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手心的温度
“唐然姐？！”
门口的女人提着大大小小的包，地上还有两个手提箱。满头大汗，侧身靠在门上，大口喘气。
“打电话让你下来帮我拿行李，你怎么不接？”唐然姐气喘吁吁地抱怨着。
“刚才写作业，手机静音。”
“别傻站着啊，快点帮我往近拿。”说完唐然姐便将怀里的东西丢给我。
“诶？”
还没摸清情况的我有点不知所措，往近搬的同时提出我的疑问：
“你带这么多东西来干什么？”
抱着的这个粉色小箱子真重，真不知道这里面是什么，应该不是化妆品吧？
“你妈妈没给你说吗？”
“说什么？”
我有点摸不清头脑，什么意思，这是瞒着我什么事情吗？
唐然姐把一个蓝色的行李箱推到客厅，行李箱上贴着几个可爱的卡通贴纸。
“从今天开始我也住这啦。”
“哈？”
十分钟后，和母亲通完电话的我终于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母亲担心我一个人生活照顾不好自己，刚好唐然姐的租房合同到期了，于是母亲便拜托她住过来，合租的同时刚好在生活上看管看管我。
“怎么样，以后有姐姐我陪着你啦！”唐然姐搂住我的肩膀，边揉我的头边说道。
“切，我才不需要人陪。”
“你说什么？”
唐然姐一使劲，用手紧紧勒住我的脖子。
“啊！”
帮唐然姐收拾行李又花了两个多小时，结果一晚上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唉，这一天天的，忙死了。
家里的另一个卧室给了唐然姐。从此以后这房子里便多一个人，已经习惯独居的我还不知道会不会适应。
算了，唐然姐的话应该没关系吧。
平心而论，唐然姐是我能无条件信任的人之一。除了平时的训练外她也一直很关心我。她经常在训练之余找我聊天，对我很是上心。尽管最开始时我什么都不愿说，但慢慢的，她的行事风格让我有一种姐姐的感觉。到了后来，我也会偶尔和她聊聊烦心事，她都会认真倾听并且给我建议。
但训练时的唐然姐完全就是另一个人！不对，是魔头！
说起来唐然姐也并不是全职的教练，她还是个学生呢，风叶大学的硕士研究生。在“零星”训练馆只是帮她父亲也就是馆长的忙，因为她自己从小就练习这些，而且天赋异禀。没记错的话她也曾是名综合格斗选手，至于为什么现在不再参赛这一点我无从得知。
慵懒地靠着沙发，头朝上看着天花板，也许是今天太疲惫，眼皮越来越沉重。
“呐，小蓝，大家都告诉我要远离你呢。”
“但是啊，我觉得只有自己切实地感受了，才能判断一个人的好坏。所以，我不认为小蓝是个坏学生。”
“没错。学生会早就警告过钱勒了，而且他上周五在教室打架的事情我们刚准备处理，没想到这家伙就这么不识趣的敢当着我面欺负我的人，哼，真是嚣张。”
“没事，没事。小蓝啊，以后谁欺负你，就找我，放心，姐罩你。”
“等高考后，我会向你表白。”
明明已经困得不行，脑海里却不断地出现着李熠熠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尝试不去想，到头来却因为抱着“不去想”的想法而实际上又重复在脑海里提起。
于是睡意全无。
“啊！”我烦躁地抱着头，低吼一声。
“干什么呢？这是发什么疯？”
抬头望去，声音的主人正是唐然。她疑惑地看着我，眉毛皱在一起，右手撑在沙发靠背处。
“你怎么不敲门啊？”
“这是客厅，又不是卧室。”
唐然姐翻了个白眼，大概我已经上了她的傻子名单了吧。话说总感觉她一直都把我当傻子来着。
我这才缓过神来，仔细一看，对啊，这是客厅……我才不傻！我只是走神了！
“看你刚才好像很烦的样子，怎么了，帮我搬行李就这么累吗？”
“不，不……”
“还是说，你反感我住进来？”
唐然姐眯着眼，身体四周隐隐散发出恐怖的气息。
“不，不是！”我连忙回答，“不是这样的！”
唐然姐带着压迫的气势一步步靠近，我下意识地把身体往沙发一侧挪。突然，唐然姐猛地坐下，一直微眯着的双眼“唰”地一下睁开，严肃的表情变为和蔼的笑容，之前充满压迫感的气息转眼间烟消云散。
“开玩笑的啦。”唐然姐笑嘻嘻地说道。
好恐怖！这个人是什么情况？为什么能够如此自如地收放气息？你是哪部动画片里的邪恶大魔王吗？
