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我们和凌霜约定的时间改成了下午四点,我差点忘记下午还有一堂从一点上到三点的通识课了。

通识课的内容非常无聊,叫人家回去种一株植物修身养性什么的,因为不重要细节我就不多提了,总之那两个小时的课我几乎都在打呵欠中度过。

方书祺跟我读同样的通识课,但她非常神采奕奕,一直在问我要种什么样的植物,但我都以「还没想到」打发掉她,整个心思都落在等等四点跟凌霜他们的会面上。

我们俩目前站在校门口等候白卿等人来接我们。

我有和书祺查暖心孤儿院在哪一个地方,发现此地位于相当偏僻的深山处,鲜少有人车经过,更别说开上山路有一定危险性的游览车了,所以公车的站点铁定不会设置在那所孤儿院附近,那么就又必须请白卿来载我们过去了。

当我答应可以一块去暖心孤儿院之后,方书祺就吵着自己也想去。我本以为暂且不是「清零计划」一员的她会被凌霜拒绝,没想到这名有些冷淡的美男子竟点了点头,应允了,害我一度以为他脑袋是不是撞到哪里?又或者是因为自己答应凌霜愿意去一趟孤儿院,打动了他的心,连带方书祺也跟着沾光?

无论是什么样子的理由,我现在感受到的是凌霜的个性比我想像中的还要讨喜,也决定以后不随便把自己的臭脾气发洩在他身上了……看来,真的得养一株植物修身养性?

就在我开始思考着可以种植哪些植物时,异样感猛地席捲而来。

我看到方书祺脸上的笑容就这么僵住了,不仅如此,就连她在空中挥舞手机的手也停在半空中。准备经过我们身旁、某位手上拿着未封盖纸杯的同学,杯里的红茶液体刚好洒出来一半,停驻在不再流动的时间里。放眼望去,大量从校园内走出的学生们,俨然成为了一尊尊栩栩如生的「雕像」,这让亲眼目睹他们就这么被锁在时间漩涡里的我,惊恐万分。

「书祺!书祺妳怎么了?」我抓住方书祺双臂,拚命摇着她,但我无论怎么摇她就是一点反应也没有。笑容还是僵在那里,动作同样没有任何改变,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硬生生定格了,而我很清楚这股力量来者不善,搞不好又是那位总爱来找麻烦的莫瓦格纳管理员──金禹。

这次他不是派「凋零」来骚扰我,而是……

「十分抱歉,我的手下似乎给您们丢脸了,所以我特地前来……赔罪。」

我听到了一道非常陌生的嗓音,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金禹,只是我还来不及看到他的长相,就感觉自己被人往旁边一扯。待稳住身子后,我才看到刚刚站着的地方炸开一道相当巨大的口子,这口子甚至呈现熔岩状态并发出白烟,「滋滋滋」的声响钻入我每一根神经,促使我浑身一抖。

我刚刚……是不是差点就死了?

这记攻击并没有我想像中那么轰烈,却带来如此巨大惊人的破坏,如果我没有及时被人往旁边扯过去的话……

「受伤了吗?」从我头顶落下的嗓音熟悉到不行,但我这次竟罕见地对于听到这道嗓音而欣喜。

「夏玄!?」

「嗯,妳好,我未来的女朋友。」

「不是……虽然我很想吐槽我不是你女友,可是现在……」

「确实不是个好时机。」夏玄一把捞起浑身仍然僵住的方书祺,将她扛在肩膀上,另一只空着的手则是握住我的手心。尽管被他一握手带给我满满的尴尬,因为这让我想到了之前对他的种种。当时的我态度不仅很差还不由分说地赏他一个巴掌,结果现在我面临巨大危险的时候,他竟及时拉了我一把……看来,得要找个时间跟他好好道歉了。「不要放手,要逃了。」

「啊啊?我、我以为你要跟他……唔哦!」

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夏玄就带着我跑起来了。一开始的速度快到我这个小短腿差点跟不上,好几次都在摔跤的边缘中挣扎,幸好夏玄似乎有意识到要我跟上他的速度何其困难,于是放慢了步伐,最终停在一台黑色的厢型车旁。夏玄将门拉开后,把动作虽然已经恢复正常但仍然陷入昏迷的方书祺小心翼翼抱入车内,并用眼神示意我上车。

我非常担心那名来历不明的敌人会追上来,不敢有任何犹豫地上车了,毕竟满肚子的疑问仍不比性命重要啊!

