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入秋冬季节的南奥菲利亚,已经渐渐能够感受到冬日的寒意。数百年前在这片大地上爆发的那场精灵殖民者和原住民以及人类难民的战争,让这片土地终日被阴霾所笼罩。祈术禁咒留下的痕迹,时至今日依然诅咒着这片荒芜的土地。

莫斯科基地的势力范围里,仅有的两座城市已经开始了分发取暖物资的工作,在工团步兵以及政委的组织下,市民们排成长龙在不同的分发点领取各自的物资。这些物资里包括固体酒精、棉衣、干燥柴木和火柴。

虽然萨斯齐麾下的政委们,用铁喇叭不停的向市民保证,物资充足不必担心自己会领不到物资,但大部分市民还是起了个大早,拖家带口的过来排队生怕少领了一份让家人挨冻。

饶是如此,仍然有一部分市民没有选择前去排队,而是在分配的住房里面朝东方,开始了属于他们的‘早课’。

梅沙跟随着自己信仰‘至高神教’的父母,逃到了南奥菲利亚最南端的这座城市。一路上的艰辛让她十二岁的年纪就学会了不少东西。不过,无论路上的条件再怎么艰苦,她每天早上六点的时候,都会准时和父母一起在地上铺下毯子,跪伏在摊子上虔诚的向着东方朝拜。

——“这一切都是至高神的庇护。”

她的父母总是这么说。

苦难是神的考验,幸福是神的恩赐。

那这么说来,这些伊凡人也是神派来保护他们的吗?

而她每次问道这个问题时,父母总会严厉的批评她。

——“异教徒,怎么可能是神的使者?”

但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为什么那些伊凡人会来帮助我们呢?

这样的疑问扎根在梅沙小小的心里。

屋外的天空传来了海鸟的声音,那种特别的叫声是一种特别耐寒的海鸟,在梅沙的记忆里这种鸟类被称之为‘贼乌’,是一种专门偷取其他鸟类鸟蛋的狡猾的生物。

朝拜是无聊而乏味的,让她这样的孩子忍不住去想象一些有趣的东西,比如‘贼乌’是如何绕开其他海鸟的视线,如何用嘴巴偷取鸟蛋,如何……

一日的朝拜还没结束,可梅沙的心已经随着渐行渐远的海鸟,飞向了更自由的方向。

贼乌遵循着本能在高空上利用敏锐的视觉,搜寻可能存在的食物。一部分留在了海港上,试图搜寻到一些被渔夫丢弃的渔获,还有一部分则被一股一栋的热源吸引到了南方的海面上。

温暖的地方意味着可能有其他鸟儿筑巢,也可能是人类的聚集地,这些地方往往能找到食物,能让它们不用捕猎也能轻松填饱肚子。而当这些海鸟找到那个热源时,在那一双双小眼睛里所看到的,却是一艘喷吐着黑烟在海面上航行的‘军舰’。

海鸟在军舰头顶盘旋,发出嘎嘎的叫声,而海面上也出现了两艘快艇朝着军舰驶来。军舰上的船员挥舞着令旗向快艇上的士兵传达己方的来意,在双发都各自确认了敌我之后,军舰便在快艇的带领下继续向南航行。

“将军同志,确认是伏尔加联盟,北海舰队第三特遣舰队,下属第五分队旗舰,警戒号重型巡洋舰。”

莫斯科基地的地堡内,电讯员摘下耳机向一旁等待的魏自清汇报道。

“很好,继续保持联系。”

魏自清抄着手摸着下巴点了点头,随即看向身旁的安吉拉。

“码头的工作都准备好了吗?”

“如您的安排,拉德纳中校和柴科夫上校已经将卫戍大队和黑海军陆战队部署在港口,关键位置也设立了炮台,如果这是一个陷阱的话,我有把握五分钟内控制局势。”

“那就好,毕竟我的脑子里现在也没有出现这艘军舰的编制,虽然根据新机制‘政策’来看,的确是这艘军舰没错。”

