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站在树林里的空地上，手里拿着斯卡莉小姐给我的、毫无修饰的面具。
就是那种在白色木片上开出横平竖直的缺口以供视野开放的类型，今天要戴上它才能外出。
因为交通工具是斯卡莉小姐的坐骑，狮鹫巴鲁斯。
在这里的学名是提安鲁克兽，但我不喜欢这种不形象的音译，所以就叫它狮鹫。
了解到行程安排时，其实我不怎么觉得意外，虽然是有一点点小兴奋。
斯卡莉小姐计划带我到靠近山脉的草原那边，现场示范灵术阵的使用。
之所以要跑那么远，是因为她会使用非常大型的灵术阵。
“展示内容就应该先从最高规格开始，小把戏只会让人觉得没意思。”她这样主张。
我未来的路似乎被认定必须围绕着灵术阵才能走下去。
2
……好像出了一点小状况。
“巴鲁斯！”
“呷！”
斯卡莉小姐已经骑在巨兽的背上，左手闪烁着红色光芒，那是魔兽契约。
“我已经用契约和它沟通过了，你再过来试试。”
我按照指示走近。
“呷！”
但是，巴鲁斯表现出很大的反应，在我还差好几步的距离时就一边抖动身体一边后退。
它晃动身躯时居然伴随有呼呼的风声，斯卡莉小姐在上面显得很吃力。
“啊啊！巴鲁斯！怎么搞的！”
还是不行，它根本不让我靠近。
它现身以后，本来想要和它从好好打招呼开始的我，被强烈地拒绝了。
忸怩的巨兽竟然像个孩子，任凭斯卡莉小姐怎么使用命令咒语，也就是不让我接近。
只得暂停一下了。
“呼——呼——”
斯卡莉小姐气喘吁吁，用灵术做了一颗水球喝下去。
“见鬼了，从来没见过这种事，到底什么原因？”
她露出相当疑惑的表情，目光在我和狮鹫之间游移。
我看向巴鲁斯。
它的嘴部长着鸟喙，脖颈有一圈与狮子相仿的鬃毛，只不过是乳白色的，脸部的肌肉很结实，皮毛下的青筋隐约可见，还有深陷在眼窝中的绿色大眼睛，很威风。
但是，当它发现我在观察它，竟然躲开了视线。
明明在街上遇到流浪猫时，就算被保持了距离，也会受到几双目不转睛的视线。
它对我没有兴趣？不太像。
那还有什么原因？
“啊……我想起来了。”
这时，斯卡莉小姐敲了一下手。
“能干涉契约的，还有可能是来自其他灵能的震慑，让我检查一下……”
她将一只手贴在巴鲁斯后颈上，闭上眼。
“它果然在害怕。”
斯卡莉小姐跳下来，有点伤脑筋的样子。
“魔物对灵能的敏感度确实要高很多，虽然我们感觉不到，但在它眼里，小子，恐怕你是个极其危险的存在。”
……不会吧，这么雄壮的生物，会惧怕比它弱小几十上百倍的人类小孩吗？
“是因为我有很多灵能吗？可是，如果凭这个就能让巴鲁斯不敢接近我，那我以后就算独自去林子里面也不用怕被野生魔物袭击了吧？”
“瞎扯，魔物的反应是不同的，所以赶紧丢掉那种想法，塔克特特别叮嘱我要照顾你的安全，你明白吗？”
“哦哦……是！”
“行了。看来今天巴鲁斯状态不好，我们需要换个方法了。”
“不会是要跑过去吧？”
“怎么可能，灵术师就要用灵术师的法子办事。跟我过来。”
“呜呜……”
看见斯卡莉小姐打算放弃的样子，巴鲁斯好像也很失落。
双翼无力地下垂，就像人类耷拉着肩膀。
我想我应该给它鼓个劲？至少也说一声抱歉或者道个别吧。
“咕呜！”
但才抱着这样的想法靠近了一点点，就被它惊慌地躲开了。
……好离谱的事。
3
回到斯卡莉小姐的别墅，她让我先在客厅等待，自己钻进了储藏室。
我听见翻箱倒柜的声响，不一会儿她抱着一个木箱子走出来。
动作有点吃力。
“别光坐着，给我过来搭把手！”
我赶紧跑过去撑起箱子的另一边，确实有些分量，这里面装了什么啊？
轰地一声把箱子放到地上以后，斯卡莉小姐用咒语打开了上面的锁。
“嚯……”
——璀璨夺目……是整整一箱的灵石，而且全都是黄色的。
“这都是含黄铜的灵石，一次要用一箱。”
“一次？您打算做什么？”
斯卡莉小姐一边忙着其他看不太懂的事情，一边回答我：“带你玩点厉害的东西。记得我讲的转移灵术阵吗？”
“啊，您说转移……是咒灵术的那个？”
“没错，那也是我一直在研究的好东西。”
在灵能的作用下，可以将物体的空间位置在几秒钟的时间内改变，这就是转移灵术，在这个世界，真的能做到这种幻想般的事情。
转移灵术是魑族引以为傲的先进灵术之一，据说正是利用它的强大功能，魑族才能在当年原阿斯利亚首都被攻陷时撤走了大批重要资料。
可是……基本上转移灵术只能传送小件物品来着？