确认我上车坐好后,夏玄还贴心地帮我系上安全带,结果就是他那张帅到曾经让我赏他一巴掌的脸蛋离我非常之近;有些急促的喘息再搭配上他身体此刻散发出的热能,竟顺利地让我浑身僵住了,碰都不敢碰他。他及腰的一头黑色长发带有若隐若现的薄荷香气,紮成高马尾,发量似乎比同样也是留长发的凌霜先生还要多。

我不确定自己目不转睛盯着夏玄多久了,直到他漂亮的眸子亦盯住了我,并开口问道:「妳相信我吗?」

「你、你说这什么话呀?在立旗?」我忍不住吐槽出来了。不知道为什么,当我面对的是夏玄时,总会不知不觉把内心话说出来,而且一点也不觉得害臊;反观我跟白卿相处的时光,我都不敢对他吐槽些什么,总是想办法迎合他、逗他开心,甚至还喜欢看到他脸红的样子,只是这样就变成我跟白卿说话总得小心翼翼了……

这就是乖乖牌和坏男人的差别吗?跟夏玄相处,我随时随地都想骂他个痛快。

「立旗?哼。」夏玄果然没让我失望,简短的几个字就让我的劲起来了,只是我还没来得及跟他槓起来,夏玄就率先把车门关上,并跑到副驾驶座的位置对司机说道:「给我把她们俩平安送至暖心孤儿院,敢让她们掉一根头发,我唯你是问!」

一身黑色西装的司机马上就哭了:「少爷!您、您这是强人所难呐,即使没发生什么事,头发也还是会掉啊,您干脆现在就解雇我吧!」

我很想吐槽司机那过度夸张的反应,但是在看到他的眼角淌下真情的泪水后,我打消了念头,因为他是真的在感到害怕啊,害怕夏玄的「唯你是问」,害怕「唯你是问」背后隐藏的意图……我忍不住感到好奇了,夏玄这名表面上光鲜亮丽的Coser,私底下究竟是怎么对待自己人的?他的一句话竟会让司机哭着求解雇……看来,等等得找个机会从司机身上挖一些八卦了。

面对司机的哭诉,夏玄就什么也没说了,挥挥手叫我们赶紧驶离。

奇怪?这划面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呀?

我记得在凌霜的幻术里,那个时候的凌霜也是叫白卿赶紧开车带我离开,我还一度担心他会命丧于那位凶残至极的异界通缉犯,可后来才知道席捲而来的「危险」都是幻术的其中一环霸了,凌霜事后也毫发无伤。虽然在那场幻术中的确碰上了足以损害我们幻想之力的「凋零」,但也被突然出现的江莫言轻轻松松解决,所以整体上来看没什么好担心的。

反倒是现在,我很清楚自己没有在凌霜先生的幻术里,不明人士的攻击也是来真的。要不是夏玄及时出现并救了我和方书祺,我们俩可能就被那极高温的火焰烧得一干二净了。

就因为很确定自己不是在幻术里,我更担心夏玄的安危了,再怎么样他都是普通人类啊,面对可能是来自金禹本人的攻击,他怎么可能抵御得住?

就在车子开始往前移动的时候,我倾身向前对司机喊道:「你家少爷会死的!应该带他一起离开!」

司机听闻,更是催促油门加速驶离校门口。

「欸!」受反作用力影响,我被安全带拉回椅子上乖乖坐好,但我的嘴巴不打算这么放弃:「你……我是不清楚夏玄平常是怎么对你们的,但他好歹是你们家少爷啊,不该用这种方式报复他!」

「我若按照妳的意思执意留下,那才真完了!」司机这么回复我,把我弄得一愣:「妳太久没跟我们家少爷接触了对吧?妳难道忘记是谁告诉妳凌霜先生可以保护妳的?」

「我当然没有忘记!可是这件事跟你家少爷打算跟异界通缉犯打架有相关吗?」

「有!」司机大声吼我,但我很清楚他不是在生气,而是在恐惧、在害怕,这些情绪反应似乎皆来自于「夏玄」,一名朝夕跟他们相处的「少爷」。「少爷现在可是全世界排行榜第一名的Coser ,论外貌与武力几乎无人能及,多少妙龄少女以及高龄熟女都为他倾心,他想得到女人不都一句话的事吗?」

