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是程陆的主视角*
在北欧神话的传说中,毒龙尼德霍格咬断世界树的根基之日,便是诸神的末日到来之时。
不过好在某位侦探的横空出世,阻止了这个可能未来的发生。
他运用智慧和谋略破解出了隐藏在诗句中的谜题,让本可能取消的大会仍旧能进行。
而也正是因为大会的照常进行,我才能在高二年级4×100米接力赛中,站在第三道最后一棒的交接区,在即将到来的竞赛前胡思乱想。
或许诸神的黄昏终究没有发生,但我面前仍有亟待解决的难题,那便是在本班第二棒选手与第三棒的李泽旭交接时发生的掉棒事件——虽说我本人对此次竞赛能否取得名次不报任何期待,但这次掉棒还是着实让我心头一紧。
尽管跑在第三棒的班长李泽旭同学使尽浑身解数,也只能拉近与倒数第二名的差距而已;而在这段百米冲刺的后半段,李泽旭明显有些后劲不足,未能将与前方选手的距离再缩短半分。
眼看着其他几道的选手纷纷完成了交接,一种无力感自心底油然而生——说起来很可惜,但这样下去,似乎只能接受排名垫底这一结局了。
“程陆!”
李泽旭的一声大吼将我从纷杂的思绪中揪出,幸好我也及时反应过来,接过接力棒,一瞬便从交接棒区弹射了出去。
不过……这般努力真的有用吗?
我不禁在心底如此拷问自己。
再怎么努力也弥补不上之前的差距,拼尽一切换来的可能也只是无用功而已。
这样的努力真的有必要嘛?
这样的情况下还需要努力嘛?
无数这样的疑问灌注进我的足底,阻碍着我继续提速。
放松一点……似乎也不错吧……
不用那么努力,也不用那么拼命……
反正都是最后了,就这样平速地跑完全程,别人应该也看不出来吧……
……
“加油哇!加油!”
猛地将我懈怠的想法从大脑中驱散的,是一个清亮的声音。
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那边不光有终点,还有一名个头不高,身材偏瘦的少女,站在终点的围观人群前。
她涨红了脸,双手捂在嘴前作喇叭状。
“加油!”
第二声加油紧接着从她小巧的双唇中蹦出,不知是不是因为情绪过于高涨,感染了身后围观的人群,整齐划一的“加油”声也如浪潮一般从围观的人群中爆发出来。
“加油啊!”
“冲冲冲!”
什么嘛……
这么热情,搞得我想偷懒都不好意思了……
人群前的白婉若再一次全力呐喊,加油声却被淹没在了围观群众的声浪中
不过,运动会的精神核心,不就是全力以赴吗?
一种莫名的力量涌入下肢,驱使着我的双腿向前弹射出去。
那么姑且,也让我好好享受下剩下的大会时光吧。
加速心率,调整呼吸。
给这庆典的终焉,画上属于我的句号。
秉承着这般念想,我追了上去。
……
会场里好像有些骚动?
柳世卿靠在会场外的一棵梧桐树下,细细听着会场里的声响。
不过,刚刚离开观众席前似乎听到广播里说什么“接力赛”……
这样看来,大家对于这些赛事的热情还真是高涨——唔,倒不如说,在大会中,几乎所有人都将心思放到了这些赛事上,除了个别人以外——比如柳世卿本人,再比如对面正走过来的那家伙。
柳世卿如此想着。
“哟,柳世卿同学,你不去看看接力赛嘛?你们班正在比赛中哦。”
滕虎满脸轻松地走到梧桐树下,同柳世卿打着招呼。
“比赛的结果,我一会自然能知道。”
柳世卿眯着眼,笑了起来。
“是吗?”
滕虎颇为怀疑地打量了下四周,脸上露出了不解的神情:
“……可是这里根本看不见会场里的情况啊?”
诚然,这棵梧桐树所在的位置在大会会场外,面朝会场的方向也因为观众席的遮挡,导致根本无法从树下看见场内的情况。若想关注到会场内的点点滴滴,还需要再返回会场去才是。
“从这里确实没法直接看见场内的情况。”
柳世卿仍是笑着,点了点头:
“但我可没说可要通过看的啊。”
“那你……”
“接下来的项目是高三年级组的4×100米接力赛跑,请参赛的各位选手到跑道各区域就位。”
场内传来的广播声打断了滕虎的话语,他也在一瞬间明白了柳世卿话里的意思。
“每隔一段时间,广播站便会向会场广播,或是播报下一个项目的进行,或是播报之前进行过的某项比赛的比赛结果——很有趣吧?”
