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Dry Martini（干马天尼）
艾默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有一天再回到这里。
熟悉的沙发、圆桌、父亲给自己买的小玩偶，一切都是按照当时记忆重现的景象。
“十字”杀手毁灭后，自己曾经生活了7年的家。
尽管按照那些大人说的，提取部分记忆后用家里存下的钱修缮这间房间，但总觉还是缺少了一点什么。
躺在父母曾今睡觉的床上，艾默对着房顶伸出手—想要抓住，却又抓不住什么似的，把手悬停在空中。
缺少的是曾经生活过的气息。
……
爱尔纳鸡尾酒报复性的袭击后，以前住的小居所已经不安全。草草收拾了一下行李，三人首先是去有自助洗衣店的大浴场。
浑身是血污的莉莉琪，风尘仆仆的薇雅娜，再加上一身污泥的艾默，走在大街上属实奇怪，引起民众警觉，然后报警就麻烦了。
“浴场？这个本小姐喜欢！再加上一杯大吉岭红茶！”薇雅娜一路上东张西望，就像第一次进城的乡下人，见什么都好奇。
“那是什么？”薇雅娜指着一间卖旧式深度神经漫游者设备的橱窗问道。
一旁默不作声地莉莉琪盯着这位脱离社会的大小姐好一会，这才缓缓地开口道：“薇雅娜小姐，身份环上开启街景辅助应该就有提示。”
“还有这种功能吗！唔……其实本小姐早就知道啦！”
像是得到新玩具的小孩，兴奋的点开身份环。点开窗口的瞬间还被突如其来的提示音吓了一跳，看样子并没有习惯机械的语音播报。
“那个……街景辅助。”借助义眼植入技术，薇雅娜不用操控手里的身份环，脑子里想到什么就能在上面出现关联词选项。
“唔……诶！……这样啊！”薇雅娜时不时发出惊叹，如同旧时代人见到高科技那样新奇。
“这个大小姐真的能行吗？”
艾默深深的怀疑分配给自己异聚者的系统是不是想趁机报复自己。
“至少现在看来都不是邪恶的崩坏者。”根据多年与凶恶崩坏者罪犯打交道的他来说，看清一个人是不是罪犯还是比较容易的。
“诶诶诶？为什么显示已购买？”薇雅娜惊呼，手忙脚乱的搜寻着退款选项。
“真是服了这个大小姐了。”
……
后半夜的大浴场空无一人，所以溜进去也不会引发什么骚动。衣物丢进自助洗衣房，等会冲完澡就是一件干净又温暖的衣物。
“呼哈，舒服了。”冲洗完身上的污渍，艾默泡进无人的大浴池里。
仿佛置身于幽邃的山谷之间享受温泉，四周的电子全息屏投影着山谷中的风景，别有一番风味。
“嗯？”身份环在震动，点开页面就是两个大大的通话申请请求：
>>>>>>>>>>>通话申请<<<<<<<<<<<
>>>>>>>>>>>联系人：薇雅娜<<<<<<<<<<<
>>>>>>>>>>>联系人：莉莉琪<<<<<<<<<<<
>>>>>>>>>>>是否开启群聊？Y/S<<<<<<<<<<<
“她们两找我什么事？”
“难道说女澡堂有崩坏者罪犯！”艾默皱起眉头，点开通讯。握紧放在浴室旁的支援箱，随时准备冲过去逮捕崩坏者，谁知……
“唔~~~~~哈！我说！莉莉琪小姐你搓的太用力啦！呜哇！”通讯的那头，薇雅娜无力地发出有节奏娇嗔，不像是遭遇到什么突发情况。
艾默松了口气，紧接着就是莉莉琪那人畜无害的声音：“主人！主人！澡堂要服侍客人搓澡吗？”
“主人？”
搓澡……
似乎很久以前，自己也和父亲干着同样的事情。
艾默捂着胸口的十字伤口，头深深埋进热水池里。抱着头顶，任由水灌进耳朵，什么都听不清。
“公共安全委员会发表正式声明……死者为……有理由相信犯罪嫌疑人是崩坏者……现场的大火已经被扑灭……根据知情人士透露…….‘十字杀手’……目前家属情绪稳定，案件还在调查当中。”
“十字……”
“只要我不停下搜查，总有一天能杀了你，对吧？”
“主人？主人！”
扑通—
“莉莉琪小姐！那边不能去！呜哇！不能看！不能看！”
感觉脸被什么柔软的事物轻轻托起，浮出水面。
艾默睁开眼睛，晶莹的粉瞳关切地望向自己。大小姐捂住自己眼睛，但还是偷偷透过指尖缝隙望向这里，嘴上说着不看，实际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
