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我会在想,来到异乡,第一件事要去做什么。

结果呢,什么都不做才是最好的。

茂叶翻飞,蒙络摇缀,树丛在耳边弹奏乐章,但在那暴风雨出现后一切都变了样。

无论怎样去想就是恢复不到原来的模样,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梦境不该这样,海风呼啸耳旁,又或者说这本就是噩梦一场,怀揣着更多疑惑,女孩匆匆逃离沙滩,朝着来时的方向秘林深处进发。

她还记得树林在被昏暗所笼罩前是亮绿色。

次入森林,此时不再有光透射照亮,阴暗渐渐笼罩四方,这与之前所见景象截然相反,喧哗嘈杂,凛风呼啸,雷声滚滚在身后驱赶,女孩一刻都不敢怠慢,急迫的她掀开由藤蔓结成的绿帘,深潜其间,遨游在草丛之上,无暇顾及那映入眼前的无尽绿意,不过眼前一幕还是让她有些迟疑,拦腰高的植株覆盖住地,头顶浓密枝叶遮掩住天,树的“手臂”交叉环绕,茎叶拥抱螺旋向上,脚底是柔软舒适的浅草与略带潮气的泥土,留给她的空隙仅有中间。

女孩艰难地蹒跚行进,遨游在暗绿色汪洋当中,伸出手,抓取前端树枝,为的就是借力加快“航行”,希望能够更快地逃离秘林,但这样也会加快叶片摩擦衣服的速度,使得沙沙声变得急促,久而久之,即便停下观察路途,也能够听到充满绿意的白噪音在耳畔回响。

森林是这样的吗。

女孩尝试自言自语来缓解内心的浮躁,她走了许久,驻足停留观望了不知多少次,都没能看见触及森林边际,整个视野绿意盎然,这样的翠绿虽缓解宽慰人心,但在暴风雨天这样压抑的天气里,密集的树植更让人觉得拥挤。

难道这就是梦吗?

深扎地表生长出的植株其茎部粗长,能漫过女孩的颈部,高高托起巨大叶片盖在她头顶,除此外还有那弯曲过头的树干,从身旁土里拔地而起又一头栽进另一旁的土壤当中,由此构造出的桥梁似乎给许多体型微小的动物带来便利。

可这也太过真实了吧。行进途中,锯齿状针叶划伤娇嫩皮表,裙下腿脚传来叮痛瘙痒,还会有稀奇古怪头长两角的昆虫爬到手背上,酥酥麻麻把人惊吓,由于很难看到脚底,附着在灰岩上的青苔就成了杀人利器,女孩踩在上面差点滑倒在地,好在后背有坚实灌木撑住身体。

这座森林到底有没有尽头。

越是往里就越是闷热,躁动的心在诉说,似乎植物们在与女孩争夺着氧气,争夺呼吸,缺氧导致的错乱与额头汗珠干扰着她认别方向,嘘~它们在争吵,喧哗与尖叫,汗珠顺额头而下,惶恐、揣测,下一秒,暴风雨会不会来到,它们堵住所有能见的出路,致使女孩漫无目的地穿梭在其中,如同梦境般,同时充斥着神秘气息,时时刻刻你都能看到千奇百怪的植物与怪石嶙峋的本土岩石相结合在一起,还有那美丽,美丽至极迷幻着双眼,错乱着方位。

正当女孩倍感焦急之际,右侧余光里的边界出现转机,是林穴出口,是草地与清新空气,不同于密林中的亮绿,尽管此刻天空依旧灰蒙压抑,并没有像弥预期所幻想的那样恢复原状,但总比跟树叶拥挤喘不过气好上千百万亿,女孩蹒跚行至边缘,清新凉爽的吹风从林穴出口迎面袭来,如旱地中甘甜泉水给予苦闷的解脱,可来到树林边缘后,女孩并没有一跃冲出,而是小心蹲伏下去,观望远处,观望着那朵赤红色 “陌生花朵”——她(那朵赤红花)正手撑地面跪在溪水石道边。