说道‘政策’这个词时,魏自清摸着下巴目光间透着疑云,明明是已经知晓的事情但还是无法完全信任一样。

就在基地升级到第5危机等级时,一个新的机制随之出现在魏自清脑海中的系统里,这个机制看上去很像是取代了原有的任务机制,不需要和本土联系也能完成一系列的任务。

而在安吉拉的解释中,这或许也是原本游戏制作组埋藏在游戏里隐藏设定,本来是准备在游戏后期公布的,但随着游戏的关服最终也变成了被深埋的秘密。

联想至此,魏自清便有些唏嘘。

政策机制里第一个出现的可选项名为——“旧世界的毁灭。”

根据这一选项的描述和图标来看,这一政策的背景是,游戏原本的世界遭到了核弹毁灭,魏自清的基地是唯一从那场浩劫中幸存的有生力量。而图标也是一个原子弹爆炸的蘑菇云。

这是一个开端的政策,点击即可完成,奖励的10万金卢布对于魏自清来说有些不多不少。第一个政策完成时,第二个政策随即出现在第一个政策的下面,看上去就像是科技树一样往下延伸。

而这一政策“我们的逃亡”,正是这艘军舰‘警戒号’的来因。

这一政策让魏自清选择,当初从本土逃亡时是选择的运输机还是军舰,如果选择运输机则会获得50架运输机的增益,而如果选择军舰的话则会获得一艘名为‘警戒号’的重型巡洋舰。

对此,魏自清果断选择了海军,毕竟现在基地缺的就是海军,特别是船坞现如今还只能建造一些巡防舰和快艇,一艘重型巡洋舰绝对是对基地莫大的弥补。

然而疑点也随之而来,原本的游戏里可没有什么超时空传送之类的东西,那么选择之后那艘军舰难道会从天上掉下来吗?

在魏自清选择海军的36小时后,莫斯科岛屿50海里外的海域上就真的出现了一艘军舰,而且明显是朝着莫斯科岛屿直线航行。

惊喜之余魏自清也警惕了起来,先是派出飞机前去侦查,冒险让飞行员抵近侦察后拍下照片,经过一番比对这确实是前苏联时期的‘图纸舰’,及‘X型巡洋舰’,而舰艇上悬挂的旗帜也是伏尔加联盟的改版苏联国旗,而非原版的苏联国旗。

纵使如此,魏自清也没有完全放下警惕,最终,也就有了今天的这一幕。

为了保证魏自清的安全,安吉拉建议他直到确认警戒号没有任何问题后,才去亲自迎接,对此魏自清也表示了认同。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魏自清低头看着手中的金色怀表一言不发,用这种最简单的方式来发散心中的焦虑,直至电讯员传来‘警戒号’已经顺利抵达港口,舰长亲自下船接受检阅时,魏自清方才松了口气。

而恰逢此时,在魏自清的脑海里出现了这艘军舰以及随舰官兵的编制。

“安吉拉。”

魏自清的脸上一扫疑云,他带上军帽抬起视线,理了理身上的军装高声道。

“去检阅我们的军舰。”

一侧的安吉拉会意的微笑着,将手上一直拿着的军大衣为魏自清披上。

“是,将军同志。”

设立在岛屿内湾溶洞的港口,平日里缺乏日照即便是白天也需要灯光照明。饶是如此,阴冷潮湿的空气也并不能浇灭士兵和军官们的热情。卫戍大队的士兵们临时客串其了军乐队,在指挥手的指挥下,奏响了‘太平洋舰队颂歌’。

奇装满员的黑海军在拉德纳的带领下,站成整齐的方针面向那艘排水量15000多吨的战舰侧面,用最肃穆的军姿迎接同志的到来。

当魏自清有些急匆匆的赶到时,身穿海军制服的舰长和大副、水手长等重要职位上的军官先走下了军舰,随后才是舰船上的水兵们。

“北海舰队第三特遣舰队,下属第五分队旗舰,警戒号重型巡洋舰舰长,伊萨克.诺夫卡准将,携全舰官兵向您报道,将军同志!”