莉莉琪微微偏头，看着主人没什么大样，嘴角忍不住微微翘起，轻柔地说道：“主人，您没事真的是太好了。”
“主人，在浴场不能长时间把头泡在里面，容易晕过去。”
“莉莉琪永远跟随主人，还请您尽管吩咐。”
“嗯。”艾默痴痴地点点头。
好久都没有过这种温暖的感觉。
“我说！这里可是男浴室！再怎么说也不能……啊嚏！”薇雅娜拽着着浴巾，双腿瑟瑟发抖，长时间呆在外面的她因为寒冷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男浴室！糟了！”艾默猛地一激灵，赶紧点开身份环，打开公共安全委员会内部网。
>>>>>>>>>>>搜查区域权限<<<<<<<<<<<
>>>>>>>>>>>是否封锁区域？<<<<<<<<<<<
>>>>>>>>>>>确定！<<<<<<<<<<<
澡堂的外面，“营业中”的牌子立马转换为刺眼的红色警示通告“休整中”。
这下没事了，本来这座澡堂也是无人化运营，根本不用担心有人会来查看情况。
“我封锁了这间澡堂。”艾默朝着薇雅娜招招手，示意她也下来。
“哈？本小姐为什么要跟你……啊嚏！”还没说完，薇雅娜又打了个喷嚏，忍不住热水的诱惑，还是离得远远的靠墙角把腿放进里面。
“这此是例外！例外！听到没有！本小姐跟你一起泡澡是你的荣幸！咦？咦！”
莉莉琪的浴巾被中间两个庞然大物挤开，沿着右腰缓缓落进水中。
她朝下看了一眼，又望向看的发呆艾默，僵硬地偏过头。
诚然莉莉琪的身材比例是一等一的曼妙， 该突起的地方绝对不多长一块肉，楚楚动人。
“主……主人，还请您不要盯着莉莉琪看，等莉莉琪有点心理准备再……那个也不迟，但如果主人现在想要的话，莉莉琪也……”
艾默羞涩地别过头，抓过水里掉落的浴巾慌慌张张递到莉莉琪跟前。
“穿上！”
“好的主人。”
莉莉琪裹好浴巾跪坐在旁边，呆呆地等待着艾默的指示，而他对着投影的天空长纾一口气整理心情：“爱尔纳鸡尾酒真狡猾，又得重新找线索了。”
薇雅娜把手交叉在胸前，得意洋洋的抬高音调说道：“哼！不就是个爱尔纳鸡尾酒么？要是你求本小姐，说不定可以告诉你一点什么。”
“求求你了，告诉我吧。”
“……啥？”薇雅娜挑了挑眉，不可思议的盯着艾默无比认真的脸，自己也就是调侃两句，竟然头一次有人这么求她。
“呜哇哇哇！该怎么办！”
赶紧把头沉到水底，掩盖自己彤红的脸颊。
“本小姐还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
摇摇头。
“他会不会是生理学教科书上说的那种有奇怪受虐癖好的男人？”
“那还不正着了他的道！”
冷静，冷静，深呼吸！
全是水蒸气！怎么深呼吸！
悄悄把头露出水面。
“盯~好像没有什么不同。”
薇雅娜故意咳嗽了两声，手足无措的解释道：“不……不是你想得那样！我也没有那种……那种不雅的癖好！就是知道一些你不知道的消息啦！”
“到时候麻烦你了，先整理整理我们都知道的吧。”艾默点点头，神情肃目地望向二人。
“十字伤口么。“薇雅娜注意到艾默胸前地巨大疤痕，不忍心地移开眼神。
“果然那份报告里说的没错，艾默受到了我们谁也想象不到的痛苦。”
薇雅娜盯着涟漪的水面出神，不知为什么眼眶开始红了起来。
当事人倒也没有注意到薇雅娜这边的异状，继续总结道：“爱尔纳鸡尾酒目前来讲已知成员除了携带旧式重型狙击步枪的狙击手外，根据已有资料显示还有一个拉小提琴的崩坏者。”
“拉小提琴的崩坏者能力应该是通过操控空气中分子，进而产生共振，用来妨害他人，如此熟练的使用能力，崩坏程度应该不低。”艾默把头往后仰，靠在浴池的岸边上说道。
“主人，莉莉琪看见有红色的流星。”莉莉琪缓缓地挪到艾默的附近，把艾默的头微微托起，用岸边干净的毛巾枕在下面，以防着凉。
“那不是红色流星，应该是某种高聚能子弹。”艾默回应道，同样也没有注意到莉莉琪刚刚的举动，注意力全在思考爱尔纳鸡尾酒的崩坏者上去了。
“唯一的线索就是这个旧怀表。”艾默点开身份环，一只扫描过的旧怀表投影到浴池中央。
朴实无华的古老收藏品，从构造图看似乎没有什么异状。
