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分钟前

阿尔瓦雷兹正从紧急会议中脱身,因为就在一个小时前,新的报告从下城区传到了他这里,下城区的伤亡增加了,洪水冲垮了低地桥段,进入低地桥段搜救的兽员都被因为桥段垮塌而困在了下城区,有一名消防员在桥段冲垮时被冲走。

他叫卡森·莫拉蒂,圣皮斯科消防局的,自从他成为消防员到现在失踪不超过七个月,是个完完全全的新兵蛋子,阿尔瓦雷兹紧急召来了现场的所有警察局指挥层,想从这些兽的嘴里听到一些好消息,自从昨晚上洪水正式开始升高,坏消息就不断传来,不管是国民警卫队的直升机因为暴雨而无法进入城区还是警察局在这方面的不同的意见都让他感到头痛不已,而现在他从这场紧急会议中走出来,他想给自己一点时间来做一个规划,规划好接下来要做什么,要如何安排剩下的警察们,让他们不但有办法能够维持治安,还能够在空余之时抽调出一些兽爪去协助其他的兽员。

他披着雨衣,站在难民营旁边临时搭建起来的现场指挥部的空地上,这片空地的中央用一些爪段画出了一个直升机起降坪的符号,不远处就是被洪水肆虐的下城区,那些地低城区在十多年前就该被废弃,但是市政府无论如何都没有通过法令重新迁移下城区,而是一直保留了下来,在几年前他们发现了这个老城区的一大作用就是接收那些战争难民,特别是在首相佩德罗·马卡兹-拉斯特罗在签署了兽道主义接收协议后,圣皮斯科在几年内兽口就增加了不少了,其中有一大部分都是因为半岛战争而前来避难的,在严格的资料把控下,一些兽最终拿到了在斯派尼恩的永久居住权。

不应该想这些,阿尔瓦雷兹心中对自己说道,他拿出烟和打火机放到嘴边,在打了好几下之后才点燃这支烟,现在连绵不断的细丝小雨并不会带来什么好消息,这只能说很快会再来一场大雨。

“莱昂纳尔!”他用嘶哑的声音吼道,“莱昂纳尔!”

“好啦,”一个声音逐渐从他身后靠近,“局长,别这么激动。”

阿尔瓦雷兹没有转头,而是用两根指爪夹住烟,放在胸前:鼻子里喷出的白色烟气立刻消失在雨水中,“那边还好吗?”

这个声音的主兽是一只白化老虎,虽然个子又高又大,却有着一种令兽愉悦和放松的男中音的声音,他走到阿尔瓦雷兹身边说道:“还好,不用担心。”

“去告诉营地的管理者,”阿尔瓦雷兹挥挥爪,“让他们准备一下,帐篷和临时建筑都得做一下准备。”

“大雨?”莱昂纳尔问道。

阿尔瓦雷兹点点头,莱昂纳尔便快步从阿尔瓦雷兹身边离开了。

此时,一阵风从他身边掠过,警察局长拉了一下雨披的帽子,他的对讲机响了起来:“局长?阿尔瓦雷兹?”

“我在,请讲。”

“有兽要找你,”对方吸了吸鼻子,“似乎是市政厅的兽,就在主指挥室里。”

“好······谢谢。”阿尔瓦雷兹关上对讲机,快步转身走向身后的临时指挥营地,在他掀开指挥帐篷之后,看到一个身穿黑色正装的兔子坐在椅子上,双腿放在桌上,而双爪则搭在腿上,大拇指互相转来转去,脑袋看着顶篷,当他看到阿尔瓦雷兹进来的声音的时候便略微低下脑袋,眼睛向下看着这名警察局长:“托雷斯·阿尔瓦雷兹?”

“是我,”阿尔瓦雷兹皱起眉头,“你是?”

他上下打量着这个从口袋里拿出锉刀锉着指甲的兔子,那眼圈边的黑毛,那对竖起来的耳朵,猫的直觉告诉阿尔瓦雷兹,来者不善。

他脱下雨披,将对讲机放在桌上。

“你知道我是谁吗?”这只兔子吹了吹锉掉的指甲屑,“哦,请坐吧。”

“我不知道,”阿尔瓦雷兹搬来一根凳子坐在对面,“我从来不关注我没必要关注的东西。”

“你可以叫我霍华德·乔威克,”这只兔子声音轻柔,但是让阿尔瓦雷兹感到不舒服,“我是新局长拉姆斯·莱特勒康的助理。”

“新局长?”阿尔瓦雷兹看起来却不为所动,似乎对这样的现状他丝毫没有任何影响一般,“他们最终投票把我撤职了吗?”

