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Cosmopolitan（大都会）
“‘Horae’给我发了一条信息？”救护车上的艾默连上立花都网络，刚到登录界面左上角就有个晶蓝色的信封，以为是南希的求救留言的他赶紧点开，生怕爱尔纳鸡尾酒又发起报复性袭击。
信件开头，晶蓝的“时序之眼”电子印章映入眼帘，它的底下并排着立花都政府、立花都公共安全委员会、特勤局的电子印章。
“视频、采访音频、信件、生物学移动推算……几个T大小的东西都不需要预载么？真有你的‘Horae’”艾默捏着下巴，匆匆浏览着这份记录着爱尔纳鸡尾酒无比详尽的邮件。
“身份环在我不知情的时候偷偷连上网了。”艾默心想，但没有说出口。这辆车上有录影设备，据说立花都“Horae”每天都会把这些录像与录音逐一分析，从中找出需要逮捕的人类。
“看来在立花都公共安全委员会的传言成真了。”他盯着象征立花都“Horae”的时序之眼标志，叹了口气：“下次还是得弄个无记名的，不然老是被监视不太好行动。”
“Horae给我发邮件可是大阵仗啊。”艾默想起跟同事闲谈时的话，唏嘘不已。
立花都生活的普通人一生只会收到两封来自“Horae”的邮件，一份是你刚出生时的祝贺邮件，一份是你快生物学死亡时的确认邮件。
当然艾默现在收到了第三封，多出来的一封是进入立花都公共安全委员会时“Horae”发过来的道贺邮件。
邮件的最底部，一个.EXE结尾的程序引起了艾默的注意，邮件里夹杂程序并不是什么新奇事，但它发过来的含义可就不一样了。
确认最终行动日期栏目的下面，用醒目的字体标注出了这个.EXE文件的用途：二级警报临时权限。
“二级片区警报……大阵仗啊，至于这么紧张么？”艾默回想起自己之前与十字杀手战斗和爱尔纳鸡尾酒数次袭击时拉响一级警报，倒吸一口冷气。
一级警报只要求该街区所有人强制进入掩体避难，而二级则扩大到片区，据说还伴随着身份强制识别等行为。具体怎么样都是传言，几十年都没拉响过二级警报，很多人都淡忘了。
“Horae做出的决议是必然的结果，那就没办法了。”关闭身份环，闪烁的光芒让靠在肩头睡着的莉莉琪扭动了好几次脸颊，忽闪忽闪的光弄得她不太舒服。
“最终行动日来临之前，还需要一点准备工作。”盘算着自己认识的人，意识到交际圈狭窄带来的恶果，叹了口气。
“得先处理那颗‘核弹头’。”
……
“呦，艾默弟弟！想姐姐我了吗？是馋姐姐的身体了么？”瑞切尔推门而入，虽然嘴上还是愉快的打着招呼，但表情一脸严肃，看样子也知道这次非正式会谈可不是什么唠家常。
“异聚者们……”
“随便，这次行动需要他们。”艾默招呼着赤羽与咒印进来，与他受伤时的病房不同，昏暗的房间只有薇雅娜躺在灌满深绿色液体治疗仪里，她体表的伤痕已经痊愈，剩下的就是找到新的义肢与脏器的恢复。
“薇雅娜……看来她真的做到了。”瑞切尔抚摸着治疗仪的外壁，看着薇雅娜因线路暴露而残破的义肢左臂，心疼不已。
“嗯，她做到了，但这次任务她不能参与，受伤太严重了。”艾默递过来一根数据线，示意瑞切尔接上。
“这……艾默弟弟，你真的知道这个的含义么？要不要姐姐来教你呀？”瑞切尔先是一愣，随后又看了看艾默肃目地神情，知趣的接上自己的后颈连接口处，抛抛媚眼打趣道。
“这里到处都是‘眼睛’和‘耳朵’。”艾默在局域传输里解释道。
“我明白，你要给我的就是传过来的这些？”瑞切尔点点头，示意艾默看向藏在角落的监控装置。
“嗯，立花都条例里有办案避嫌原则，所以请理解不带大小姐的理由。”
“关于‘温斯克’家族的？”
“是的，我在爱尔纳鸡尾酒帮众所在的21号仓库里发现了温斯克家族的人，不难想象他们在做着什么交易。”
“核弹头？”
“大概率是的，但我申请对温斯克家族进行调查，每次都以证据不足被驳回。”
“确实，温斯克家族只手遮天，撤下一个小小的搜查令还是蛮容易的。”瑞切尔摊开双手，无奈地说道。
“所以你想怎么做？”
“既然正式的名义不行，那就来非正式搜查！藏匿核弹头需要载具，但如果是我来运输的话绝对不会车载这种风险极大的办法，一查就得露馅。”
“听说布洛伦萨与立花都中心有一条密道？”