「……」我开始觉得这名司机是个很矛盾的人了,恐惧害怕着自家少爷,却又疯狂为他打Call,这人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可是,在得知小涵妳身陷危机的时候,少爷并没有趁机把妳拉拢过来,而是要妳去依靠凌霜先生,这是因着什么呢?因着少爷知道自己的个性会把妳带坏,他舍不得,所以忍痛把妳留在凌霜先生那里,不然妳现在早就被『凋零』还有那什么异界通缉犯玩得团团转了!」

嗯嗯嗯?这一串乱七八糟是怎么回事?司机的意思是夏玄是反派吗?

如果他是反派,他为什么还救我呢?是看在我是凌霜先生的人,不敢对我轻举妄动吗?

「所以,如果少爷叫我们走,我们不仅不走,还折返回去的话,少爷一定乐得直接把我们丢给异界通缉犯,还可能在旁边嗑瓜看戏!他就是这么一个疯子!」司机愈说愈激动,我都担心他会直接把方向盘给扯下来。「所以,听我的劝,别去关心一个疯子,妳的关心很可能换来死无全尸的下场,我这是肺腑之言!」

听到他说的这些话,我想起来方书祺曾经对夏玄的评价:

『他想把有在排名上的Coser全部挤下去,只容许他当第一名,不容许有第二名的存在。换言之,他想当彻彻底底的王。』

还有就是当夏玄得知我是清羽粉丝的时候,他发挥了一秒变脸的技能,甚至直接头也不回地将我扔下走人!

那个时候还不清楚,但现在回想起来,我感觉夏玄是一个危险的男人,并不是误解了?

可是,他偏偏多次在关键时刻对我出手相助……

外加,他刚刚看着我,对我说:『妳相信我吗?』的真挚神情。

……

我已经不晓得该怎么看待这名男人了。

这是校园的一处角落。

他们有好几个人,把一名女孩团团包围。

嘴上骂着:『妳这个臭O子,嘴巴长那么大做什么?』『我们欺负谁,关妳什么事?为什么要去跟老师打小报告?』『今天终于逮住妳了,得好好教训妳不可!』

那名女孩的腹部被其中一名男同学揍了一拳,她痛得跪倒在地,哭着求大家原谅。

『原谅?哼!妳知不知道因为妳的一句话,害我的声誉全没了?妳都没跟我道歉,我凭什么原谅妳?』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来不及了,我今天一定要把妳打得连妈妈都认不出来!大哥们,帮我出气出气!』

男同学一声令下,站在他身后疑似大学生的男子们全部往女孩逼近……

我很想冲上去阻止他们,但眼前侵犯女孩的划面出现了裂痕、破碎,亮丽的冰晶纷纷坠落,凌霜先生、白卿以及刘杰三个男人严肃的面容随即出现在我眼前,我这才想起来刚刚的划面是江莫言从一名孤儿院孩子的记忆中提炼出来的,而这名孩子现在两眼无神地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

「自从发生那件事以后,小莲她经常做恶梦。看到一大群人朝她走过来,她还会失控尖叫甚至伤人,我们都不知道带她去多少次医院、打多少剂镇定剂了……」孤儿院院长是一名年约三十几岁的妇人,说着小莲的情况时凭凭拭泪,看来对小莲的遭遇感到非常心疼。「该走的法律程序走也走完了,对方医药费也按时给付,可是小莲的情况完全不见好转,现在叫她更是回应不了……我已经不晓得该怎么办了,求你们帮助帮助这个孩子吧。」

「用人的办法确实无法带着小莲走出恐惧。」凌霜先生说,有一瞬间我以为他当起了心理医生,直到他下一句出现:「但『幻想之物』可以。」

「啊?」孤儿院院长跟我想要表现的反应一样。

凌霜先生没有再多做解释,而是对江莫言说道:「小言,你准备好了吗?」

江莫言点了点头,将装着彩虹液体的瓶子打开,对着小莲还有我的方向一撒。

我根本来不及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