忧郁阴空下,视野拉开扩大,那抹艳红在溪流背衬下甚是显眼,望眼周边、对面,林树环绕仍在,说明女孩还未真正走出森林,她仅仅是来到了一处林中空地,一条湍溪横穿面前,在沿溪的这片空地上,大大小小形状不一的石头镶嵌在其中,不乏有短浅草根夹杂在里面,石头面苔藓亦有,溪水边水花飞溅,她位居在视野中央,盯着水面纹风不动。

她扎起的赤色与粉红渐变的马尾像是火烈鸟尾部那般精致(要比火烈鸟尾部长一些,乱一点),又或者说本就是火烈鸟的尾部(她将羽毛取下掺插在了发尾),淡红与红层次并不是很分明像是经过精心挑染,细看左右两边虽参差不齐有长有短,但对称有感从中间炸开,棕褐皮质短斗篷下,是娇小身形穿着蛋白衬衣的背影,腰间宽厚的棕榈皮带全力裹住纤腰,贴身皮裤紧紧勒住腿部,毛皮长靴包在最外,溢出的洁白绒毛环靴口而绕。俯身前倾跪在溪边,快要触及到水面。

她是谁?

呆呆凝望水中美貌许久,竟自恋其中无法自拔,淡化了时间,漠视了地点,就连天气骤然突变都没能发现,看溪流清澈见底,泥虫滚动,卵石散乱堆积,夹缝孕育生机,直至肩头轻轻被点才愕然回头,一位妙龄少女早已绕到身后,吓得她重心不稳,后仰侧倾一手摁进水中,浸湿半条袖子,同时一股温暖涌流臂袖。

水,是温的?且不烫手。

而河水表面也并未冒出过蒸汽,它自西而来向东流去,与其它河流汇集一同涌进海里。

“赤红花朵”没想太多转而凝视冰晶瞳孔,金黄发际下是明眸锐齿晶莹亮洁,朝你微笑向你示好,她袒露出额头,前额的短发被梳至脑后,外着漆黑短袍(短袍袖口为喇叭袖长至手肘),手腕上绑着短袖套(黑色,在袖套上做有图案丝边),内衬蓬松短连衣裙(同为黑色),背挂宽大巫帽(褶皱陈旧,帽下有串好的精美细绳),绳绕前颈系好(脖颈被连衣裙长领所半遮盖),胸前短袍上几枚纽扣斜下依次排好(仅系了下边几枚,上边领口敞开成V形),下装的灰黑短裙摆层叠支撑,似昙花绽开,挑起两条下垂裙带,她半蹲在地,两手扶膝,脚底踩着高底黑皮短靴(马丁靴?),衣冠楚楚地看着你。

“请问,这里是哪?”

无数人都曾问过。

 

 

科尔多——广袤而又伟大的“平原”,纵使地形千奇百怪,绿茵铺地,丘陵伏起,山高海低,天地飘离,它仍是人们心目中最悠久最畏惧的地域之一,东临阔海汪洋,碧蓝映照着黎明曦光洒在其上,西侧平原广阔,无边无际缥缈万里吮吸纯天净气,北边丘陵隆起,地势举棋不定凹凸坑洼积蓄,南部森林聚集,其间留有空隙,以东部临海其一的“科咯莫”大森林为例,像这样的森林,穿插遍地科尔多平原里,值得注意以上地形地势仅供作参考,因为谁都知道科尔多平原崎岖难料(取自《科尔多》的片段)。

阴霾之中,碧空退隐在乌云身后,远处天边雷鸣接连不止,它们上飘在我们的右侧,时刻呼吸着、咆哮着,警告我们在科尔多,一切都由风暴说了算,一切都由它做主……可事实却是,它既不是科尔多的主人,也不是这座秘林的天使(给森林带来解渴雨露),它是恶魔,它是科尔多平原的副产物。

“而我们现在,正位于东部近海地区的‘科咯莫’森林里。”马车夫轻抽缰绳,示意疲于前行的马儿快步加奔,它正拖运着装有各类货物的货厢行驶在土道上,林荫下,苍穹间,狭窄且年久失修(倒不如说从来就未修过)的林间小道崎岖褶皱,满地的落叶与杂草在共舞,唯有那被碾压过的印记留有空缺,两侧树木尽可能地朝中间靠拢着倾斜着,尽管如此在车上看来这条小道也能够容下一个半的货车通行而过。

快点,再快点,否则暴风雨会侵蚀掉马儿干燥的灰白鬃毛以及满载货物的车厢与干粮……心里这么想,手上这么做,可嘴上却悠闲得很。

“可是……平原与丘陵不是两种地形吗?为什么叫科尔多平原,而不叫科尔多丘陵呢?”

