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回到了刚刚买衣服的店里。
由于刚刚发生的事件，每名服务员都多看了我们几眼，我真担心她们会发现希儿的秘密。
“希儿，我们继续试衣服吧。”李冰脸上洋溢着热情。
“不用，我刚刚都试过了。”希儿很干脆地拒绝了李冰，然后从店里各处的货架上拿起了几件衣服。
“试过了？”李冰摸不着头脑。
只有我在努力控制着脸上的肌肉。难道说，刚刚在找康康的时候，希儿接触过的那些衣服，她全部3D建模了一遍？希儿的运算能力不是盖的啊。
“你不试试吗？”李冰已经下意识把希儿当成人类了：“不知道合不合身怎么买啊。我还得给你付钱呢。”
那也不是你的钱啊。我腹诽。
被要挟的希儿却不见有一点儿恼火。当然，也许陈锋在设计时没有给她设计恼火的表情。
希儿拿起其中的几件衣服，走进了更衣室。
李冰也拿起刚刚她试穿的衣服，准备结账。
嗯？
她是用她自己的钱结账的吧，不然可以和希儿的衣服一起结账。不过为什么感觉哪里怪怪的。
李冰结账回来后，看着一直盯着她看的我，笑着说：“你真的不买衣服吗？今天买我请客哦，就当给你接风了。”
这么大气？她不会是在用公司的钱请我吧。
既然这么在意，不问不是我的性格：“用你自己的钱吗？”
“当然是我自己的钱啊。”李冰眨巴眨巴眼，这才反应过来我在说什么：“不过用公司的钱和用我的钱区别也不大啊。”
“什么意思？”
“陈锋没有说吗？那是因为……”
正说着，希儿换好衣服走了出来。
惊艳。
外披黑色的风衣，风衣下摆垂到了膝盖附近。内着黑色无袖毛线背心，露出光滑的脖颈、锁骨和肚脐。下身穿着黑色热裤，露出修长的双腿。通体着黑，反衬着希儿本就偏白的肌肤。嘴角和眉眼勾勒出浅浅的笑容，这是在哪里召开个人演唱会的帅气女歌手吗？
虽然知道希儿的身体是用各种材料做出来的，但是还是让我忍不住感叹，太帅了，怎么会这么好看。
李冰也一副仿佛看到了什么好东西的模样，顺手从包里翻出一顶鸭舌帽给希儿戴上。嗯，画龙点睛之笔。
李冰心甘情愿地给希儿结了账。
我们随后又逛了几家服装店，又帮希儿买了几件衣服，其中甚至还有两件男装。过程非常顺利，只要让希儿一眼扫过那些服装，就能找出希儿喜欢的衣服。而希儿喜欢的衣服也基本都是穿上去好看的衣服。包括那两件让李冰颇有微词的男装，希儿穿上去后也让李冰哑口无言。
不如说以希儿人造人的底子，穿什么都好看，简直就是个衣架子。这点让李冰非常羡慕。
“这就是机器人吗？”在我们找了一家饭店吃晚饭时，李冰说：“回头问问我哥，看有没有可能给我也整成这样的衣架子。”
“你哥？”
“啊啊，刚刚的话没说完。陈锋就是我堂哥啦。”
嗯？又一个陈锋的关系者？
“陈锋没和你说？老毛病了，他经常觉得别人会知道一些他没有告诉别人的事。这是病，得治。他还没告诉你，他的舅舅，也就是我的父亲，是星空科技的董事长吧。”
我想起刚刚还腹诽给希儿买衣服的钱不是李冰的钱，顿觉窘迫。虽然确实不是她的钱，这不也差不多了嘛：“星空科技是家族企业吗？”
“不算是，但是高层的亲戚在公司里任职不算什么大事，举贤不避亲嘛。希儿要吃点什么？”
“希儿是机器人，不用吃饭。”
“哦，对哦，那么就我们吃，希儿在旁边看着？被人看到了不会觉得很奇怪吗？”
“的确很奇怪，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
“别啊，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不用吃龙山基地的食堂了。这样，希儿你装作吃饭，先把菜夹进你的碗里，再夹给我们。反正不要做着不动就好了，也没有人会专门盯着你有没有往嘴里塞菜的。”
“这也太麻烦了。希儿，你就拿双筷子，双手放桌上就好了。既然没人盯着你有没有往嘴里塞东西，那应该也没人注意你有没有往碗里夹东西。”
“好的。”
这是又被当成命令了吗？
“希儿，我希望你不用把我的话当作命令，包括现在说的这句。”
希儿看着我。
“今天我说的，那些似乎是指令的话，其实并不是强制你去做什么，而是我觉得这么做比较好。所以如果你觉得我的提议有问题，或者觉得这么做不好，你完全可以不照做，或者提出异议。”
“你的意思是，要放弃你的管理员权限？”
“不，我觉得管理员和人工智能的关系，不同于上下级关系，更不是奴隶和奴隶主的关系。就算是管理员说的话，也不是每句话都是命令的。”
希儿点了点头。但是我很担心她有没有听进去。
“希儿……似乎拥有很高的智能？你还是她的管理员？”李冰用吸管搅拌着饮料，漫不经心地问。
糟了，让李冰察觉了希儿是强人工智能的事。不过，李冰是陈锋的表妹，陈锋又很放心希儿和她一起出来，应该没事吧？
“诶，毕竟是我们公司的最新产品嘛。”我含糊其辞。
李冰又针对希儿提了一些问题，比如：
“希儿不吃饭的话，平时供能是用电吗？”