“有，但那条密道的主人是爱尔纳鸡尾酒的死对头。”说罢艾默想起了话事人格伦，那个让人忍不住想锤两下的酒吧老板。
“如果说密道与车辆运输不行，那就只有……”
“对，环城有轨运输，我调查了接下来三天的运载物品，发现明天有一辆夜间火车装载的东西与申报的空间严重不符，瓷器哪需要这么高规格的运输条件？”
“我知道了，行动人员就只有我们和异聚者？”
“不，那节车厢还装载竞争性抑制剂Ⅰ。”艾默的嘴角弯起一道难以捉摸的笑容。
“你难道想叫上崩坏者一起？”
“虽然我时刻都想让他们死，但现在关乎立花都存亡，不得不采取一些极端的手段。”
“叫上特勤局其它人呢？再不济公共安全委员会……不，他们不会插手的。”
“是的，因为温斯克家族的缘故，他们都没法插手，所以得我们自己想办法。我估计他们不止会找雇佣兵，更坏的情况是找‘极端组织’保护运输。”
风信子结社……他们会来吗？
“那确实，我们的火力不够，具体的行动方案记得及时发给姐姐我。”
“好的，等我联系好了一起发给你，没想到你会答应这种苦差事。”
“这可不是什么苦差事，这可是犯罪啊！”瑞切尔苦笑道，但听到这种刺激事还是来了兴致。
“立花都‘Horae’这次并不会管这件事，它给我发邮件了。”
“哦？那个家伙发邮件还是蛮稀奇的。”
“就这些了……”刚想拔下插口的艾默突然想起什么，打断道，“等一下！”
“是爱的告白吗？姐姐我答应！”
“不是，你知道有关‘风信子’的崩坏者组织吗？”
“不太清楚，怎么了？”
“没什么，如果有他们相关的消息第一时间通知我。”艾默拔下插头，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似地说道，“今天早上的新闻你看了没，又有神秘人中了立花都彩票，现在正在修建水库，也不知道这些有钱人怎么想的！”
“是啊，有钱还不如捐给我们！”瑞切尔站起身来，准备离去。
“那个……”
“嗯？”
“上次……谢谢你了。”
“没什么，一定要相信你的异聚者。”抛下这句话，瑞切尔离开了房间，只留下艾默与莉莉琪在房间里守望着薇雅娜。
“主人，我们要去执行一项危险的任务么？”莉莉琪凑过身来，递过一杯红茶。
“没想到又被发现了呀。”
“主人每次感觉到危险的时候，左手都会不由自主的背在背后。”莉莉琪捧住艾默的手掌，凝视着他，用肯定的语气说道：“莉莉琪一定会保护主人的。”
“等这次结束，我们去看看1147号吧。”
“主人为什么要花费宝贵的时间去看莉莉琪的……朋友？”
“没什么，突然想看看了。”注意到莉莉琪惊讶的神情，艾默一时半会想不出什么理由，搪塞道。
“好的主人，到时候我们买几束马蹄莲去看她吧。”莉莉琪微微偏过头，温暖的感觉涌动全身，暖暖的。
……
“格伦，上次欠我的人情该还了吧。”
“哈哈哈哈！没想到你还是知道了，我的爱车被你撞得好惨！”
“别打岔！通知的事情你怎么考虑？”
“消息已经传下去了，有几个组织希望入伙分成，没想到你竟然想得出这种阴招！”电话的那头，格伦竖起食指放在嘴唇上，示意来访的帮派成员们噤声。
“特殊事情特殊手段而已。”
“挂了。”
“看来你也知道他们手里面有‘那个东西？’”
“你说呢？”
嘀—嘀—
关掉通话的艾默想起了一些事，给阿芙拉发了几条留言。
没想到阿芙拉立刻给出了回复：“盖革计数器可以，多久就要？”
“明天上午之前。”
“嗯，到立花都生物研究所来，记得用完还我。”
“好的，一定按时归还，这么晚打扰你了。”
“没什么。”
“她有没有给你说什么东西？”阿芙拉一定指的是告解室主人圣西娅。
“没说什么特别的，话说你是不是知道她是崩坏者才叫我过去的？”
“嗯哼？”
“而且在那的崩坏者还不止一个。”
“她那里有崩坏者很正常吧。”
“能穿梭在镜子中的崩坏者可不多见，你有这种方面的消息么？”
“你说什么？！”
……
阿芙拉小声嘀咕了几句就挂断了电话，艾默也不明所以。
“可能因为实验方面的事情？”他喃喃道，思考着自己还能做些什么来完成这场疯狂的举动。
拜托立花都安全委员会里的同事？不行！老程？估计他舍不得他的店？哪还有谁呢……
无法下拉的通信录尴尬的扯开了艾默不善交际的外表，列表上的人几乎都联系过了一圈，而自己的食指一直停在南希的联系方式上。