马车整体行进的速度依旧很慢,也许是新增两件“活物”的原因,亦或是,长途跋涉的旅途让灰白骏马精疲力竭,拖着一大箱货物横贯在整座大森林的小道上,中途半路不停息,难免会感到劳累,甚至精疲力竭,说不准他们的言谈欢笑就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但究其根本我们并不是马车夫本人,也不是马儿的主人,谁知道呢,一切都说不准。

“这就跟有科尔多的历史有关了……尽管我仅了解些皮毛,但它之前是座平原我还是知道的。”

货车摇晃着,它上下颠簸左右起舞,吓得货箱或瓦罐浑身颤抖,在这极其不平整的林间道路上,我们的大腿被墩得酥麻,抬头望着头顶,木枝与树叶则晃得我们头昏眼花,那些成排成墙的树木阻挡着视线,瞧不见远处,找不到终点,在道路边缘,我们偶尔能伸出手够及树叶。

“之前?”

多久之前。

马车夫知道,仅凭靠铺盖在货物上的普通粗麻布是不足以抵挡住科尔多平原上暴风雨的空袭的,从天而降的使者们会渗透入货车每个角落,带来潮湿与阴暗,无人能敌无人能挡,渐渐地为麻布染上深色,连同大地那份一起,在昏黑变暗的天空下混沌浑浊。

马车夫用鼻子疏通出气发出微声叹息,戴有黑布手套的双手紧紧攥住缰绳。

彼时,风暴还未来到。它虽在头顶以百米速度冲刺着,但它距离沙滩仍有千里之遥,更不必提及它的使者,它的使者实际上比它还要慢上许多。

“对,它之前是座平原,可那是很久之前的事,具体有多久我也不知道,我是在一本名为《科尔多》的地区史记中看到的,就如它名字所写的那样,上面记载的全都是有关科尔多的历史。”

“哦……”

仅此而已。

坐在马车前端货物空隙中的女孩抓住货车围栏,小心翼翼地探出半截身子,在劲风中任由她那金丝长发翻飞起舞,丝毫不顾伤口与擦伤在寒风中龟裂,嫩白膝盖下小腿上的淤红愈发浓烈,女孩反而很享受这些,冷风冲击身体的快感,呼风呜呜驶过的嘈杂,除她脚上穿着的一双高底黑皮靴外,大腿上无其他任何御寒措施。

“那你可以为我们讲讲,它之前是什么样吗?”

在与金发女孩相对应的马车另一侧还坐着一位红发女孩,她扎着的(粉红与赤红交加)短马尾似团烈火在空中灼烧着,身披短斗篷包裹住身体,宽展腰束带(材质是硬皮革与软皮革,下沿缠着几条金属链,规整地排列)勒得紧紧,她双臂搂住双膝,吐出一口单薄哈气,坐在货车前端左侧(金发女孩坐在右侧),腿上穿着的紧身皮裤与毛皮长靴要比金发女孩暖和得多,可表现得却十分虚弱,或许她就是天生怕冷吧,自上车后也没说过几句话,默默地仰望灰压浓云积蓄汇聚,从一点到一团再到半片天。

“抱歉,不能。”

“……”

尴尬在片刻间占据整座森林,这使得再次我能够听到那些曾被我们所忽略掉的声音,马蹄声,木轮挤压内侧的摩擦声,漫长的旅途会使它们淡化,同时让我们漠视它,不起眼却一直存在着,游荡在我们周边。

“为什么。”

“因为……没人知道科尔多之前是什么模样。”

马车夫不紧不慢地补充道。

他再次抽打缰绳,这次能够明显感觉到绳子拍打在马匹上的分量,沉重而又有力,有力而又不过分用力。在寂寥的森林里总是能让人静下心去,去思考某件事,或是某个人,即便你什么都不去想,树叶互相排挤而引起的嘈杂沙沙也会引领着你陷入某种未知沉思当中,无论它是什么都会令你倍感欣慰,好像一切问题得到了答案。

“害怕风暴吗?”

