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白炽灯，被踩得呀呀作响的地板，还有风化开裂的墙面，到处都是破败的味道。可是，一个穿着整洁的少女却安静地坐在这里。
在她身上的是定制的礼服吧，我本是这么想的，定睛一看才发现，那不过是类似超市大甩卖里的廉价货，但在她身上却显得那么漂亮。
即使在一场正式的晚会，她也会是最亮眼的明星。我不禁发出了赞叹。不过少女并没有给我回应，她只是低垂着头，毫无生气。若是人形进入了待机状态，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只可惜，这更可能是个人类。
“怎么样？是人类还是人形？”我转头望了望灰熊，后者正在对女孩进行检查，当然是隔着衣服的。
“没有找到放心智核心的地方，大概率是人类了。”向来爽朗的灰熊脸上也浮现出了阴霾。人形待机还可以再启动，人类可不行。
“也许是什么改造人之类的，就是半人半机器人的那种。”我不想放弃最后的一点希望。
“不可能的。”灰熊笃定地摇了摇头，“像那种机械的部分是可以摸出来的，毕竟和人类的结构差别很大。”
“……”
“还需要做进一步的检查吗？”
“不必了，报警吧。”我长叹了一口气，望着阴沉的天空。美好的一天从现在起结束了。
时间到退回三天前。格里芬指挥部放了一次长假。大家都开始规划自己的假期行程。虽然作为一个咸鱼指挥官，我感觉自己每天都在放假就是了。
本来是想和格林娜小姐一起去城里逛逛的，但她已经和副官群里的其他女孩子约好了，所以我只能放弃这个计划。
百无聊赖的我最终决定带着art556等一票子“儿童型”人形去看市中心新上映的儿童剧，当然了还要“雇”一个保镖，那就是我们帅气可爱的灰熊小姐。
因为人很多，所以我租了一辆大卡车，除了灰熊坐在副驾驶，其他人形都在后备箱里。应该不过分吧，毕竟她们都是机器人又不会憋死。不过要是有谁把后备箱一开，看到里面是一群儿童（体型的机器人），那我妥妥是要完蛋。
结果呢在半路上，art556和p7吵着说要出来透透气。虽然我实在无法相信一个机器人会有这样的需求，但我还是把她们放了出来，自己则和灰熊在加油站附近的便利店逛了一下。
然后，麻烦来了。那帮小家伙，居然在这个空挡把我车子的gps给黑了。然后她们若无其事地坐回了车上，待我重新发动卡车开了一会之后，又用武器把后备强行撬开，逃之夭夭。
以上都是我的推测。我也知道随便怀疑别人不太好，但是当你看到空荡荡的、充满了内部刮痕的后备箱时，你很难不去这么想。
肯定是556和p7这两个恶作剧头子带的，等我回去一定拆了它们的零件，让wa酱做炒螺丝。
就这样，我和灰熊在错误的导航下开了不知道有多久，最终来到了这个不知道在何处的边境小镇。
“那帮小兔崽子！”当我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一股怒血差点冲出天灵盖。
“其实是指挥官你的错吧。”灰熊无奈地摆摆手，“她们只是外形像小孩子而已，你为什么觉得她们会对儿童剧感兴趣啊。”
“什么？！明明连我都超有兴趣的。”谁会不喜欢儿童剧呢。
灰熊给了我一个无语的眼神，我偶尔会见过这样的眼神，比如在她的8黑皮肤卡住了的时候。
“不过她们怎么回去呢？”灰熊突然问道。
“不用管，这些狡猾的家伙一定都把自己安排好了。当然，我回去之后也会把她们都安排好的。”
就在我和灰熊有一搭没一搭的时候，我们突然接到了一个奇怪的求救信号，就是这个信号把我们引到了这里，一座边境小镇附近的废墟。
“指挥官，看看这个！”灰熊突如其来的高音调把我的思绪来回到了现在。
“怎么了，一张被撬过的带柜桌子？”
“不是！是这个！”灰熊指着被阴影覆盖的墙壁，这里的采光度不太好，开着那种功率的白炽灯也没什么用，难怪一开始没有注意到。
墙面上用黄绿的颜涂写着几个字母，就和《血字的研究》情节一样。只不过上面写着的是“最初的致意”。
《血腥的收获》和《血字的研究》，多么相像的标题啊。只不过一个是硬汉派的侦探小说，涉及火拼场景；一个是传统派的经典之作，案件本质是一场无奈的复仇。指挥官的日常大概更接近前者吧。只是有时候我也会想，因为无情火药而一排排倒下的小角色们与背负着个人的感伤、形单影只走向彼岸的复仇者，到底哪个更惨一些。
这个小镇出警的速度很快，让我有些佩服，不过我没有想到侦探也会来。那个侦探亮了亮自己的证件之后，就再也没正眼看过我。
“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灰熊对我耳语道，我不能更赞同了。
作为非工作人员的我们不能再靠近现场了，只能站在封锁线外面。当然了，我们还有笔录要做。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当我以为还要花上很多时间的时候，那个侦探从废墟中走了出来。
“这里没什么线索了。”他朝一名警察点点头，准备离开。太快了，快到让人觉得不正常。
“您好先生，打扰一下。”我用身体挡住了他的去路，并努力挤出一个笑脸，灰熊还在做笔录，这里只能靠我了“请问您对这个案子怎么看？”在问出什么之前，不能让他跑了。