“早点睡吧，你明天不是还要上学吗？”
“我知道，但是睡不着。”
“哦？”
唐然姐看着我的脸，观察了大约十几秒。随后轻轻点头，仿佛看穿一切似地对我说道：
“又发生什么事了？”
“你怎么知道……”
唐然姐微微一笑，然后轻叹口气，像是无奈又像是已经习惯地说道：
“你啊，这么久了还是没长进，心事全写在脸上了。”
诶？有吗？我的表情管理明明一直很好，从来没有人说过类似的话啊。
“胡说吧，从来没有人这样说过我。”我反驳道。
“那是因为他们不了解你。”唐然姐语气平静，不急不缓。
如果是换做其他人这样对我说，那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承认。然而，现在这个人是唐然。扪心自问，她绝对是我可以相信的人。
深吸口气，仿佛要脱下厚重的装甲一般，我将最近发生的事情缓缓道来。
“就是这样了。”我说完了最后一句话。
我将最近的事情都告诉了唐然姐。在这期间唐然姐一直侧着身子保持倾听，看上去十分认真，也没有打断过我。与此同时，我也有种将之前的事情重温一遍的感觉，好似看电视时的前情回顾。
“也就是说，你现在和李熠熠还在闹别扭？”
“不算闹别扭吧，准确点……应该是……绝交……”
“扑哧”一声，唐然姐捂着嘴笑出声来。这让我多少有点不快，切，就是来看我笑话吗？
我翻了个白眼，不用正脸对着她，以表示我的不满。但这显然没有起到作用，因为她还在笑。
“喂，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抱歉抱歉。”
唐然姐强忍笑意，尽管嘴上说着抱歉，但表情似乎还没同步，眼角和眉毛依旧保持着欢笑时的姿态。
“你啊，这么久了怎么还是这样？”唐然姐终于不再笑了，表情也正常了许多。
“什么意思？”
我不太明白她说的话，什么叫“这么久了还是这样”？
“我是说——”唐然姐喝了口水，“你为什么还是那么过分？”
她的语气在后半句加重，似乎是在刻意强调。
不对，一定是在刻意强调。
我看着她，一时语塞。
唐然姐的表情严肃，眼神直勾勾地射向我，似乎要把我的内心看穿。
“这是最有效的办法。”
尽管她的眼神几乎就要压制住我的气势，但我依旧不愿服输，因为总的来说我还是相信自己的做法。
“最有效？”
“对。”我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长痛不如短痛，有的关系既然明知道不会有好的结果，那就应该在开始时制止。比起到了最后因为糟糕的结局而倍感痛苦，还不如将一切扼杀在摇篮。你应该懂这个道理吧。”
我看向她，想要把自己最真实的想法告诉她。
唐然姐略微低下头来，放下手中的水杯。大概几秒钟后，她重新抬起头来，再次和我对视。
只是这次，她的眼神没有之前那样的压迫感，而是带着一股温和又坚定的力量。
她终于开口：
“你说得没错。”
嗯？……她的回答有点出乎我的意料，我还以为她会反驳我呢。不过这也说明我的确没错，对吧？
“确实，在明知不会有好结果的情况下提前终止关系是比较明智的做法。”唐然姐点着头说道。
果然，你看，你这不是也懂嘛。
“但是啊——”唐然姐语气突然转折，“你怎么知道一定会是不好的结局呢？”
她望着我，想要从我这里得到答案。
“这还用说吗？我现在的状态……你也知道的，我处理不好这种事情。”
我低下头，语速有些放缓。
“你是因为害怕所以才会将结果预想为糟糕的那种吧。”
“我……”
大概是她说中了什么，总之我没有想出反驳的话。
“这样是不对的。”唐然姐闭上眼睛，摇着头对我说道。
“不能因为害怕结束就拒绝开始。”
她顿了顿，接着说道：
“人和人的关系从来都不是一个确定的常量，这个世界上也没有确切的函数能准确预测人际交往，更没有人可以预料到以后发生的事情。”
“不，我……我现在没有办法。”语气略显无力。
“就像是比赛，难道在比赛开始前你就一定认为自己会输吗？”
“不是的。”
不知道为何，我有种快要被她说服的感觉，于是我试图做出最后的反击：
“这和比赛是两回事。比赛当然不能提前这样想，但是这件事不一样，我，我一定会搞砸的。”
“你难道还要放弃吗？！”
唐然姐突然声色俱厉，她的话语像连珠炮般直击我心灵最柔软的地方。