他突然问道。

是在问我,还是在问她?

马车夫并没有回头。

 

 

“请问,这里是哪?”碧眼在红眸之间飘忽不定,言说时还挥动着手指,用肢体语言表述自己的意思,生怕自己太过激动对方又听不懂,金发女孩不断凑近距离,结果却发现自己越是靠近,对方愈是涨红脸,热息湿气交织盘旋,金发女孩意识到不对猛地后退,红发女孩突地朝前将手抽离出水面,烫红的手掌心冒着热气,湿哒哒的袖口滴着水滴。

水,有温度(一直都有,可这感觉太过微妙,它是温暖的!),且与众不同,它温和有感,但不烫手,溪中的卵石个个身怀绝技,手抓住的瞬间知晓那就是溪水变暖的热源,压着压着就感到手心传来一阵滚烫,吓得女孩匆忙前倾不得镇定,溪水为何温热的原因也因此迎刃而解,可金发女孩却误以为是她吓着了对面,手冲入水中撞击石面造成的红肿。

“啊……对不起……”还未打招呼,便以道歉先结束。女孩两眼彻底停歇,尴尬地瞥向旁边稀草石缝间。

“你……”红发女孩看着她,就这么看着她陷入沉默,度过不知几秒、几分亦或是几年才从中脱离出来。朴素脸颊左右轻扭,引起脑后赤红条发来回摇摆“嗯,没事,只是袖子湿了而已。”披肩斗篷也稍微蘸到点水。

“真的吗?”女孩半信半疑,她黄金般的丝发上钩挂着残枝烂叶,系在脖颈处背在背的黑巫帽显得沉甸甸,不禁令人猜想里面是否同样塞满着树叶。

“真的。”她伸出干燥的右手(未被溪水浸泡湿透)主动邀请金发女孩站起身来“我叫吾明,吾是古词中的‘我’,明是日月明的明。”报出姓名时吾明的脸上神采奕奕。

“吾明吗……”见对方并没有过多的为难自己,金发女孩松口气,露出灿烂笑颜继续说道“听上去像是没有名字一样……呀,对不起,我只是把第一想法说出来,并没有其他意思。”她嘿嘿傻笑以掩饰尴尬。

吾明有些触动,有些熟悉,但没太过在意,反之将手伸向金发女孩的头,摘下一片枯叶,捧在手心中,女孩一开始对此举措激动不解,在明白其用意后一阵温馨涌上心头。

“嘿嘿……没事的,反正待会儿还得粘上去。”

周围四方全是林树,本以为已经走出,但其实仍在秘林踱步,沿溪的这片空地,根本不足百米,放眼望去,不远就会在尽头与密林汇集。溪水边池道上,视野顺溪向上攀爬,流经一层小断崖,流水从那坠下,高度一米左右,不是很高,起身便能够看到,在断崖上面,枯木瘫倒,青苔盘绕。

何人知晓歌吟溪水在引导。

“那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我吗?”明知林涧溪边别无他人,可她仍知趣地用手指戳戳自己,“我叫,弥……”早已熟悉树叶摩擦声的她,自然没察觉到危险已然逼近,它所发出的噪音与森林融为一体,就连吾明也没能注意到这风吹草动之中所蕴含的危机。

浓云间雷霆乍惊,闪电在几里开外交击轰鸣,一团黑影使秘林躁动万分,它猛地窜出,顺海风吹袭而至,不留给人任何反应时机,那是什么?锋利獠牙呲口狂啸,尖锐分叉的犄角环颈分缭,飘逸毛发抱缠身躯,它尖耳有鼻长四爪,灰褐悠长鬃毛荡漾在空,毛长能及身尾,短则到前肢,一双斥怒猫眼炯炯有神,身形似矮马,却有着猎犬白狼的口器尖牙。

“这到底是……”

幻觉,还是真实。

“你……好?”