“975道磨损划痕，怀表制造年月推测是旧时代崩坏夜事件前的某种仿制品。”
“根据皮肤组织提取，甄别出未录入系统者237人，这简直比海底捞针还难。”叹了口气，关闭怀表的投影。
“呼~哈！”
薇雅娜拼命忍住不打了个哈欠，即使是再怎么兴奋现在已经是后半夜时分，一夜未睡的她早已困得不行，加上浴池再这么一泡更想睡觉。
“薇雅娜？薇雅娜！”
“呜哇！我在！”薇雅娜搓了搓眼睛，刚刚绝对是在浴池里睡着了。
糟糕！糟糕！居然真的睡着了！
“我问的东西你听到了么？”艾默盯着刚刚惊醒的薇雅娜，神情严肃的说道。
“哇哇哇哇哇哇！十分抱歉！我竟然睡着了！”薇雅娜低下头，刚刚好把脸埋在浴池的水里，现在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太有失贵族礼仪了啊！薇雅娜啊薇雅娜，你真是个闯祸精！”
“薇雅娜，你是崩坏症患者吗？”
“以前不是，现在是。”薇雅娜脱口而出，丝毫不介意自己崩坏者的身份。
“以前不是？有意思，你的全名是什么？”艾默捏了捏下巴，若有所思地望向薇雅娜。
“哼！给我好好记住本小姐的全名！温斯克·范德尔·薇雅娜，是立花都第一家族！”薇雅娜微微昂首，得意的说道。
凝视着薇雅娜的眼睛，艾默装作漫不经心的问道：“关于崩坏者罪犯你是怎么看的？”
“我？贵族的义务就是引导人们走向正确的道路，当然倘若他们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本小姐也会亲自出马惩戒他们。”拍着自己并不丰满的胸脯，薇雅娜郑重地说道。
“如果他们是危险度‘熊’以上的‘鬼’呢？”艾默紧接着补了一句。
其实这才是他想问的，其他话都是铺垫罢了。
薇雅娜被这连珠炮式的提问问的有些发懵：“唔……你问我的是危险度‘S’级别的崩坏症患者？如果本小姐没记错的话，他们不被允许进入立花都。”
艾默摇摇头，无奈的解释道：“不可能，现在有太多的办法能混进来。”
“那只能请他们出去了。”
然而得到的却是艾默的一声叹息。
他耸耸肩，准备继续给这个大小姐解释清楚：“出去那是不太现实的。你知道立花都的外面有什么吗？”
“鲜花、草地和大海。”薇雅娜望着投影出来的天空抱拳，期许道。
“也许吧，但立花都周围除了人工培育出来的种植土地外，其它都是崩坏之夜留下的焦土。”艾默点开身份环，播放装公共安全委员会行动时的记录盘。
薇雅娜看着放映的画面，难以置信的捂着嘴，刚刚的困意荡然无存。
废土之上，充斥着焦黑的土壤与变成焦炭的树木，即使是经过了时间的冲刷依旧能看到像琥珀似的被封在棕黄晶体里面的“人”。
遍布熔岩的地上，旧时代倒塌的大厦上生长着各种“绚烂”的树状晶体，倘若搬运到立花都应该是一件价值不菲的藏品。
事实是根本没有人去搬，因为那里的崩坏病毒早已超过正常人能呆的水平，即使是崩坏度极高的崩坏症患者，暴露在那种环境中也会瞬间被病毒完全浸染，成为新的晶体。
名为“崩坏之夜”的灾难，差点导致人类文明毁灭。
“这……他们怎么……”
“他们就是‘罪人’，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艾默盯着这些晶体，攥紧了拳头。
“大小姐，既然你知道我的住址，那想必也知道曾今在我身上发生过什么事吧。”艾默淡淡的解释道，拳头越握越紧，青筋暴跳。
“所以大小姐你的回答是？”
“唔……哈。”
“有罪的庶民自然逃不脱本小姐的惩罚，但那些没有罪过的民众不应该背负罪过。”薇雅娜想了好一会，才缓缓吐出答案。
艾默皱起眉头，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答案。
“即使他们现在没有犯下什么罪过，但你能保证以后不会再犯么？‘鬼’级别的崩坏者犯案率你知道有多少么？100%！大小姐你有没有想过那些被他们杀害过的人们！”艾默越说情绪越激动，不知不觉间已经从站了起来。
“不是还有剩下的11%么，本小姐相信……”
“剩下的11%是准备犯案的时候被提前处死的。”艾默闭上眼睛，冷静地说出这个答案。