“南希？你有空么？”艾默没有多想就拨通了南希的电话。
“唔哇！艾默你怎么突然打电话过来！我还在澡堂洗澡！”通话的那头传来莲蓬头“呲啦呲啦”的淋浴声交杂着周围女性噪杂的交谈，他尴尬的红透了耳根。
“那我还是等会打过来吧！”
“什么事情你直接说吧，洗完我还要去上夜班。”南希关掉淋浴喷头，拿起盆子里的合成香皂涂抹起来。
“有关爱尔纳鸡尾酒我已经追查的差不多了，感谢你的帮助。”
“感谢的话就不必多说了，还有没有其他？没有我就挂了！”
“稍等！还有！”
等待艾默酝酿情绪的那会，幸福的眩晕感涌上心间，前几天看到艾默一直不在线担心了好久。
笨蛋！笨蛋！去哪也不跟我说一声！害我担心好久！
担心……我为什么要担心他呢？
去归墟孩童院的时候也是，照顾自己长大的修女都在问关于艾默与自己的事，难道说我从小就……
才，才没有喜欢他！才不会为了这点事跟他发脾气！
好想现在就冲到他身边，这个大傻瓜！
“南希？”
“唔哇！我在！”
“以后……我们还是不联系了吧。”
“你说什么！”南希激动地站了起来，引的澡堂里面其它女性齐刷刷的看向她，于是她只好默默的又坐了下来，平复自己的情绪。
心情如山峰跌倒谷底，仿佛处在灰蒙蒙的世界里，触及不到任何物体，任由雨点打到自己身上，感受世间的寒冷与隔绝。
“为……为什么。”
“南希，我不得不坦白一件事，其实我不久之前才知道我们从小就认识，就在归墟孩童院里，还记得么？”
原来他知道了，难怪……
长舒一口气的南希没好气的回答道：“你这个大傻瓜！现在才知道么！”
“我不该利用你的，抱歉！”
“过去的都过去了，不是么？”
“总是冒着危险给我打探消息，我曾经还那么对你……老实说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真的想把你杀了，我这种人不值得你信赖。”
“……还有别的么？”
“要说赎罪的话，现在的我甚至没有这个资格，当然也不会乞求你的原谅，唯一能做的就是经济上去补偿了。”
“跟我继续联系的话，你也会踏入这场深渊里，到时候变成什么样就不是现在的我能说了算了。”
“够了！”
“我不想听你再讲这些了！”
“南希？”
她以最快的速度跑进单人隔间的浴室里面，开启隔音模式，大吼道：“你以为这样就能保护我么？”
“你知不知道那天要是你不来，我就……我就会被他们强暴！然后会被做成什么想必你比我更清楚！”
“但这是我该做的。”
“才不是你该做的！哪个立花都的混蛋警察会来我们那巡逻？只有你才会这么多管闲事！”沿着浴室的墙壁，南希无力的跪倒在地上，小声呜咽起来。
“刚来立花都的时候，我与南莘都很害怕，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只有你在学校愿意与我们成为朋友，不计较我们是崩坏者，还跟我们玩耍，好几次耍帅似的挡在最前面。”
“出来以后，刚去工作就遇到那档子事，你再次救了我。”
“我……我其实也考虑过跟你做这种脏活的风险，但我发现只要一离开你，看不到你，我的胸口就会痛，就会难受，晚上就会睡不着，”
“南希……我……”
“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意吗？你这个呆瓜！笨蛋！”
“什么心意？”
“非要我说出来吗？好啊！那老娘今天就说给你听！”
南希按住胸口，深吸一口气—
“我喜欢你！”
“啥？”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还要我说多少次！你这个超级大笨蛋！”
“根本不是你利用了我，而是我一直在利用你！搞清楚一点！”
唔哇！
真……真的说出口了！
他会怎么回复？南希，你要冷静，冷静……
怎么冷静的下来啊！
“莉莉琪不同意！”
“啥？”
“风俗女！你肯定是想利用主人！莉莉琪不同意！”电话的那头，莉莉琪对着艾默的身份环大喊道。
“哈？我们俩的事你操什么心！”
“保护主人是莉莉琪应尽的义务！莉莉琪无法判定风俗女对主人是否有威胁！”
“艾默！”
“抱歉！抱歉！一个不注意开了外放……”
“好啊！你就是想羞辱我是吧！”
“风俗女！不要道德绑架主人！这是莉莉琪不小心听到的，与主人无关！”
