骨折断的疼痛都被那震耳欲聋的轰鸣声给掩盖过去了。
炮击持续了短短一分钟后便戛然而止,
指挥部留守的陆战队员们慌乱的将长谷川从剧院里抬出来时,外面也是一片狼藉,留守的三台机龙运气很差的被爆炸波及,两台全毁剩下的那一台也被炸飞了一条手臂。好在炮兵都调到前沿阵地的缘故,后方才没有在炮击下发生过于强烈的连锁反应。
“我,我没事,所有人,就地,就地防守,优势还在,还在我们这一边!”
浑身灰尘的长谷川拒绝了上担架的提议,他杵着自己的指挥刀走到士兵面前,高声宣言道。
“阁下,还是请您退避到后方吧!”
“你,你在说什么混账话!”
“前沿阵地遭到炮击前,发来电报,说有一支精锐的伊凡人部队正在从我方的左路进攻路线反攻过来,兵锋直指此处啊,所还是请您暂时后撤!”
“胡说八道!”
长谷川怒目圆瞪,一把推开那名劝他后退的幕僚。
“敌军的行动不过是孤注一掷罢了,他们想以攻击我我军指挥中枢的办法来让攻击队伍回防,以此拖延时间,哼,想法不错但太小看我等东岛勇士了,只要我等坚守此地等前方的攻击部队占领四国仓库,这区区一支孤军深入的敌兵又有何惧哉!”
他一边说一边走到一座机枪阵地前,放下指挥刀当着所有人的面用手强行将错位的鼻梁骨板正。
“喝!伊凡人,给我瞧好了,我等东岛男儿可没你想象的那么弱不禁风!”
说罢,他干脆架起机枪拉动枪机给机枪上了子弹,而四周的部下也被上级这一亲力亲为的举措所感染,山呼万岁开始就地防御准备和前来袭击的伊凡人决一死战了。
然而,就在长谷川对自己的猜测深信不疑时,前线部队却传来了让他错愕的消息。
“这里是四国仓库外围进攻部队,所有战斗小组的组长、副组长已经光荣殉国,我是仅剩的大组代理组长‘伊藤少尉’,我们后方突然出现了伊凡人的主力部队,重复,我们后方突然出现了伊凡人……”
“组长,机龙,伊凡人的机龙从正面出击了!”
“什么,他们怎么可能主动……”
“组长小心!”
轰隆!!
前线部队最后的通讯,被一声爆炸所中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