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一个梦。”她说,“我梦到人们在荒地上修筑房屋,播下食种。”

“我梦到人们筑起高楼,建起大桥,在云端飞翔。”

“我看见严密的钢铁丛林里亮起红光,里面的人类独来独往。我梦见我在世界边缘不断忏悔,不断迷失...”

“还有...”

“够了。我知道了。”男人取下了她头颅上的复杂器械,然后说道,“休息一下吧。”

“可是...”

“闭上眼睛。”男人细声讲到,用手轻抚了她的眼皮,她迎合着缓缓闭上双眼,感觉漫天的空气都涌入她的脑海之中,她的思想在自由的海洋里遨游,而她的灵魂则浮显在思想的高空,盘踞着俯瞰着众生。

突然之间,似乎有一股温热的液体在她的后颈游荡,她的感觉就好像突然脱水了一般一下子被拽入了现实之中,她感受到了眼皮的沉重,想要睁开双眼时,

这个世界却霎时灌入了满目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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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不远处的一方高楼之上,

“人类总爱做梦。”身着白色风衣的男子说道,他端起高脚杯,样貌与普通人似乎无异,唯一有差别的是他的右半边脸颊竟然是由金属制成的,看起来像半个机器人。

“我们不也是人类么。”他旁边的人身穿中世纪的管家服,外面搭了件褐色的小马褂,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站得笔笔直直。

“说得也是。但是不被人承认的人类,就不算人类。”男人赤脚走在发光的地板上,地板亮起红光,精确而微妙的控制着温度,使他的足底温度保持舒适。

男人来到这个房间的落地窗前,拉开左边的窗帘,而穿着管家服的男子则默契的走上前来,拉开了另一边的窗帘。这样热烈的阳光就从窗外照进来一部分,看起来十分明媚可人。

外面悄无声息,只有从远处不断浮动的光能照进这栋屋子。这里环绕着各种奇形怪状的建筑,不少低空飞行器穿息而过,而在不远处那栋直拔云间的高楼,是这整个城市的看守者,那里面也驻扎着整个城市的核心。

从这里看不到城市的边缘,但这个地方似乎是建于山巅,你能很明显地感觉到这座城市高耸的海拔,透过那层外围的薄薄的蓝色的“圈”可以看到。而如果你能够俯视这座城市,你会发现它其实并非是建在山上,而是飞在空中,它的四周有巨大的大型推进器,而整个城市犹如蛋黄般被外面那层圈包裹在其中。

“但是我们从这里跳下去也仍然会死。”男子脱下小马褂,解开领带,转身回到沙发中,看起来是在放松,“我们还是人类。我现在也不过是在完成我作为人类的例行而已。”

“人类,这只是个定义而已。谈论定义是没有意义的。”男人将红酒一饮而尽,他的脸上露出来一种让人看起来就觉得残酷又狰狞的笑容,但他却笑得十分自然,仿佛他一直都是这么笑的一样,

“可悲的是,我们总将自己的耻辱束上高阁,难以见到的同时,又最为明显。”他说。

真实就是这么荒谬。对于生活在这座城市的人来讲,而谎言或许比真相还要残酷。

“您还在玩国际象棋么?”男子将管家服披在手上,他下班的时间快要到了,这样的一个话题,是他作为今日的结尾。

“在呢,在那边的柜子里。不过平时也不会有人和我对弈。”

“能赏脸和我对一局吗?”

“你没有外架的BRN,若是对局,是胜不过我的。”男人放下手中的高脚杯,用手指敲了敲他的脑袋,说道。

他的右半边脸颊虽然是用金属做的,但动起来依然活灵活现,这令他的面庞看起来有些异样的美感。

随后,他走到柜子旁边,从柜子里拿出了那盒国际象棋,打开盒盖,里面的各个棋子都干净得发亮,可见其保管得十分细心,但是如果仔细观察,可以发现尽管每枚棋子的选材和做工十分精细,但依旧能看出些岁月的痕迹来。

“但是单论胜利来讲的话,我们不是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去追求过它了么。”管家服的人说,“我们从来也不需要胜利,也没必要胜利。”

男人脸色一变,只听他低沉着声音说道,“也并非如此。”

“在我见到的这么多人中,您是少有的不沉迷于‘梦’中的。所以我是相当敬佩你的。”他说,随后走到房门边上,

“像这种丝毫没有意义,连玩具都称不上的东西,您也是我唯一见到收藏它的。但有些事情,我还是希望先生不触碰比较好,这对所有人来讲都是好事。”

“今天的例行结束了,明天再见。”房门被关上,那个人离开了这个房间,这里安静了下来,不再有人与人之间的谈话声,亦如往日的这里一样。

站立在柜子旁的男人拿出其中的一枚棋子,仔细地端详,看起来是在品味这种古老的艺术品,又好比是在欣赏其悠久历史的美感,

随后他小声的说了一句,像是对另一个男人的答复,

“但这是能让人唯一能保持清醒的东西啊。”

那枚棋子,是一颗所有棋子中磨损最严重的黑色士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