“是的,没错。”兔子点点头。

“在这个节骨眼上?”阿尔瓦雷兹仍然试探性地问道。

“对,”乔威克用指甲锉指着阿尔瓦雷兹,“所以我是来问你一些私兽问题的。”

“只管问,”阿尔瓦雷兹看了看手表,“在我回警察局收拾东西之前。”

“你看起来不怎么失望啊?”阿尔瓦雷兹刚刚说完,就像是抓住机会一样,乔威克开始炮轰这名旧局长。

“你想让我看起来失望吗?我可以摆给你看。”

“那就不必了,”乔威克继续着他的问题,“第二个问题,你知道莱特勒康先生已经前往了警察局了吗?”

“那看起来我的时间不多了。”阿尔瓦雷兹站起身来,对这只兔子的羞辱,他表现得就像是吃饭一样平常,没有显露出任何一种不一样的表情,当他走出去的时候,莱昂纳尔追上来:“局长,我们······”

“我不是局长了。”在慢慢变大的雨水中,阿尔瓦雷兹的声音还是那么刻薄和慢速。

“嘿?”莱昂纳尔呆在原地,“你不是警察局长了?那谁是?”

阿尔瓦雷兹掏出车钥匙,按响路边的一辆小雷诺车的车门,他打开车门,转头看着莱昂纳尔:“反正不是我了,不再是了。”

说完,他便钻进车里关上了车门,发动引擎,开往了圣皮斯科警察局,既然现在他已经被投票炒掉了,那么现在他只能拿走自己的东西,至于要不要证明自己,他想已经没有必要了。

这一路上他开得很快,似乎在他的记忆中他从来没有开这么快过,虽然他尽可能让自己显得一如既往,但是他发现自己变得急躁了起来,这并不是因为他被撤了职,原因是什么他并不在意,很快他就会知道原因的,在将近市长大选的时候,一般都是接近洗牌的时候,当阿尔瓦雷兹被撤职的时候,他或许知道了不管下一任是谁,他都得被清洗掉,不然会留下恶果。

大洗牌,每一届都是这样,如果换了个新市长,如果是反对党的,就会把政策全部废除,另立新政,不知道是好还是坏,经验告诉他第一年总是坏的。

从难民营地到圣皮斯科警察局,大约需要十多分钟,之所以能这么快,是因为现在没有谁在街上溜达了,所有的兽都为了保命躲进了家中,尽管因为下城区的洪水使得一些基础设施无论如何都受到了一些影响,但是正常的生活并不会因此而被断掉,他们需要做的就是等待,等待着一切变好。

尽管对他来说,让这一切变好只是一个美妙的幻想罢了。

他将车停在警察局边上的停车位上,在众兽的眼光下快步走进警察局的大厅,走上楼,来到自己的被关上门的办公室,拧动把手之后他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打开这扇熟悉的门了。

“我换了钥匙。”就在二楼走廊另一头,他听到了一个声音。

他转过头去,一个同样身穿昂贵西装的猎犬正侧靠在墙上,留着潇洒的三七分头,用一种看恶作剧的姿态看着因为进不去办公室而略显狼狈的阿尔瓦雷兹。

“那我的东西呢?”阿尔瓦雷兹松开爪,向后退了一步,他没想到这么快,只是十多分钟就换了个锁芯。

“在门口的失物招领处,我全部收过去了。”对方用大拇指指向楼下警察局的门口。

阿尔瓦雷兹愣了一下,从口袋里拿出他的警徽,沉默了一下,这猎犬说不定就是新来的局长拉姆斯·莱特勒康,他安静地将警徽扔给对方,而对方也接住了警徽,这样的场景在这个时候显得太过于不正式,太过于随意,以至于阿尔瓦雷兹自己都在怀疑:

我在干什么?

他安静地走下楼,警察局楼下一片的喧闹,他挤过兽群,从记者们之间钻过去,在他身后是被铐住的扎伊德·撒努伊布,而他费力地走到失物招领处的架子前,搜索着自己的东西,最终在角落里的一个箱子上看到了他的名字,他摇摇头:“不应该是a,应该是á才对(Alvárez)。”

此时警察局的警员们也从那些唧唧闹闹的记者中抽了出来,一些注意到了这个虽然他们熟悉但是此时却这么陌生的身影,在那些不管是讽刺、可惜、麻木还是什么样的眼神中,阿尔瓦雷兹抱起装着自己东西的箱子走进雨中,将东西放进车门,自己坐回驾驶座上。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应不应该高兴,就好像一切的一切都就此沉寂,但是他很明白,自己现在心中很轻松,什么大石头落了地,并没有砸出水花,而是就这样了,他全身都放松了下来,不安、焦虑统统飞走了。在他开着车从警察局回到自己的家中时,他发现妻子和两个儿子也在家中,儿子们对阿尔瓦雷兹被撤职这件事情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反而当父亲回家了才是他们最值得庆幸的事情。