像是触及了我的逆鳞，怒火直冲上头顶。
“放弃又怎么了？我一直都是这样！我只会这样！我只能这样！”
毫无征兆，我近乎嘶吼着说出这句话。
眼睛里似乎进了些沙子，要不然为什么感觉眼睛涩涩的。
唐然姐也许是被我突然的失态震惊，她的神态不再那么严肃，慢慢地柔和下来。
“明明你自己也很难受。”
“就这样吧，我想去休息了。”我别过脸，没有看她。
“蓝夜。”
唐然姐唤了一声我的名字，然后坐到我的旁边，两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我顺势抬起头来，刚好和她对视。
她的瞳孔仿佛水晶般晶莹剔透，明明是异性且离得这么近，我却只感受到了宁静，像是一只手温柔地抚摸着我的灵魂。
“你要自己走出来。”
这是那天晚上我们最后的对话。
物理老师布置完作业后就走出教室了，留下我们这些被物理无情碾压的学生。
话说物理简直是魔鬼，什么受力分析，动量定理之类的，分析起来又难又麻烦，而且我还老是搞错正负号！
总之这节课我又一次被这门复杂的学科从身体到心灵都碾压了一遍。老师上课讲的内容都快成天书了。
好似脱力般无精打采趴在课桌上，不只是我其他学生也像是刚下战场一样，两眼无神。有些学生甚至因为听不懂直接睡觉，直到下课铃响才睁眼。
抬起头来，刚好看见了龙欣雨。她似乎在整理笔记，反正看上去是在认真地写什么东西就是了。
在学校的每时每刻都在学习，这就是龙欣雨的日常生活。除此之外，她还在练习钢琴。她的生活似乎除了这两件事就没有别的可做了。我也问过她会不会感到枯燥，得到的回答是“从不”。她觉得这样的生活不错，这一点让我自愧不如。
我和龙欣雨截然不同。我就无法忍受这样的生活，尤其是要花那么多时间去学习，这不是要我老命吗？
其实我也有认真学习的！我每天都按时完成作业，而且上课听讲超认真！只不过我不像她那么热爱学习罢了。
视线转移到教室的中心团体。叶辰和他们那几个固定的成员有说有笑，李熠熠也在其中。
根据我平日里的观察，他们之中一般提出话题的要么是李熠熠要么是叶辰，其余的人大都随声附和着。
观察他们不是因为我在意他们，只是有时怀念一下自己过去的样子。
不过那已经是过去式了。我再也不会回到原来。就像泼出去的水无法收回，已经改变的人也无法复原。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失了神。大概好几秒后我才注意到自己的眼睛正直勾勾地望向李熠熠他们一伙人。
再这样看下去会被误会的吧。这么想着的同时，我突然发现一个奇怪的地方。
是我多想了吗？为什么总觉得李熠熠和往常有些不一样？不知道为什么，我莫名好奇起来。
李熠熠坐在座位上，看上去一旁的女生在和她聊天，但实际上稍微用点心就不难看出她其实心不在焉。当叶辰他们笑时她也会跟着笑，但在我看来那根本就是皮笑肉不笑，只是为了顺应周围的氛围罢了。
她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我好像从没见过她这个样子。
想到这里，我没理由地担心起来。
难道说……是因为我？
一个大胆的想法出现在脑海。
不对，别自作多情了，难道人家不开心就不能是别的原因了？蓝夜，你少自作多情！
可是……
仔细想想，自从那天以后，李熠熠的情绪似乎都不太对劲，尤其是运动会后更是如此。难道说……是真的？
我的心脏似乎在这一刻停跳了一秒。如果我猜的是真的……
“不可能！”我猛地摇头，低声说道。
不可能是因为我，要问为什么的话，我们之间的关系根本还没到那种绝交后会难过的等级。更何况李熠熠肯定见识过太多男生，不可能因为一个不起眼的我而难过。
最重要的是，我怎么可能在别人心中占据那么重要的位置？
自嘲似地微笑着，视线从李熠熠那收回，低着头胡乱翻书。
昨天晚上和唐然姐的对话还深深刻在我的记忆里。
“你要自己走出来。”
她的声音此时似乎还在我的耳边回荡。
我不想承认她是对的，我绝不能承认。什么叫“要走出来”？说得好像我沉迷于过去无法自拔似的，说得好像我被过去困住影响到现在的生活似的，这怎么可能？我蓝夜才不是那种人！什么过去，我早就把过去甩在脑后了！我一秒钟都不愿意多想过去的事，一面都不想见过去的人！