见吾明呆住头脑,瞳孔放大惊扰,初次见面就留下坏印象的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好个头啊!快跑。”

金发女孩回头看向野兽,二人见此阵势,拔腿就跑,来不及自我介绍,即便如此,她们仍旧不约而同地跑到一起,朝远离风暴的方向沿着溪,先是越过碎石与小溪,后是手抓草根爬断壁,由于高度到腰部,那狂吼也在步步紧逼,她们二人就格外着急。

“救……救命啊!”还没协同爬上断壁,吾明就已在大呼小叫,身后的弥更是始料未及,这可该如何是好。渗人狂风鸣叫耳畔,夹杂嘶吼遏令飞跑,等都爬上断崖,野兽也就更近一步了。

“你不是有匕首吗……干它呀!”金发女孩跑在吾明身后,步伐迟缓而又摇摇晃晃,偶然间发现吾明腰间别着一把匕首与短刀,其中匕首刀鞘采取镂空设计,在未靠近时就散发着银白光泽。

“说的轻巧!我又没做过屠夫……杀生哪有那么容易。”大口喘息着潮湿空气,唇咽干燥,吸口氧气都怕把自己噎着,“而且,我也不会用匕首啊!”

“那你带着它干啥嘛!”

身体上的不适与心理上的排斥,接踵而至,但她们仍在奔跑,没有放弃任何表层上的希望,咳嗽、喘息,上接不接下气,临近溪头才回觉还要应对密林,真是前后夹击无能为力。

“要不,我把匕首给你……你去送,好不好。”

她们一头栽进树林里。

“不好!”女孩险些被粗壮树根绊倒。

踏地声,震动感,这些无言讯息传递到脚底,恐惧便在心中蔓延,胡思乱想成主要的耗氧原因之一,她们疯狂地猜想那头野兽在抓住她们后会做些什么,撕成碎片充当果腹之食,亦或是抛尸河溪边?想想就可怕,一头跟马匹一样大的“野狗”汪汪犬吠,逮住你就一顿乱咬。

“那你说……”

吾明呛到口舌。

“啊?”弥供氧不足。“啊?”音都变成了“哈?”音。

不知是太久不锻炼的缘故,还是根本不锻炼的结果,两人速度明显下降,与它之间的间距逐步缩短,危险正在逼近,吾明能感受到一股恐怖阴影向她身后靠拢。

怎么办……怎么办……

呼吸急促,血压抬升,嫩白脸蛋泛起红晕,隐约感觉皮肤表面蒸腾着热气,野兽在靠近,吾明与它之间的距离在拉近,而弥与吾明之间的距离也在变化,这无疑给体力透支至极限的金发女孩巨大压力。

“呼吸……我需要……呼吸器……”

即便有,也已经来不及。

“诶?!”

秘林本就不想让她们逃出去,躲过一劫,还有数击,噗通一声,女孩栽倒在地,金发平铺大地染上泥土清香,枯藤、断木、落叶它们迟早会反击,只不过是在等待时机,这一刻,金发女孩万念俱灭。

现在,仅剩下吾明一号选手冲锋在前,而她也顾不及去救弥,自身难保身处危机,后头野兽不停息,要怎样活下去都成问题。

跨步越过溪,再度深潜入密林,自责愧疚徘徊心里,吾明内心暗自叹息,同时身后追击就如料想那样偏离轨迹,终于风声鹤唳暂停歇,急促呼吸声过心脏跳击。茂叶螺旋拍打,踏过断枝与尘泥,胡思乱想涌入脑里,就在吾明迟疑之际,追击并未停息,耳畔风声再度尖啸,心脏再次跳击,来不及,再不跑,什么都来不及。以为牺牲了金发女孩那头野兽就不会追来,可谁知,这头“四不像”的野兽如此贪婪。

干脆就这样停止呼吸吧!这样的话就没人能知道我来过这里,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奔跑,大脑都快要裂掉,我在哪里,来过这里?什么时候才能出去,那咯噔咯噔的踏地声夯实有力,似乎比先前更加沉稳。