而当他重新摆放自己的东西时,他的妻子也帮着他的忙,在他们最后把那个箱子搬空时,依切拉甚至对他说:“你可以休息一段时间,我也有工作,我不介意你休息的。”

“依切拉,”当晚,阿尔瓦雷兹坐在床上,依切拉就在他的身边,“我想了想你今天对我说的,你不介意我休息,对吗?”

“没错,你太忙了,我相信你也很累,”依切拉回答,“现在你不再是那个什么圣皮斯科城的警察局局长了,你跟那些破事已经两清了,就像那一年你从战争中回来一样······”

阿尔瓦雷兹的思绪随着依切拉的话语回到了好多年前,那年他也参了军,被派遣到了海外做维和部队,虽然对他来说那只是国际维和任务,但是对依切拉来说那就是战争。

特别是在那之后当他在和妻子的一场二兽时光的餐会中提起,在整个军队生涯里他曾经见过的袭击,一枚炸弹就在他不远处爆炸了,炸弹的弹片直接将他的一名队友给掀翻,全身都被炸烂。

或者他们被当地的恐怖组织“拉瓦圣地”包围在一家酒店里,酒店里加上工作兽员和游客大约有一百来兽,而他们只有三十兽,要防御拉瓦圣地对酒店的攻击。

那天枪声大作,随时都能听见外边传来的枪声,他们用任何能找到的东西把所有窗户都给堵上,轻机枪对着大门,谁都睡不着觉,有时候抱着G3K6步枪睡着了,一次也只能睡个十来分钟。

那些遥远的回忆逐渐回到了阿尔瓦雷兹的心头,依切拉为他解开上衣的扣子,他的上半身很多伤,那些伤口处都不再长出毛,因此非常显眼,虽然这并不能遮盖他的干练精瘦、有着如同一架压缩机器一样肌肉的身材。

“你看看,”依切拉叹了口气,用手指轻柔地划过他左胸的伤口,“我还记得这个伤口,这是你回到圣皮斯科成为警察后的第一件案子,你就受伤了。”

“虽然不想承认,”阿尔瓦雷兹摘下眼镜,他的表情不再那么刻薄,而是显得柔和不少,“都是因为年轻犯下的错。”

“还记得在你离开前你说的什么吗?”依切拉轻声问道。

“我还记得,我说我喜欢你的香水,那是一种薰衣草和淡淡的玫瑰花香的感觉。”

依切拉笑了,她将视线转向阿尔瓦雷兹腰间的另外一道伤口:“那这个呢?我想想,它是在上一次圣皮斯科大洪水的时候留下来的。”

“有兽落水了,皮划艇开不到那里去,只能我游过去,但是你看见了,”他苦笑了一下,“我被水里的残骸给撞到了,这就是那个伤口。”

“这些伤口,太多了,都不是为了你自己留下来的,对了,这个”依切拉用一根指爪轻轻按在他的侧腹部的一枚弹孔愈合上,“是为赫尔南多太太留下的。”

“那又怎么样?”阿尔瓦雷兹语气很轻松,“重要的是我今晚上已经有你和孩子们了。”

这时,家中的灯却灭了,陷入了一片黑暗。

这个情况让阿尔瓦雷兹和依切拉都因此而短暂地愣了一下,然后阿尔瓦雷兹说:“可能是城区发电机出问题了,我去点蜡烛。”

“那又怎么样?”就在阿尔瓦雷兹站起来的时候,依切拉抓住他的手,将他拉到身边,按在了床上,“今晚你有我了。”

阿尔瓦雷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嘴就被什么东西占据了,他的所有的想说的都被咽了下去,在他嘴里的是依切拉的舌头,而他正呼吸空气中是依切拉的气味,一种他曾经那么熟悉的薰衣草和玫瑰的气味。

慢慢地,他终于将紧绷的自己完全放松了下来,在窗外漆黑的夜空下的暴雨连绵之中,他用力抱住了他的妻子,放下所有戒备,把自己这副疲惫的身躯淹没在这珊珊来迟的一夜。

————

“还能有多糟糕?”在听到诺尔德的话的时候,罗德里格斯垂头丧气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在他的桌上放着一张通告,罗德里格斯翻开通告,上边要求罗德里格斯取消调查,“在这么个时候,戒律的案子即将被破开的时候,扎伊德被捕,嫌疑兽被直接无罪释放,我还被要求取消调查,而这么个时候,那家伙说不定在某个地方偷笑着,然后谋划着下一步。”