不知何时，课本已经被手握得变形，书页都皱了起来。
我才不是因为过去的事情而选择和李熠熠绝交！我选择放弃才不是因为过去同样选择了放弃！
我这么做是因为这是最优解！
我必须要证明这一点！
奇怪的决心在心里下定。
可是，该怎么证明？
中午吃饭时，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文柯出现在我的面前。
“今天晚上有事吗？”文柯开门见山，第一句话就表明出自己的目的。
“怎么了？”
“找你有点事。”文柯两手放在衣服口袋，云淡风轻地说道。
“现在说呗。”
文柯摇摇头，“不行。”然后扫视了周围一圈，神秘兮兮地凑到我的跟前，“是大事，必须今晚说。”
什么大事，这家伙能有什么大事？莫非是……
“要借钱的话我可没有啊。”
我警惕地盯着文柯，并且向后退出一步，拉开距离。
“谁说要问你借钱了？我在你眼里就是那种人吗？”
“嗯，是的。”毫不犹豫地点头。
“……扎心了……”文柯摸着胸口，装出一副受伤的姿态。
“到底是什么事？”不想再陪他胡闹，我吃完饭还想去看看早上没弄懂的物理题呢。
文柯整了整衣领，重新说道：
“这件事真的很重要。”他的脸色严肃起来，没有了之前的嬉皮笑脸。
“今天晚上你必须来，真的很重要。”他又一次强调了一遍事情的重要程度。
看他开始紧张的表情，我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莫非这家伙真有什么要紧事吗？
“那行吧。”我勉强答应道。
“那行。”文柯似乎松了口气，“具体时间和地点待会给你发手机里。就这样，晚上见。”说完文柯就离开了。
什么事啊，整的这么神神秘秘的。我挠挠头，一头雾水。
到了晚上，我提前来到约定的地点等待。
约定的地点就是学校外的小公园。小路的两旁是不知道什么种类的树林，说来惭愧，我在旁边上了这么久的学到现在竟然还不知道学校一旁的公园里种的什么树。
石子铺成的小路上有一个长椅，专供游人休息。一路上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路灯，所以就算到了夜里也不至于太过黑暗。
我就坐在长椅上，四周没有什么人，只是偶尔能看见几个年轻人在散步。
一旁路灯发出的光芒照射在我的脸上，我环视着周围。
影子在路灯的照射下拉长，我顺着影子望去，发现地面上有密密麻麻的东西活动。走近一看，原来是一群蚂蚁。
它们似乎在往洞里运送看上去像是食物的东西。大概是什么昆虫的尸体，应该是被这些饥肠辘辘的家伙肢解了，依稀能看出其中有某种昆虫的头部。
我捡起地上的一根小木棍，轻轻拨动着运送食物的蚂蚁。接着像是感受到威胁，蚂蚁们慌乱起来，行走的路线好像也没有之前那样有规律，而是混乱起来。不过总的方向还是朝向巢穴。
我停止了戏弄，蹲在一旁默默注视着。
蚂蚁的视力想来一定是不如人类的吧，要不然我这么个“庞然大物”就在一旁为什么还没有吓到它们？尽管如此，它们似乎也有什么特殊的手段能找到回家的路。如果要拿我和它们相比的话，在这一点上我就差了许多。
没有手机导航的我在陌生的地方寸步难行。就算是生活了这么久的风叶市，我还是经常找不到路。
找不到回家的路，也找不到自己的路。
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文柯差不多该到了吧。”
说实话，我还有点好奇他想告诉我的到底是什么事。我们认识这么久，他其实很少有事拜托我。毕竟他认识那么多人，就算有事也有更合适的人选。
所以这次，我着实好奇。虽说白天调侃他不要问我借钱，但是我也知道他不可能找我借钱。没记错的话他的朋友里也不缺那些富家公子，借钱这种小事不可能难倒他。
那到底是什么事？
就在我心里好奇的时候，远处有个人影靠近。
“文柯？”我询问道。
来者没有说话，离得还有点距离再加上对方站在阴影处，难以分辨身份。
没有回答，看来是认错人了。大概是散步的人吧。
真是的，这个家伙怎么还不来？我还以为是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呢，看来这家伙一点都不急！
“小蓝。”