“不好意思，我还有急事要做。”侦探缓缓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他还是没有正眼看我。
“能有什么事比一个无辜者的死更重要呢？”我对他的态度有些许不满，语气也下意识地刻薄了起来。
“更多人的死。”他死死地盯着我，然后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也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这是什么世道。”
这是什么地方？破败的建筑和荒漠化的土地，连水泥路面都没有，活像西部电影的背景加上现代建筑的废墟，这可能是轻度感染区。
这是什么世道？坍塌液泄露之后，三战之后，世界已经面目全非了。放射性污染、拾荒者、还有和铁血等一系列奇怪势力之间大小不等的战争，成为了这个世界的一种“习惯”。
拾荒者注定要踏着沉重的脚步走向死亡，不是因为意外，就是由于辐射的慢性感染，他们大多是感染者，无药可救。还有炮火随时在耳边回响。这里由钢铁洪流与戈壁组成，一个少女的离世或许并没有那么特别。犯人也只是想哗众取宠，这种手段在末世可没那么轰动，毕竟每个人都活得很辛苦。这大概是他的想法。
不过，我还是无法苟同这种观点的。先不说生命能否被人衡量这种复杂的问题，这里有一个盲点。
“这很可能是连环案件。即使出现新的受害人也没关系吗？”这不是一起案件，而是一系列状况的开幕。是“最初的致意”。
“没有线索我也很难办。”出乎意料的回答。语气淡得就像谈论今天的天气。
“你该不会是期待着新的场景的出现吧。等待缺失的一环原则可不能用于凶杀案。”更多的现场，更多的线索，但是，更多的受害者。
“你理过头发吗？理发的话大致由两部分组成吧。拿推子一推头发就刷刷地掉落下来，然后就是剪刀精剪。如此反复循环。”他打了个比方，避开了我的问题，“所以说如果只是想要剪短的话，其实第一步就够了。我们有太多的顾客了，而且他们都不怎么挑剔。所以，选择最有效率的方法，对大家都好。”
“是没办法挑剔吧。”啧，这都什么歪理。
在目送那厮离开之后，我注意到灰熊走了过来，终于录完了啊。而她身边的是……M1911?澄澈的大眼睛、清爽的黄色短发头发，是M1911没错了，但是她的身上带着警徽。虽然M1911也有类似警徽的装饰，不过不是这个摸样的。
这是小镇的警察人形，我突然意识到，只不过和M1911素体型号相同。
“您好，我叫XXXXXXXX。”佩戴警徽的人形走到了我的身边，一长串的名字，根本记不下来。
“这名字可一点也不地中海沿岸。”老实说这都不像地球生物会有的名字，话说人形应该算不上生物吧。
“这里虽然靠近地中海，但也不是沿岸吧。”真是突如其来的吐槽。
“行吧。”反正我地理不太好，“那么专程找我来有什么事吗？我知道的就是灰熊知道的，没什么好说了。”
“有些事还请不要放在心上。”她突然插入了这个话题，“最近突发情况太多了，大家都有些焦躁。不过请放心，我们会追查到底的，这是我们的责任。”
即使侦探社因为忙碌或者别的什么原因不想管这个案子，警署也会调查到底是这个意思吗？
她的语气很神奇。既带着少女特有的热情，又混杂着职场老人的安定感，那是风雨洗礼的成果，很真挚。不过，我还是有想要询问的地方。
“你们很缺人手吗？”我联想到之前侦探的话，这是我不安的源头。
“啊，不，怎么说呢。”少女有些无奈，“一般来说是足够的，但是最近有很多突发状况。早上才刚发生人形暴走伤人事件。这本是个和平的小镇。”
不过，大概不只这个问题吧。在场的警察中人形的比例明显偏少，这不合理。或许是……
“人形系统被骇了？”我下意识地搭了一句。
“不是，是被锁死了。具体情况比较复杂，不过2天后技术人员就过来了。”少女的眉头微微一皱，但随机恢复了平静。现在人形的表情系统做得可真好，不过真的有这个必要吗？
“什么！你们就没有自己的技术人员吗？”听了这话，我更加不安了，并尝试发出了怪叫来宣泄自己的不满，“这也太……哇，好痛。”
“指挥官，还是收敛一下吧。”灰熊看似不经意地踢了踢我的小腿肚。
不好意思，我下意识地把她当成了M1911，所以说话有点随便。明明性格有很大出入才是。
M1911是一个让我捉摸不透的孩子。她是我入格里芬最早遇到的人形之一。“这就是命运地邂逅吧。”虽然从后面的打捞率来看，这个命运也太廉价了。
一口一个“达令”的。M1911总让我以为是一个没心没肺的人形，也下意识地把她届不到组合。但是当M1911面对元气又让人伤脑筋的后辈M9，所表现出的是一个前辈尽职又大度的形象。
作为被淘汰的人形，当她看着后起之秀，成长并超越自己的时候，心里是什么感觉呢？想必很复杂吧。
即使如此，也在悉心指导和鼓励新人，包容她们的不成熟，教她们走上正轨。即使有一时的气馁，也不会放弃，正是这样的性格，她也迎来了心智升级。M1911是个很成熟的人形。
M1911对指挥官的好感动似乎一开始就是满的，或许正因为如此的热情，才让我忽略了她认真的一面。
如果我不是格里芬的指挥官，我们之间也没有那“命运的邂逅”，我们的初次相遇会是什么样的？或许就是这样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