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打算不弹钢琴了。”
第一节晚自习上课前，坐在前排的绘对小麻花这样说道。
“嗯？”
小麻花稍稍显示出震惊，用有些惊讶的语气说道：
“绘，你有多喜欢钢琴，班上没有人不知道的。不要做傻事。”
“是真的，以后大概——永远都不会弹了。”
绘认真地说道。小麻花忽然觉得绘从未这么严肃地说过话，即便是在她谈及自己喜爱的事物时。
“没有为什么。我已经满足了。”
她还没有意识到在平静的对话中，所隐藏着的异动。
在这个时候，她仍然认为绘是她在这座学校里的三天以来，所认识的最好的朋友。
2
昨天傍晚，在文艺汇演开始之前，绘与小麻花一同经过走廊。
小麻花最害怕的就是五楼走廊里的名人画像。达芬奇，卢梭，伏尔泰的眼眸好像倒映出无底的深渊，要令她深陷无法逃离的漩涡中。
“绘……你有没有感觉画像里的眼睛……好像在看着我们。”
“只是你想太多了而已。”绘用开玩笑一样的语气说道。
“嗯……钢琴独奏要加油啊。我很看好你。”小麻花鼓励绘道。
“谢谢你，真是个好孩子啊。”说着，绘便用手轻轻抚摸着小麻花的头顶。
演出开始时，小麻花特意选了靠前排的位置。
站在主席台上报幕的是绘的朋友，在年段的男生们中间有着“全能女神”的美誉的柳。
“接下来的节目，是由叶绘演奏的《月光奏鸣曲》。”
柳用可爱又有些脱线的声线报幕道，
最开始，她们就是因为这首钢琴曲而相知。这是一首较高难度的曲子。
“加油啊，小绘。”从观众席上发出男生们雷鸣般的欢呼声。
在宛若潮水般奔涌而来的呼声之下，小麻花轻声地说道：“加油啊，小绘。”
像这样的生活，或许很平淡，但她希望能够一直持续下去，一直持续下去。
3
“那么，对了……你是叫什么名字来着？”拿着值日生登记名单的女生问小麻花道。
小麻花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尽量平静地对她说道：“我叫什么名字，并不重要吧。”
“是吗？那你小心一些吧。”
和负责登记的学生干事告别后，小麻花小心翼翼地握持手电筒，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在宛若幽灵的交替灯光中变得越发怪异，除去她本人近乎见不到第二个人的存在。
作为学生干事，夜间巡逻见不到的人——她也并不希望看见人的影子。
从她来到这座学校的时候起，没有名字的学生证便用规矩的印刷字体写明她是学生会的干事。这冥冥中的安排也说不出任何理由。
忽然，在单调的脚步声中，像是乐曲在高潮中突兀的转折，回荡在苍白的墙壁与洁白的地板内的，是《月光奏鸣曲》的旋律。
声音是从音乐教室里传出的。
当小麻花走近门口的时候，她在教室内的钢琴前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绘……是你吗？绘？”
有些慌乱的小麻花用手电胡乱照射着音乐教室的内侧，却难以得到回应。
坐在那里的演奏者背向小麻花，动情地投入自我的演奏。那名少女的大致相貌在一瞬与小麻花印象中的好友重合在一起。
“你在做什么，快离开吧，现在不允许有人再待在这里了。”
小麻花尝试着克服心中不安的预感，缓缓走到演奏的钢琴前，
此刻映入小麻花眼帘中的那名少女便是绘。
面若死灰的柳从发型到脸庞都能看出“被装扮成绘的样貌”的痕迹。在与小麻花对上眼眸的瞬间，那对纯净的灰白的宝石中，除去空洞外别无它物。
小麻花发出了惨叫。从她左侧环绕在学生座椅上方的漆黑中。存在这座房间内的第三个影子宛若泉水中出浴的美人，出现在侧过头的小麻花的视野中央。
这场钢琴独奏会的唯一观众保持着将双手放在膝盖的姿态，她安静而孤独坐在座椅上，最先到场，并默默地听完全程。
要问为什么这名观众可以为这场演出付出如此之多，或许答案只有一个，这名观众同时也是隐藏背后的指挥者。
“绘。”
小麻花嘴唇颤抖着，念出了她所熟知的好友的名字。
“抱歉，演出结束了，你没能赶上高潮呢。”，绘用充满遗憾的语气说道。
原本用来演奏钢琴的纤细右手，已然宛若枯死大树上一根苟延残喘的修长棕黑枝条，从细丝仿佛是操控提线木偶的细绳。
“好朋友啊，你看，我已经弹不了钢琴了。”
绘歪着头，向小麻花露出仿佛姐姐关心妹妹一样的温和笑容，就像她没有发生异变前所做的一样。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小麻花哭喊着说道。她的身体被从绘身上散发压迫性的恐惧锁上了无形的链条。
此时，她又一次听见了好友的声音。但是声音的波动已然被环绕于她身体周边的黑影所扭曲了，
“需要理由吗？”绘问道。“我累了。这还不算理由吗？”
“我多么嫉妒她的声音！”忽然，她的语气变得极端激烈，像是要发出怒吼一样！”
“但是琴键连奏出的声音怎么美妙，终究不能代替自我的声音。你说，对吧。”
在小麻花的眼眸中，苍蓝夜光的教室后方，漆黑影子缠绕的中央，挥舞着异形肢体的绘狞笑着。
“演奏很精彩，柳，我会永远记得你的。”
乐曲戛然而止，演奏者从钢琴椅上直直站了起来。
她像上了发条的人偶一样，机械地转回头看向绘的方向，目光中似乎还残留着小麻花的倒影。在使用寿命走到尽头的一刻，人偶呆滞的双眼好像是对这世界仍留有什么遗憾，但已经来不及了，她在重力作用下直挺挺倒了下去，再也没有起来。
小麻花步步后退。但此刻已然没有退路供她选择。
“你也来做我的演奏者吧，相信我，我一定会成为你永远永远的听众的。”绘狂笑道。
“绘，求你，求求你，快醒过来啊！”小麻花用哀求般的语气说道。
下一刻，漆黑的浪花自绘的脖颈后方翻滚而起。绘张着嘴像是还想说些什么，接着便摇曳着身体倒下了。
白银的匕首刺入后背的瞬间，深红的鲜血从脖颈后方涌出，像美术课上倾洒而出的颜料染红了地板。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