“不……不可能！别骗本小姐！我跟你说……我……”
“即使是这样，我也会引导他们走向正确的道路！”薇雅娜也从浴池里站了起来，反驳道，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泡澡泡过了头，满脸都是红晕。
“你……算了，等你见到他们的时候你就知道了。”艾默又坐回澡堂，不知道为什么背后一阵发寒。
似乎除了自己那间小房间，没有任何其他住所可供度过今晚。
“住宾馆么……不行！容易被监视，住南希家……人太多了，那住公共安全委员会？不现实，而且要尽量减少去那个地方，人多眼杂。”
那就只有那个地方……虽然是在自己名下，但已经荒废了二十几年的，曾经的“家”。
不行！不能去哪里！
明明已经想好，如果不报仇就永远都不回去。
……
艾默翻过身，望向父母房间唯一幸免遇难的物什—边框烧的焦黑的全家福。
“姐姐，爸爸，妈妈……”
“我们家第一次去春游的时候，爸爸因为肚子疼蹲了好久的厕所……”
“十字……为什么你那天会选择我家……”
胸前的十字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艾默揪起胸口满是灰尘的棉被粗重的喘气，过了一会还是抵挡不住席卷而来而困意，沉沉睡去。
……
嗡~嗡~
“嗯？“艾默被身份环的一阵震动给惊醒，一般来说除了公共安全委员会以及特勤局里的通讯外，他的手环都不会用这种方式提醒。
“是特勤局的？”艾默揉揉眼睛，强打起精神点开那份加密的邮件。
看完邮件的艾默苦笑不得，原本周五的情报交流会改成了周六的新人欢迎会，而会上的主角自然是艾默和瑞切尔。
“这也不失为一次试探的机会。”艾默点击确认，示意自己已经收到这份消息。
自己的住址被泄露，审问计划也败露。如果说大小姐那边是透过立花都大家族查到自己的行踪倒也不奇怪，但爱尔纳鸡尾酒的帮众能在刚刚回家之前就能完成埋伏，很难不让人怀疑。
“内鬼…..我不管你是不是崩坏者，既然我知道了你的身份，那可得好好的‘利用’一下你了。”艾默喃喃道，从床上刚坐起来就看到莉莉琪端着一杯水站在艾默面前。
“主人，无能的莉莉琪没有找到给主人做午餐的材料，请主人责罚莉莉琪！”双膝跪在床前，莉莉琪举起一杯水，颤巍巍地递到艾默面前，根本不敢看艾默一眼。
唉，一时半会还是改不过来么？
“起来吧，我们叫一份外卖先吃着，等会去一个聚会。”艾默接过那杯水，一口喝完，不辜负莉莉琪的一番好意。
“哼！大懒虫！”推开房门就听见那一声无比尖刻的声音。坐在沙发上的薇雅娜正端起一杯红茶细细品尝。
香味遍布整个客厅，很像之前去收缴的走私茶叶，一闻就知道价值不菲。
“你想吃点什么么？”艾默倒也没有否认自己起的最晚的事实，反而问起中午的午餐，“我们点一份外卖，晚上去一个聚会。”
“外卖是什么？”薇雅娜疑惑的盯着艾默，看眼神也不像是弄虚作假。
“外卖是不是学校里面文化节的时候给客人打包的食物？”
“差不多，我把菜单发给你了。”艾默也懒得跟这个大小姐解释，这种东西一看就懂，自己去解释的话还要多费口舌。
“莉莉琪，你也点一份。”艾默转向安静地站在后面的莉莉琪。
“主人想吃什么？”莉莉琪问道。
“点你想吃的，我请客。”艾默在菜单上选了一杯冰镇乐可，这家餐馆也是偶尔去光顾地店家。不为别的，南希在有时会在里面上班，交换情报也是极为方便的。
“没什么胃口，先吃着这个吧。”
另一边的大小姐倒是激动地看着琳琅满目的菜单，迟迟下不去手。
“这个也好好吃。”
“呜哇！这个看上去也好棒！”
“这里居然有这种做法的食物！”
……
“本小姐就要这个！芭菲！”薇雅娜终于选中自己最感兴趣的甜点，按了下去。
“主人的营养搭配……蛋包饭是个不错的选择。”莉莉琪选购了一碗蛋包饭，嘴里一直嘟囔着营养膳食之类的名词。
“等外卖的时候，我要跟你们说件事。”艾默抬起头，望向二人。
“特勤局里面有‘内鬼’，目前暂时不知道内鬼身份。你们要小心一点。”
而我将会把他找出来，等着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