为首的舰长,在魏自清面前站定敬礼。他的外表年龄十分年轻,约莫最多二十七八,作为一名准将来说实在是太过年轻了,不过考虑到游戏也不是完全还原历史,这一点也就忽略了。而就样貌来说,伊萨克更像是一个西方人,金发碧眼脸型五官较为柔和,与其他伏尔加联盟的军官比起来,更像是一名穿西装的绅士。

只不过,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与坚定的目光,还有那坚实的身姿足以让他的肩膀担负得起那枚金色的将星。

“欢迎,欢迎你们的到来,伊萨克.诺夫卡准将,你们的到来真是雪中送炭啊。”

魏自清热情的走上去,敬礼之后与对方亲切的握手,并一一慰问了随行的高级军官。在简单的寒暄后,魏自清身旁的安吉拉便开口提出让一行人赴宴的邀请,伊萨克舰长自然没有拒绝,这让一切的安排都如剧本一样顺利的进行。

欢迎宴会的会场设置在莫斯科基地的外侧沙滩上,工团的炊事兵们在这里就地摆起炉灶,用战场上的美食来招待远道而来的同志。

原本的游戏中,士兵和军官只是数据的模拟,而在这里他们能相互交谈,沟通,倾诉各自的心声。柴科夫向那些警戒号上的水兵们,讲述着自己来到该娅世界后的大小战斗,年轻的水兵们听得入了神,纷纷靠上去生怕听漏了什么。

而警戒号上的军官,也在宴会间向陆军的士兵们描述他们在海上的遭遇,以及本土遭到核打击的噩耗。虽然这有些影响士气,但魏自清并没有让这些船员三缄其口,反倒是希望用这件事来激励基地的官兵们。

“所以说,那些资本主义的败类还是动手了。”

言谈间,魏自清神情复杂的放下刀叉,与他同席的伊萨克神色凝重,虽然盘中的食物丰盛美味,但他也没有多少食欲的样子。

“很遗憾将军同志,虽然当局已经做出了最大的努力,但等到我们发现敌人准备使用核弹头的时候,一切都太晚了……但是,万幸的是您还坚守在这里,只要有一座基地尚存,伏尔加联盟就不会灭亡!”

伊萨克舰长一开始还十分失落,思乡之情溢于言表,但谈及到基地时一切的阴霾顿时一扫而空,眼中热切的视线足以说明一切。

“你说的对,但是我再问你一次舰长同志,你真的不记得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吗?”

“很抱歉将军同志,我只记得我的舰艇遭遇了暴风,等暴风雨平息后,我们就是来到这里了,至于我为什么会知道您的基地位置,那还是因为最高统帅部给了我有关您基地信息的文件。”

“是这样啊……”

对于伊萨克的回答,魏自清有些不至可否,但旋即还是摆出一张欢迎的笑脸,用自己的热情为对方接风洗尘。

魏自清没有喝酒的习惯,但今天他还是破例和伊萨克喝了几杯,等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时,整个宴会的气氛也活跃了起来,士兵们三五成群的高唱祖国的歌谣,有的还跳起了舞。明亮的阳光洒落在沙滩上,海浪的声音是最好的伴奏,魏自清望着那海风中的阳光,望着那片陌生而熟悉的大海,目光仿佛穿过了时空回到了曾经的故乡。

自己……还能回去吗?

忽然间,政策树开始继续往下延伸,第三个政策的图标是一面在硝烟中飘扬的红旗,名为——“红旗依旧飘扬”。

——是想把我留在这里吗?

遐想间,魏自清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他端起饭盒里的伏特加仰头一饮而尽,让辛辣的液体划过喉咙流入腹中,让那充满了斯拉夫风情的热量驱散着秋冬的严寒。

阳光落在魏自清的身上,他抬头望去只看见那红旗依旧飘扬。

是啊,红旗依旧飘扬。

魏自清没敢让自己喝得太醉,他也庆幸自己的部队里没有那种畸形的劝酒文化,宴会结束几个小时后他便在安吉拉的帮助下,召集所有的高级将领开了一次正式会议。期间,因为在忙于管理城市而没有出席宴会的萨斯齐政委,也抽空前往莫斯科岛上参加了会议。

会议地点选在了岛上的政治部大楼里,椭圆形的会议桌表示着参会人员人人平等只是分工不同。

会议分成了两个部分,第一是基地的扩军事宜,这一部分倒是非常简单,对于柴科夫这类高级将领来说,指挥多少士兵从来都不是问题,在军事上他们会无条件听从魏自清的安排。

其中最大的变化就是,魏自清在伊萨克所指挥的警戒号重型巡洋舰的基础上,加上拉德纳的黑海军,组建了基地的第一只海军部队——‘列宁格勒方面军’。

而第二部分,则成为了整个回忆中少有的出现争论的部分。

“那么现在开始本次会议的第二个环节,这一环节在于讨论如何解决现存于列宁格勒和斯大林格勒两座城市内的民生问题。”