柳世卿双手背在身后,一边抬起头:
“明明不用自己亲眼看见,却能全然得知到某些事件的结果,这正是现代社会中信息传递的美妙结果。以各类广播电气设备为媒介,甚至不用站在场内都能接收到相关的信息,多么便捷,多么令人印象深刻?”
“……”
没有回答。
事到如今还打算装蒜嘛?
柳世卿心理这般想着,起身从离开了刚刚倚靠着的梧桐树干,一边踱步,一边自顾自地诉说起来:
“起先,我并不明白心中的惴惴不安由何而起——明明自己已经将事件处理的十分完美,将你藏在十四行诗中的奥秘尽数解答,将大会的正常秩序维持下去。但是为何,为何明明一切都顺风顺水,自己心中还是有些许异样的不安?”
“直到……直到程陆那家伙的一句话提醒了我,他说:”
说到这里,柳世卿转过头,与表情轻松,却目光冰冷的滕虎四目相对:
“他说:‘只有经过努力的成功才甘之如饴嘛……’”
“有点意思,对嘛?明明自己都是个脑袋不太灵光的家伙,却能给别人讲出这般大道理一样的话……”
“……但,也正是他的这句大道理,点出了我心中不安感觉的来源——”
“——也难怪我的心底会如此忐忑,毕竟,达成这一切目标的过程实在太过简单了些,不是嘛?”
“仔细想想,从你出现在‘杂项社’活动室的那一刻开始,事件的出现与解决都像水到渠成一般轻松自然:不论是不知数次地,你那么恰好地出现在我面前;还是当我提出要去查阅以往的《洛樱》时,所有的往期期刊都早已收集好,像是等着被查阅一般准备在了校报社的铁柜里;一切看似是我的推理,冥冥中却早已被安排好……更不要说你准备好的那首写满预言的‘十四行诗’,看似是谜题,其中却处处充满了引导,就连被你藏匿起来的器材的位置,都被你明确提醒在了那首诗里,简直就像是生怕我解答不出那里面的谜题一般……“”
“……我早该想到的,如果你只是想知道五年前发生了什么的话,大可不用这么麻烦,明明直接拜托‘杂项社’就可以了嘛,你却非要采用这么一个更加麻烦的办法,制造这么多混乱……”
“多么曲折!多么离奇?怎么会有人放着最简单的方法不用,而去采取另一个更复杂的方式?难不成是他过于愚蠢?或者说……”
柳世卿的情绪变得高亢,他声调如朗诵一般地,说出了自己的推测:
“……或者说你的目的其实从来就不是‘搞清楚五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说的没错吧,滕虎同学?”
再一次被柳世卿指认着的滕虎笑了起来,却仍没有回答。
“这样一想,许多之前不明了的地方便清晰了许多——为什么明明可以更加完美的谜题被提示到毫无难度?因为你从没有想过通过谜题难住我,相反,你希望我一切顺利,顺利地在不造成更大的损失的前提下找寻出五年前被校方埋藏的秘密;为什么‘对五年前所发生的事件一无所知’的你,能在‘十四行诗’中提示我们应该找到雷鸣老师获取真相?因为你并非对五年前那场事故一无所知,相反,能知道雷鸣老师是‘突破口’的你,对五年前发生的一切都了若指掌;至于为什么知了一切的你,还要冒着受到处分的风险,设计出这么一场闹剧?”
柳世卿一直背在身后的手终于伸了出来,那纤长的两指间夹持着的并非他物,正是方才被校报社同学传递过来的,最新一期的《洛樱》秋季运动大会特刊。
“我想,其实你的真正目的,是这个吧。”
柳世卿低下头,看着那张印满大会新闻的四开页报纸,在封面的最醒目处,名为“被沉默的冈格尼尔”的大字标题赫然跃于纸上。
“整个事件的发生不是临时起意,看似被解决的结局,好像也在你的意料之中吧……滕虎同学,你到底想干什么?”
“哈哈哈……”滕虎忽地爆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半晌才缓过气来,他用颇为戏谑的语气向柳世卿问道:
“都到这一步了你居然还不明白嘛?大侦探柳世卿同学?”
“肯定的推理没有,但猜想倒是有一个。”
没有理会滕虎的阴阳怪气,柳世卿抬起头,自嘲般地笑了笑:
“还有,不要叫我什么大侦探了,叫我帮凶可能更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