“是的。”
“希儿只接收语音指令吗？”
“也可以接收电信号。”
“那也就是说希儿可以连上网络？”
“是的。”
“希儿用不用装根天线？”
“你以为我是过去的大哥大吗，现在的手机也没有装天线的啊。”
“希儿你这么好看，有没有想过去当平面模特？”
这都什么奇怪的问题。
“希儿，你想去吗？”不过实际上这个问题也没那么简单。
希儿想不想去是一方面。我也挺好奇，审美品味这么高，也许她会对这个看脸的行当感兴趣。而且有一个想要成为的目标，也是希儿拥有独立意志和社会性的一种体现。
另一方面，也不知道希儿能不能做这个。据我观察，希儿的面部表情是要远远不如人类丰富的。而且如果机器人能够成为平面模特，那也不一定用希儿。因为希儿的特殊之处，还是在于她将人类的思维意志与计算机的高算力相结合。做平面模特既不需要高算力，也不需要拥有思维。
“平面模特能够接触到最新最潮流的衣服，我想试一试。”
好吧，不出意外的回答。
在一顿充满问题和回答的晚餐之后，我们踏上了归程。
上车时，我以刚吃过饭为名，要求李冰开慢点。
好吧，大概是慢了一点点。
回到龙山基地，陈锋带我和希儿去了西四层的一间空房间内。
说是空房间，但是里面有一张木板床和一个床头柜。好吧是一间只有床和床头柜的空房间。床上甚至没有被褥。
“从今往后，这里就是你的房间了，除你之外没有人可以随意进出。虽然你不用睡觉，但是还是给你放了张床。现在这里虽然什么都没有，但是你可以提出自己的需求，慢慢地，这个房间会丰富起来的。还有，你每天需要充电半小时，在这里或者楼下的房间里都可以。无聊的时候，也许你可以看看电影，虽然说你可能没有不无聊的时候。”
陈锋说完，我才发现床头上还有一根电线伸出。
把希儿留在房间里充电，我们回到了位于二楼的希儿实验室。
虽然知道今天的活动都有记录，不过我还是忍不住向陈锋报告了今天发生的事情。
首先是希儿帮助找到儿童的事。
“陈锋，希儿有没有可能用于打击犯罪？”
“完全可以，甚至我在一开始就考虑过这个功能。”
“希儿查看并分析监控能够大幅减少需要的人手，大幅缩短观看监控的时间。”
“而她既然能推断出儿童还在店里，结合她能够获得的巨大情报量，没道理不能推断出部分在逃犯的藏身之处。”
突然达成共识。
然后是希儿买衣服的事情。
“你知道的，我一直在担心希儿其实并不是真正地拥有独立意志。”陈锋笑着说：“包括希儿希望换衣服，喜欢好看的衣服，也许是因为她学习的模板们是这么做的，而不是她通过学习模板形成了自己的特有人格。但是她买衣服证明了她具有自己的审美。能够说服李冰，我是没有预料到的。她以前很潮的。”
一想起这事儿，我就想起陈锋又藏着话没和我说，声音中不禁带了一些怨气。
“是哦，你这么了解她哦，不过毕竟是你表妹哦。”
陈锋苦笑了一下。
我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结，问了一些其他问题：
“希儿脖子后面的红色按钮是干什么用的？”
“制动器。按下那个按钮，希儿将完全断电，立刻停止任何活动。”
“还有，我有一瞬间看到希儿的眼睛亮起了淡粉色的光芒，这是为什么？”
“我用希儿的眼睛亮度来直观地显示她的运行状态。呃，CPU占用率你懂吧？平时不运行时是暗的，希儿高负荷运行时会亮起，越亮说明希儿此时的CPU占用率越高。希儿眼睛里的灯是粉色的，不过暗淡的时候不太能看出来，从外面看上去是黑色的。”
“那你说希儿没有不无聊的时候，是因为这个？”
“是，希儿对周围环境的监测大概只用某一线程的1%，日常对话也只用这1%的1%。她还只能有限制的访问网络。对于她来说，现在应该是很无聊的吧。”
“所以你提议希儿看电影？”
“不太有用。如果希儿像人类一样正常看电影还好，但是我怀疑快放64倍对希儿来说也是小菜一碟。甚至这时的CPU占用率也不到5%，这还是单线程的情况下。”
我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还有个问题。
“我还有个疑问。”
“你说。”
“希儿为什么这么酷，还喜欢男装。”
“希儿本来就没有性别啊？”
“没有性别？希儿不是女孩子吗？”
“人工智能哪来的性别？”
嗯？
我突然想起陈锋说过的话：“英雄是不分性别的。”
我甩了甩头。
“等等，你说希儿没有性别，那为什么把希儿做成女性的样子？甚至你们还做出了……”我下意识地扫了一眼自己的胸前。
“首先是因为我想要一个女儿，而且女性的外表会更让人有亲近感。第一个人工智能以女性的形象出现，在西方这还是政治正确呢。”
“……”
陈锋又一次把早该向我说明的东西抛在了脑后。
从这一天开始，我走上了diss陈锋的康庄大道。
diss陈锋一时爽，一直diss一直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