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

额头流着汗。

毛皮靴底沾染黑褐黏土,泥泞又费力,脚底巴掌大的树叶还会让身体陡然倾斜,这使得吾明想要稳定住呼吸格外困难,跑着跑着大脑就因极度缺氧而开始无端幻想,甚至是抱怨,要是有平坦公路,那该多省力,要是再加辆越野自行车,那该有多便利,汽车就更好了,坐在车上打开空调,吹着冷风欣赏这曼妙森林的美貌……啊,我为什么会卷入到这种事情当中呢,被野兽追着跑,我这辈子估计也就经历过这一次,真是太可惜了,好像……跑出去休息啊,如果有辆马车的话。

马车?马车也可以,等等,我为什么会想到马车。

吾明从未设想过曙光会如此快地降临,还是在那树林出口与车轮旋转声一起,伴随着嘶嘶马叫在逐渐开朗起来的天地给予她新生魔力,树叶杂草松散疏离,背后追击声渐微稀,吾明深呼吸用尽最后一口气,蓄力呐喊,不知多少次尝试后,讯息终于传达过去,似乎有人察觉到她并拽动缰绳,叫马儿不要出声,悄悄把车停在不远处侧耳闻风。

再努力一点,一点……哪怕仅剩几米就能触及……都觉得千里遥远望尘莫及,吾明屏足气,咬咬牙,心想几米,应该不成问题……她急促地呼吸,挥动着双臂。

心脏在嗓子深处急速跳动。

嘭嘭,嘭嘭……

它会炸裂开来吗,应该不至于,只是难受、难受而已……忍忍就能顶过去,还是说我会突然在秘林尽头醒来……

无论怎样,请别忘记,秘林在等待时机。

临近出口,林木退让出路,在秘林的边缘,梦境般树林的边界,是灰白色的天空,在空中飞窜着群鸟的景象,烂叶四散缥缈,纷纷下坠,尤其是那些小小的“手指”叶,落得比谁都多,吾明看到了,这便是出口,可它却不是尽头。

最后那道坎,吾明终究没能跨过去,在距秘林出口几厘米的地方,一根倒地深插地底的枯木顺利完成任务,随着身体倾斜四十五度,短斗篷在空中飘舞,下一秒,湿哒哒的袖子撞击泥土,瞬间将其染棕上色,这一刻,吾明哑口无言。

彼时阴冷天空还未被浓云所遮掩。

坐在货车前座的马车夫望见有人冲出秘林后摔倒,一时没搞清楚什么状况,她是谁?一个小女孩?为什么会在这里?犹豫几秒种后他决定先驱车前行,。

马蹄轻,车轮硬,轻拉缰绳示意行,林穴呼呼然,草动未曾停,身披麻布长斗篷,履历染尘经霜风,用宽厚兜帽掩面的马车夫(他)毫无惧色之情,女孩、森林、陌生人,这三者联系在一起是他途径这座森林多年来从未经历过的事件,这太过稀奇,几率远小于在森林里遇到头野兽或是提早埋伏好的难民。

正当马车夫思考着,接近吾明,方行不足两米时,另一名女孩从秘林中滚出,这使得马车夫下意识地拽住缰绳,看着刚刚冒出的女孩与先前那位在地面形成“T”字形。而吾明听闻到后侧灌木丛传出声响,以为是野兽紧随来到,扑出要将她生吞活剥,结果……却是弥从中滚出,吓得吾明都已半腰爬起,手提腰刀蓄势反击,瞅见金丝蓬发这一特征,让吾明既弃兵又卸甲,最后她整个紧绷的身子在那瞬间松垮下去,躺在那林荫道上,拿捏着令人踏实安心的泥土。

粘稠,土香、泥浆沾满衣袖。

那……那头野兽呢。

它已在幽邃林荫处隐匿身形抹去踪影,斥怒猫眼泛着白光遁入虚无。

结束了?

或许吧,吾明仰头望向上空,一片落叶点缀在鼻尖,而后成百上千片映入眼帘,背景中灰白色渲染着苍穹,稀薄云朵被螺旋转动着的乌云拉扯,呼风阵阵吹过,林叶沙沙萧瑟,在这样的森林里,究竟得花上多少天才走的出去,那头野兽还会不会再来追击,而走出去之后呢,又该去哪里,做些什么,这些问题吾明都未作出决策,她只是在思考着,思考风多么清爽,回想森林多么美妙,这趟旅行给她带来了多少,让她意识到躺在地上欣赏风暴的来到是一件多么惬意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