温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回头看去，路灯下站着一位女生。
黄色的灯光打在女生的右脸，左脸笼上阴影。尽管如此还是能看出她面庞的俊俏。头发披在身后，发丝柔顺地滑过耳根。
不知道为什么，我竟能观察的如此仔细。
“怎么是你？文柯呢？”
“对不起，是我让学长约你来的……因为……我约你的话，你都不会理我……”
李熠熠低下头，向我表达歉意。她说话时似乎没有什么底气，生害怕我会生气似的。
原来是这样，我就说文柯怎么那么神神秘秘。这小子，又把我卖了……李熠熠拜托她的吗？为什么要管这闲事啊这家伙！
总之现在的场面很尴尬。我和李熠熠自从那以后就没再说过话了，现在这四周无人，孤零零的我们显得十分突兀。
算了，说句再见就走吧。
“那没事的话，我就走了。”
我迈开步子，打算从她身边走过，然后直接沿着小路离开。
她应该是有人来接的，就算留她一个人也大概不会有事。
从她身边经过时，我努力着不去观察她的神情。
一定不能看，一定不能看，一定不能看。
身影交错之时，我做到了，像是把眼睛固定住一般，我死死地望向前方，不允许有任何多余的视线飘向她。
成功了。接下来只要头也不回地走掉就好。
于是我迫不及待地想要迈出下一步。
然而就在这时，我的手掌突然被什么东西抓住。
时间似乎静止了。
一秒，两秒，三秒……
温热从手心传来，沿着胳膊直达心脏。四周寂静无声，唯一的“咚咚咚”是胸口传来的心跳声。
“小蓝，别走。”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一时间，我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在各种感官的冲击下，思绪已经乱成麻。各种各样的情绪在心里翻涌，我却不知道该选择哪一种。
不对，不是这样的！我不能回头！决不能心软！
因为这是正确的事，只有我能做到这件正确的事，就算再残忍也必须去做！
抓紧她握住我的手，慢慢地，一根接一根地掰开她的手指。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她也没做什么抵抗。
这样就好了，就这样结束吧。
放下她的手，我深吸一口气，迈出步子向前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我逐渐拉开和她的距离。
一股莫名的感觉涌上心头。
奇怪，明明做到了我想做到的事，可为什么……为什么一点都不开心。
脸上似乎滑过什么东西，轻轻一抹，湿的。哈，下雨了吗？
“小蓝！”
李熠熠的声音又在后方响起，接着是“踢踏踢踏”的跑步声，越来越近。
别过来，求你了，别过来。我在心里不断祈祷。
然而，事情发生的和我希望的完全相反。
李熠熠从后面抱住了我。
“别走。”
“就……这样吧。别再见面了。”
“不，你听我说。”李熠熠松开我，转而跑到我的面前。
“我，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只是想和你，和你说清楚。”李熠熠的脸色微红，大口喘着气，连话都说不利索。
“你，你想说什么？”
“那个，你看嘛。”李熠熠双手捂住胸口，看上去在努力恢复情绪。
“你看，你是因为那天晚上我说的话才不理我的吧。其实，其实我只是开玩笑的啦。”李熠熠笑着对我说道。
但我看得出来，这是她硬挤出的笑容。
仿佛被撕开一般，胸口处感到剧烈疼痛。
为什么要假装不在乎地说出来啊！为什么要逞强啊！
“我们只做朋友，只做朋友好吗？”李熠熠的眼眶已经湿润，泪水早就从脸颊滑落。
“小蓝……”
她叫出了我的名字，这是她给我起的昵称，也只有她会这样称呼我。她的声音听上去在颤抖，语气简直像是乞求。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低声下气，为什么要委屈自己，为什么要挽留一个混蛋，为什么，为什么？
明明错的是我，明明是我如此狠心，明明该道歉的是我。
雨好像下大了，我感觉到雨滴从脸上滑落。
“只做朋友，好吗？”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