“是真的,警探,”诺尔德小心翼翼地坐在办公桌前,“接下来的消息真的是一个坏消息。”

“好了好了,”罗德里格斯叹了口气,“告诉我吧,还能有多糟糕,我们距离地狱还能有多近。”

“扎伊德曾经前去找过格斯,但是被格斯锁在了冰库里,”诺尔德说,“在那之后他来找了我,虽然按照常理,他不应该把宝全压在我的身上,我也不清楚为什么他会这么干,但是那天他再给钱让我帮他做一件事情,那就是追踪赛义德的发信记录。”

“这有什么用?最有嫌疑的迪拉赫现在家中所有的证据都被消除掉了,”罗德里格斯揉着额头,“说不定我现在就应该退出,和肯普法一起将这件事情当做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一样,将扎伊德视作幕后黑爪,以叛国罪将他处决······等等······”

诺尔德似乎在罗德里格斯的话里发现了什么:“警探,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加西亚·卡尼利克斯,”罗德里格斯皱起眉头,“一个涉嫌杀兽的家伙,仅仅靠交保释金,是不可能躲过牢狱之灾的才对,可是在那场庭审中,最终的判决是让卡尼利克斯支付赎金。”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诺尔德拍着手,比划着手势,“这也是我要告诉你的坏消息。”

“你到底想告诉我什么?快!”

“我的关系网调查到了这名‘赛义德’和加西亚进行过通信,”诺尔德不断用拳头轻砸着手掌,“或者说这名赛义德和加西亚的儿子,罗西进行过通信,我的兽拦截到了他们的一封通信记录,至于其他的,为了防止被反制,我没有拿到。”

听到这里,罗德里格斯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到底涉足了多深的水?这件案子里的所有环节和关系都像是蜘蛛网一样错综复杂,恨不得立刻就将他吞没,能够瞬间将所有的证据网破坏,加西亚、神秘的赛义德、还有那名被当作棋子的马斯洛,以及接下来会被牺牲的扎伊德,就好像在瞒下一个巨大的谎言。

而那名可能警告他的卡尔·布伦斯迈尔,说的话有谁相信呢?每个兽都认为托雷斯·阿尔瓦雷兹的撤职是因为他滥用职权,侵害了警员的兽身权益,在那些警察的家属声泪俱下的控诉下,阿尔瓦雷兹最终被投票撤职——这个新闻在警局中间的电视机上还在播放。

但是仅仅靠几名警察的一面之词就能让阿尔瓦雷兹被撤职吗?恐怕不是,在那背后有一只手,它感到了阿尔瓦雷兹这只黑猫会妨碍它的行动,为了防止节外生枝,所以就把最有权力的阿尔瓦雷兹给处理掉了,至于扎伊德,就让他这辈子烂在监狱里吧。

“拦截下来的通话呢?”罗德里格斯问道。

“在这里,”诺尔德将一支播音笔放在桌上,“我恐怕不会再帮你们了,这是最后一次帮忙了,因为我已经接到电话,告诉我如果我再帮你和扎伊德调查这件事情的话,特蕾莎就很危险了。”

“我很抱歉,”在最后,诺尔德充满歉意地对罗德里格斯说,“我已经冒了很大风险了。”

“谢谢,”罗德里格斯理解,他不会像阿西雷马的电影里一样,尽管对方受到了威胁,自己还强迫对方为自己帮忙,“这档通讯,多少钱?”

“就当我送你的吧。”诺尔德站起来,头也不回地就走出了罗德里格斯的办公室。

罗德里格斯靠在椅子上,就像过去一般,新的警察局长上任后,恐怕马上就会给他送来超过十多件案子,他现在就想做点疯狂的事情,做点过去的他不会做的事情。

他打开播音笔,听着播音笔里播放的通讯。

“赛义德,我已经给了钱了,你什么时候给我解决那些麻烦事?”这个声音是罗西·卡尼利克斯,老河马加西亚的儿子。

“当然,我也收到了,”赛义德的声音明显经过了电子处理,在电话中很明显能听出调音后的电音,“我已经派兽去做这件事情了,你不用担心那么多。”

“那个正在调查你们的警探,你不会把他引到我这里来吧?”

“当然不会,他们能力很有限,”赛义德笑了笑,“很容易打发。”

“如果我让你把他干掉呢?”