斯卡莉小姐是要通过这个转移到草原那里去吧？
真要用来运人的话，最多在一个人的范围内，也就是说质量不超过六十千克才安全。
而且那是魑族做到过的最高纪录，连白精灵都没有办法复现。
那是不是有点不妙？
传送失败的后果难以预料，甚至可能让物体的一部分残缺。
“那个……不会把人变成碎肉……吧？”
“咳咳，完全没可能，小子你放一万个心吧，我亲自试用过！你可知道我为做出成果花了多少钱？减了多少体重？”
不敢算，灵石的价格我还不太了解，但塔克特说过很贵。
至于体重……就别计较了。
“这一箱能顶塔克特两个月的薪俸。”
数一下，一箱里面其实是六块灵石，个头和铅球差不多，那大概一块就要两个银元。
大秋有铜币、银元、金锭，银元已经算大面值货币，一个银元能换到足够吃十天的食物。
“……姐姐你是不是特别有钱啊？”
“啥？问这干啥？”
那个……其实我突然有了个不成熟又大胆的想法。
斯卡莉小姐年龄未知，但确定为单身。
有钱的单身贵族，嗯。
我觉得我现在的相貌还挺有潜力的，要是以后打扮得讲究一点，应该算人类高质量男性。
……差不多得了，这想法没有价值，毕竟这个世界上还有生殖隔离这种一点都不方便的东西。
“没事……”
“足够支撑我工作的水平还是有的。好了，准备完成，我们可以开始了。”
说着说着，斯卡莉小姐已经在客厅的中央布置了数张大规格的皮革纸卷轴。
这些看起来像地毯一样的卷轴上面都印有很复杂的图案，不是想象的那种环形的、如同纹章艺术品一样的魔法阵之类的东西，而是很工整、很有条理感的、能让人觉得一定有逻辑可循的图案。
这就是真正的高级灵术阵啊，不仅是上面所印的图案，连卷轴本身也是按照某种规则排布的。
眼前的一切仿佛都散发出优美的香气，是那种只有理工科的神经才能体会到的舒适和愉悦。
简直就像电路图一样？
“像这样的灵术阵，我会慢慢教给你。现在给我站上去吧。”
“要脱鞋吗？”
“不用，印好的术式不是随便就能破坏的。”
我踩上卷轴。
“好，物品已经就位，然后要像这样，从设计好的位置注入灵能，这种事情连你也能做到。”
“咦？真的吗？”
“当然，循环会在术式当中进行，你只管送出灵能就可以了，把手放在这。”
斯卡莉小姐抓着我的手，让我将食指和中指按在卷轴上的一个似乎比较特别的区域。
“然后，你想象着流动的风、水之类的东西，这样找一找感觉。”
我下意识地闭上眼，进入沉思。
一切流动的东西，在脑海中抽象成了线。
线应该要朝着某个方向延伸，或无边无际，或首尾相连。
但……
“怎么样？感觉到什么？”
“那个……我好像看到一大坨灰蒙蒙的东西。”
“那差不多了，我给你做检查时看到的就是那个。”
“啊……那就是我的灵能吗？”
“就是，它不像在流动对吧？”
“是的。”
“所以就像我说的，正常情况应该是像烧水的蒸汽那样，可惜你看不见。这次就做一点点尝试，让你的灵能进入卷轴。”
“是，我该怎么做？”
“用意识去控制，如果你想让桌子椅子飞起来，就算再怎么死死盯着它们也没用，但如果是灵能，这就可以做到。听起来比较抽象，总之你先试试，领会一下那种精神状态。”
“好的，我知道了。”
我猜吧，是不是要盯着手臂然后想象有奶油之类的东西挤出去？或者干脆把手当成注射器？反正都试试吧。
“唔……”
嗯，好像有那么点儿感觉……
手里拿着针管儿给电脑上硅脂的那种感觉，我简直是个小天才。
“嗡！”
与此同时，淡紫色的光芒迸发。
“赶紧收！”
斯卡莉小姐一把推开我的手。
“已经够了，不要注过头了，你的控制力还不行，以后得多练。”
“哦哦，好的。”
卷轴上的纹路全部被灵能点亮，发出荧光。
“好了，小子，接下来只要在这里按下去——”
唰—————
3
没等我反应过来，周围的一切都变了样。
已经不是被灵石装点的华丽墙壁，而是一片片没过脚踝的青草。
风很大，草地上，有一道道波浪被推过来，推过去。
“很好。成功了。”
声音传来，斯卡莉小姐已经站在身旁。
“帅不帅？小子？”
“好神奇……”
我的第一感想就是如此。
什么都还没体验到，就已经结束了。
“哼哼，这只是第一幕的演出，我们继续。”
她转身向后走去，我赶紧跟上——
傻眼了。
刚才沉浸在意犹未尽当中，全然没注意到。
赫然张开的几百个大坑，就在那边的空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