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君筱谐舍身赴死的决意,埃克托尔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操纵天秤,白色的球体融化回到佑一体内。
看着佑一苍白的脸颊恢复血色,君筱谐疑惑地看向埃克托尔,不明白他的用意何为。
“是你赢了。我说过,我最痛恨奸商。我有我的原则,愿望无法实现,将会无条件退还。但是呢,如果你打算逃跑,我也不介意打破自己的原则……哎,别谢我,只给你三分钟的时间离开这里,不保证三分钟之后,你们不会死在这里。”
“哼,不用你说,这个破地方,一刻也不想待。”君筱谐清楚对方不是基于仁慈,而是遵守自己的原则,如果不是敌人,那真是个值得敬佩的精灵。
就在君筱谐抱起佑一的时候,上方传来了一个高贵的声音。
“贵安,埃克托尔卿,别来无恙啊。”
新的敌人!
君筱谐僵在原地,猛地抬起头来,两个人影站在房顶上。
一把名为绝望的重锤狠狠地砸在心头上。
这两人之一是个男性,年龄已经不想再猜测了——纯属自找麻烦,看上去和君筱谐差不多岁数,可是谁知道呢,精灵的年龄不能以人类的基准作为参考。他有着一副温和的外表,嘴角无时无刻挂着一丝深不可测的微笑。
站在他前右方的是位年轻女性,没有比雅致的茶色发丝更适合衬托她的气质了,穿着纯白礼服的站姿与她的斜肩非常相衬,只要她一动,破旧的寺院仿佛化为伯爵的邸宅。阴霾的天空,因她的存在而闪耀。她有着和佑一非常酷似的眼角略为上扬的大眼睛,斜眉毛与眼睛离的很近。
不禁令君筱谐心中产生了一个可怕的想法——她难不成是佑一的姐姐?这一想法仅存在一瞬间就被抹杀了,甚至为产生这种想法的自己感到愚蠢。
拜托,佑一是纯正的人类,而她是纯正的精灵。
“嚯——这不是尊贵的苔梅丽丝大人嘛,还有修斯格夫大人,您们来啦。这里没有什么好招待的,有失远迎,对此深感歉意。”
听到苔梅丽丝这个名字,君筱谐的面部表情难以抑制地动摇了。不管如何,今天是死定了。不说能不能带着佑一逃脱,自己一个人逃跑也是必死无疑。
用难以察觉的动作检查佑一的身体情况,最后的希望只能寄托在他身上,就算让他独自逃离,也是最大的胜利。但是结果令君筱谐失望了,佑一的气息仍然有些微弱,恐怕一时半会醒不过来。
以埃克托尔的性格肯定不会阻止那两人动手,他只会遵从自己的原则,而不会管束他人的行为。在他身上也找不到任何希望。
要想活下去只能靠自己了。
“你就是苔梅丽丝·勒内?”君筱谐故作镇定地站起来。
“他是谁?”
“圣哈尔教会的一个捣乱的普通人类,随您处置。”
和预料中的一样,埃克托尔并不打算协助君筱谐他们离开,这并不是君筱谐希望看到的。
“您认识我?”
“苔梅丽丝·勒内,两年前突然莅临精灵之森,强大的实力再加上出众的能力,很快就成为了精灵导师,现在更是精灵导师第一席位。”
这是彼得·阿尔杰斯的原话,圣哈尔教会已经和他达成共识。君筱谐和佑一出现在这里,多亏了彼得的协助。
“放肆……”对君筱谐无礼的发言,埃克托尔怒斥。
“埃克托尔卿,无妨。”苔梅丽丝打断了埃克托尔,然后将目光落在君筱谐身上,“您能认识我的名字,是我的荣幸,请问您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单从说话方式,君筱谐能看出她是个怎么样的人——利用一切能够利用的因素。
“难道你不好奇,我从哪里得到的,关于你的情报吗。我和你身边的那位埃克托尔一样,非常有原则的人,最讨厌背叛行为了。做笔交易,如何?”
君筱谐面露微笑,实则汗流侠背。他说的是实话,所以不会背叛彼得,这么做只是为了把自己的价值提上去,拖延时间。
“他说得是真的吗,埃克托尔卿?”