“那我做不到,卡尼利克斯先生,”赛义德回答,“公然让一名警探出现本不应该出现的‘事故’,是会激怒警察部门的,你还记得他曾经服役于斯派尼恩陆军吧?那些老兵如果知道你杀了他们的战友会怎么做?如果你不想死,我建议你放弃这个想法。”

在赛义德沉默了一下之后又重新说:“你应该知道,这里不是卡利麦德林,这里是斯派尼恩。”

罗西点点头:“好吧好吧,别让他们离我太近。”

“没问题,卡尼利克斯先生。”

录音戛然而止,罗德里格斯的背后冒出了冷汗,他已经陷了这么深了吗?如果不是他的这层身份,恐怕他已经死无葬身之地了。

而当他重新看向桌上的来自新局长给他的信息之后,他已经无法再继续下去了,这件案子只能不了了之,很多时候正义都只是披着华美外衣的谎言,不管兽们多么吹捧它“正义虽然会迟到,但是绝不缺席”,但是来不及的正义,真的有意义吗?

这时,突然停电了,可能发电机出现了问题,罗德里格斯不会想到在两三个小时后的晚上开始,整个圣皮斯科的电力供应都将中断,而现在只是一个开始。

电力在断开十秒钟后又重新上线,警察局的备用发电机开始工作,罗德里格斯也要开始准备埋头处理着他现有的工作了,因为随着那份通告,圣皮斯科警察局的现有的帮扶工作也被停断,所有的警察必须从难民营回到警察局,他们之前在做什么,那么就要继续做什么,不再帮助灾难应变处,也不再帮忙进行数据统计。

当罗德里格斯在开始工作之前,走到窗前看向下边的街道时,那些暗蓝色的警车都一个个回到了警察局的停车场,有兽会反对,因为他的家里兽在那边,而另外的兽会很高兴,因为他们终于不用承担这些本不属于他们之间的工作了。

就像在那些让罗德里格斯听得头痛的哲学家们口中不断重复着“虚构的大他者”并引经据典来说明警察的不必要性,然而当事故最终发生的时候,这些哲学家却又开始抨击起了警察不愿意为公民服务。

罗德里格斯只觉得,那些都是用最美好和最让兽听不懂的语言并加诸了一系列自说自话的名词好让它们听起来高大上或者与庸俗之辈区分开来。

剥去所有的虚荣与光环,只有自私自利四个字深深刻在他们的灵魂之中。

随着工作的结束,罗德里格斯最终开着车回到了自己的公寓,而扎伊德也被公布将在洪水退去后出席庭审,所有的证据都已经齐全,只等将一个叛国罪安在了他的头顶了。

而迪拉赫被无罪释放,卡尔和罗德里格斯还当着整个警察局兽的面向这名被他们侵害了兽权的无辜兽民道歉,莱特勒康当众表示,这两名警察的圣诞节假期将被取消,用来服务兽民。

罗德里格斯打开门,家中阴暗一片,只有萨曼莎的房间里亮着灯。

“萨曼莎?”他轻声呼唤着女儿的名字。

“爸爸?”萨曼莎听到他的声音后走出来。

罗德里格斯关上门,轻轻抱起萨曼莎,她十岁,对罗德里格斯来说抱起来好轻,说不定只要他放手,萨曼莎就随着风飞走了。

“今天老师讲了什么啊?”罗德里格斯问道。

“一元一次方程式,”萨曼莎回答,“可是我还是有些不懂。”

“那我来跟你讲,可以吗?”

“好啊爸爸,”萨曼莎欢快地回答,然后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爸爸,今天下午有兽打了电话来哦?”

“是谁?”

“我不知道,但是他让我对爸爸说,请停下手里的工作,休息一段时间,如果你太累了,他就来探望我。”

当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伴随着窗外的狂风的呼啸,罗德里格斯的心就像是沉入了水底,冰冷无法自拔。

“爸爸。他是谁啊?”萨曼莎问道。

“他啊,可能是爸爸曾经的战友吧,但是我可能想不起是谁了。”罗德里格斯明白,他只能用这个谎言来为女儿创造一个尚未被毁坏的世界。

“是桑切斯叔叔的玩笑吗?”萨曼莎问。

“萨曼莎,桑切斯叔叔的玩笑,你还不清楚是什么样的吗?”他假装很轻松地说,“对了,萨曼莎,你想吃什么?”

可是此时罗德里格斯的心中告诉他,他现在必须抽爪了,一个强大的更加高级的力量正在警告他,如果他再这么继续下去,他将失去他的女儿。

永永远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