魏自清将议题转换到了民生上,他故意顿了顿环顾四周,只发现除了萨斯齐政委有发言的欲望外,其他人都还是一副认真并服从的样子。

“现目前民生问题中,我认为最大的问题无非两点,犯罪和就业,犯罪方面尚可用铁腕进行打击,但就业却是一个难缠的问题,我看了萨斯齐政委同志的报告,现目前两座城市收容的难民已经超过十万人,失业率高达80%左右,这些无业人员简直就是最好的犯罪温床。”

对于魏自清而言,将领们的反应到没有让他有多失望,毕竟游戏原本就没有这样的民政系统,萨斯齐政委能热情的参与其中更多的是其职能有所覆盖,同时也是其性格有所影响。

“但考虑到基地扩军还不便吸纳太多的原住民,因此在我的计划中,我打算向外界采购流水线还有机床等工业设施,也可以接受当地商人的融资入股,以此来解决这方面的问题,不知道各位同志有没有别的看法和意见?”

说罢,魏自清将目光再度投向在座的将领们,不过站起来开口的只有萨斯齐一人。

“报告将军同志,我认为比起就业问题,我们应该最先解决城市的供暖还有粮食问题,如您所见南奥菲利亚已经迎来了秋冬时节,但我们能供应给市民的保暖物资严重不足,很多时候我们只能分发岛上砍伐的树木制作的干柴,如果这一问题不能得到解决的话,一旦入冬城市内将会爆发眼中的冻死、冻伤事件。”

萨斯齐的声音依旧是那么充满热情和坚定,言语中魏自清甚至能听出一丝的焦急,很明显这种对当地人的关切是做不了假的。

看着萨斯齐那副成熟而充满正气的面孔,魏自清不禁露出欣慰的笑容。

“那我问你萨斯齐同志,解决这一切民生问题,再加上救助更多的难民,需要基地付出多少代价吗?”

“我明白您的意思将军同志,这会让基地付出很多很多,但我相信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为什么?”

萨斯齐在回答这个问题前,挺直了腰板,他看向魏自清的目光炙热而纯洁。正直晌午的阳光斜斜的洒进会议室里,落在他卡其色的军装上,让他那肩章上的金色五角星反射出明亮耀眼的光辉。

“因为,我们伏尔加联盟,我们每一名工团战士,不正是为了解放全世界受压迫的人而存在的吗!”

他的回答掷地有声,连魏自清都有些被震撼到了。随之在魏自清心中浮现的情绪,激动、喜悦甚至还有一些自愧。

曾几何时,在魏自清还是那个失败的战队组建者时,他从来没有如此崇高的理想,从来没有思考过自己人生的价值,只因为一次挫败就想要寻死来结束一切。

而在这里,原本只是数据验算出来的人格,却给了他最坚定的支持。

“说得好萨斯齐同志,不过这一点你可以放心,问题在明天就会开始改善。”

“那……您的举措是?”

似乎没能理解魏自清的言外之意,自然萨斯齐作为将领实际上并不能完全拥有基地的权限,自然政策树这种事情他也是不知道的。

而正因为萨斯齐的那番话,让魏自清心中的想法更加坚定。

‘红旗依旧飘扬’这一政策的完成需求是,要求魏自清的基地存在30天,自然这一条件也是满足了的。

而当这一政策完成之后,魏自清便迎来了政策树上第一个二选一的分支。

“只有一个伏尔加联盟”和“解放的第一步”

前者的描述是会为基地提供军事方面的加成,并解锁一系列辅助的军事设施,提高武器产量;后者便是基地解锁一系列的民生设施,并让工兵能够建设和维护这些设施,同时提高粮食产量。

外界的危险和矛盾足够尖锐,如果没有强力的武器,那生存也只是幻想。

但是,武器和枪炮不能带给人民温饱。

每每思考这样的问题时,魏自清的心中便会有一个‘恶魔’,教唆他放弃这些无用的民众,只需要终于他的士兵就可以了。

魏自清无数次的将这个恶魔压在心底,却又无数次的听到恶魔的声音。

而今天,萨斯齐的这番话成为了压死这只恶魔的最后一根稻草。

魏自清也做出了自己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