苔梅丽丝似乎提起了兴趣。就是这样,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经他这么一说,想起来一个事。许愿天秤曝光了是无可奈何的,好像地下搏击场也被他们发现了。”
“原来如此。但是我并不讨厌,无论他做了什么错误的选择,都是我们精灵之森的同胞。”
“……至于他的种族,我可只字未提喔。”
君筱谐大脑疯狂运转,将视线移动到名为修斯格夫的男性精灵身上。他在一旁站定沉默不言,即便如此,那压迫感,真不是盖的,始终透露着冷酷无情的杀手气息。非要比较一下的话,苔梅丽丝给他的感受要可爱得多。
佑一的气息仍然虚弱,短时间内应该醒不过来,推测实力没有任何必要,苔梅丽丝毋庸置疑,修斯格夫大概也是精灵之森的顶尖战力,不管是谁他都打不过,就是这么悲伤的事实。
然后君筱谐将注意力再度集中在苔梅丽丝脸上,对于自己的谎言,会做出什么反应。
“他是谁?如果可以,希望能请您告诉我。”
究竟是成功引起了她的注意呢,还是为了揭穿我的谎言的发问呢。
“抱歉,这是交易,现在当然无法告诉你。”
“哼,无聊。”
谈判突然宣告破裂,君筱谐也不想做过多的解释,谎言,解释再多依旧是谎言。彼得曾透露过,苔梅丽丝的能力[生命操控],一切有生命的植物都为她所用,但是其他精灵的能力无论如何也不打算透露,所以修斯格夫的能力不明。
“去死吧。”
苔梅丽丝表情变了,居高临下对君筱谐扬起手,蓦地,无数藤蔓从地面拔地而起,每一根都堪比手臂粗。像克拉肯的触手一般,发动猛烈的攻势,所有的攻击全部对着君筱谐而来,佑一暂时是安全的,即便如此还是从身边离开,以免误伤。拥有绝对碾压的实力,没必要使用卑鄙的手段。
君筱谐灵活地躲过藤蔓的攻击,令其撞在木杆上,木杆如泡沫一样遭到粉碎,趁势将其斩断,但是……
又来这一招,君筱谐感觉自己被恶心到了。无论砍断多少根藤蔓,都会超速再生,简直没完没了。
“嘭——”
地面在猛烈的突刺下炸开一个洞窟,枯叶在爆炸波的冲击下四处飞窜。君筱谐在心中直呼好险,这根藤蔓擦着他的鼻尖直刺而下,再晚半秒钟,后果不敢想象。
君筱谐完全处于被动,只能一味地防守,而敌人在五米开外的房顶上,像是在看马戏团表演一样充满兴致。
是苔梅丽丝的以太先用完呢,还是君筱谐先累死呢?这是一个没有意义的问题,苔梅丽丝一副游刃有余的表情,如果身后有个座位,她可能就坐下来了,而君筱谐已经开始喘息了。就算累死十个君筱谐,苔梅丽丝的以太也不见得能用完。
意识到这一点的君筱谐一边躲避着藤蔓的攻击,一边直奔苔梅丽丝而去,将阻挡的藤蔓直接斩断。藤蔓完全再生之前是不会发动攻击的,话虽如此,藤蔓再生只需要一秒的时间。
最关键的战斗在近身之后,可能会面临着三者的合力攻击。
结果都一样,与其被当猴耍,不如漂亮地死去。君筱谐的想法是这样的,即使那里是地狱,也要从身处的火堆中踏过去。
苔梅丽丝还没有愚蠢到眼睁睁看着君筱谐接近,操纵数根藤蔓缠绕在一起,然后鞭打而下。
“噢——”
君筱谐把全身的力量聚集在双手上,挥剑迎击。然而缠绕在一起的藤蔓实在太粗了,斩断不能。如巨人挥动的棒子,力气巨大无比,君筱谐直感觉双手的骨头发出悲鸣,只能不甘心地后退,否则将被砸成肉饼。
“哈——呼——”
君筱谐身体的机能玩命地运转,已经到达了极限,肺部随时可能炸开。
看着周遭蠢蠢欲动的藤蔓,感觉自己在与一座森林为敌。
敌人永远不会仁慈,不给他一秒的休息时间,继续发动猛烈的攻击。
他跃起来躲过一击横扫,与此同时,前方感应到危险的气息。在空中抬起视线,一根藤蔓已经扫到眼前。他一剑斩过去,剑刃撞在藤蔓上,反作用力使得手臂疼得发抖,剑险些被拍飞。藤蔓的硬度远远不及冰柱,可是他早已疲惫不堪。
君筱谐被重重地拍飞到地上,如果能够就这么躺在该多好,那是无望的妄想罢了。藤蔓扬起尖锐的尾刺,如疾风般直刺而下。
君筱谐咬紧牙关,双手挥剑把藤蔓从中间劈开,然后往旁边翻滚躲过紧随其后的攻击。
修斯格夫注视着君筱谐每一个动作,好战的双眼闪过兴奋的光芒。他很清楚,苔梅丽丝只拿出不足一成实力,而且还不打算立刻下杀手,即便如此,就普通人来说,坚持了这么久,已经很了不起了。
不过,苔梅丽丝开始厌烦了,操纵所有藤蔓悬停在君筱谐头顶上,向下挥手,如同万箭齐发一样同时砸下去。
君筱谐仰起头,目视遮盖天空的无数藤蔓,瞳孔放缩,升起一股死亡的恐惧,怒吼一声,无力地使出最后一击,软弱无力的斩击,连一根藤蔓都没能斩断,就被淹没在其中。
“嘭嘭嘭嘭……”
藤蔓刺穿大地的声音接连而起,整个庭院都被尘霾笼罩。
“不愧是苔梅丽丝大人,真是场精彩的表演。”埃克托尔不忘拍马屁。
“哼。”苔梅丽丝淡淡一笑。
烟尘散去,君筱谐的身形暴露出来,藤蔓把他牢牢地锁住,无论怎么使劲都无法动弹分毫,剑也被藤蔓拍飞了。
“不错的余兴节目,感谢您的表演。作为谢礼,就让你不带痛苦地死去吧。”
苔梅丽丝伸出一根纤长的手指,一根藤蔓受她控制缓缓地落在身边。
“去吧。”
藤蔓一闪而过,君筱谐瞪大眼睛,那无与伦比的速度,仿佛在视野中消失了一般,完全看不清。倒插在眼前的藤蔓被层层撕断,才知道死亡的命运已经到来。
他放弃了抵抗,闭上眼睛。
“什么意思,修斯格夫卿?”
听见苔梅丽丝文雅的质问,君筱谐张开眼睛,藤蔓的尖刺正指着自己的眉间,再往屋顶望去,修斯格夫抓住苔梅丽丝的手,使得藤蔓停下了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