“莉莉琪是吧，好啊，很好！”南希涨红了脸，咬牙切齿地说道，表白的时候半路杀出个捣乱的人，心情差到了极点！
“我一定会证明我比任何人都喜欢他！”
“莉莉琪接受挑战！一定会保护主—”
滴—电话被艾默挂断了，南希攥紧拳头，一下一下的锤着墙壁，发泄着内心的愤怒。
“艾默！你给我等着！老娘不把你绑到床上不姓南！”
……
“莉莉琪？”电话的那头，慌乱无比的艾默看着正在生着闷气的莉莉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主人……”
“嗯？”
“主人不想要莉莉琪了么？”看向莉莉琪湿润的眼眶，艾默一边努力反思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一边安慰道。
“这是什么话？不可能的！”
“那主人闭上眼睛。”
“为啥？”
“请闭上眼睛，主人。”
为了不让莉莉琪继续生气，艾默只好闭上眼睛。听着莉莉琪不断靠近自己的脚步声，紧张到了极点。
“唔！”冰凉的、软乎乎的东西贴上了自己的嘴唇，他终于忍不住睁开了双眼—莉莉琪挽起头发，吻向了自己。
毫不犹豫。
“主人……这就是约定。”莉莉琪依依不舍地松开了嘴唇，满脸潮红的望向艾默。
“1147说过，这是与最重要的人约定的时候做的事，主人。”
“莉莉琪……你！”
“约定已经许下了，主人不能反悔！莉莉琪去泡茶了。”说罢莉莉琪像兔子似的跑出了治疗室，消失了踪影。
“亲吻的含义……原来是这个！”艾默刚刚还在想是不是莉莉琪吃醋什么的，但听见她解释后释然了不少。
“约定……不是一开始就约定好了么？”他转向沉睡地薇雅娜身边，点点头。
“大小姐，你也是。”
……
“咚，咚”
“请进！”
“艾默！快跟我讲讲矢岛……那名能穿梭镜子中的少女的事！”阿芙拉轰的一下推开门，急急忙忙的抓着艾默的衣领问道。
“你要说什么事，也就是看了一眼，绿色头发的女性经此而已。”
“太好了……她还活着！”
“阿芙拉？”
“没什么！咳咳！你要的东西我带来了！”阿芙拉从背包后取出一个黑色的小盒子递给艾默。
“盖革计数器，有效范围是100米，点这个绿色按钮就能检测，话说你要这个东西干嘛？”
“机密事项。”
“切，不就是检测核弹头嘛！”
“……机密事项。”
“啊！这么晚打扰你了，我来就这么一件事！再见！”阿芙拉把盒子交到艾默手中，转身往门口走去。
“阿芙拉！”
“嗯？什么事？”
“能不能帮我一个小忙？就还帮你送信的人情！”
“太麻烦的不干！”阿芙拉叉起双手，但还是饶有兴致地凑了上来。
“发给你了！”
“这……你确定要这样吗？”看着这封“遗书”，她震惊的合不拢嘴来。
“你是我认识的里面最能‘置身事外’的人，这个只有你才能做到。”
“……好吧，那以后要给你加个生命监测装置了！”阿芙拉耸耸肩，关上了门。
“千万不要死啊。”贴着门口，她小声的念叨道，呆了好一会才悄悄的离去。
“你是我看中的男人，我也一定会抓紧研究治愈药剂把你从深渊拉回来。”
……
吵闹过后，给正在熟睡的莉莉琪盖上被子。轻轻地掩上房门，叫了个“棺材板”载具往城外的一处老地方飞去。
即使是深夜，立花都第一虚拟偶像LUNA也在卖力的歌唱着，不知疲倦。但艾默不止一次觉得每次路过这个大型的投影屏，LUNA的眼神似乎都在看向他这里。
“错觉吧。”
暴雨冲刷着这座城市的每个角落，一直到下周都会是这个天气。艾默望着霓虹灯照亮的娱乐街，灯红酒绿之处，人们尽情的疯狂着，享受着难得的夜晚。
“快到了，立花都公共安全委员会大楼。”
下了“棺材板”，艾默用自己的ID刷卡进了大楼。虽然一个多月没见，它还是一点都没变。艾默的目标不是来怀旧的，而是公共安全委员会唯一一个不会被监视到的地方：顶楼通风管下方。
刷开顶楼厚重的大门，艾默一眼就看见远处一只机械狗正在等着他。
“解释一下吧，乔治长官。”艾默握着支援箱，冷漠地看向机械狗乔治。
“看来把冈瑟支开是个明智的决定。”机械狗抽着雪茄，站在唯一一处不会被雨淋到的地方说道：“终于知道事情的真相了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