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我坐在报告厅。交流的内容让我的眉头紧锁。
雨停得真不是时候。我望着明朗的天空这样想着。
我的同事也死了。
尽管是早有预料的事,但当我亲耳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是感到难过。
这里静静地躺着一个人类,他总是和他的人形伙伴在一起,可现在他的搭档却不在身边。
下午,我去询问了那个帮派,百般追问后他们承认了,说里面有一个资料盘,可是当我从赃物中找到它的时候,已经损坏了,正在等待修复。
我又去看了看那个暴走闹事的人形。它全身能拆的地方都被拆了,现在它的机械大眼睛永远也不会亮起来了……
傍晚,同事的遗体被送回来了。他总是和自己的人形同伴在一起,可现在他的人形同伴却不在身边。
或许是有悲伤做粘合剂的原因吧,今夜的我格外沉溺于往事。
……
“darling,darling,起来了,干活了!”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个M1911,有很多个指挥官,也有很多个被叫做darling的人,但像这么倒霉的我还是头一次见。
“哦,M1911辛苦了。”眼前的男子牵动着嘴角挤出一个笑容,“不过不用这么辛苦也可以。”
确实如此。
这里是一处格里芬基地,但没有格林娜,没有建造出来的人形,甚至没有ar小队。
darling你把简历投错地方了吧。我不止一次这样问他,但他只是淡淡地摇头。如果是游戏出bug就重启吧,如果是人生呢?
“开什么玩笑!从今天开始就努力改变啊。从垃圾开局完成逆袭不就是王道吗?”我气呼呼地吼道。
“这样啊,那请给我一杯咖啡吧。”眼前的人显然不打算修正他的人生了,“一大早生气可不好啊,脸肿得像包子一样了。”
“我就当是darling对我的赞美好了。”我叹了口气,对方和蔼的笑容消解了我的不满,我本来就不是一个喜欢生气的人形吧。
那一天具体做了些什么我记不得了,文书之类的工作或许避不了吧,只是空荡荡的指挥室并不会有多少报告。
我只记得我们两人捧着一杯咖啡,望着窗外,从日出看到日落。这也几乎是我们的日常。
有我这般殊荣的M1911或许也不多吧。在抱怨的同时,也有一些自得。
……
又是一天的早晨。
“darling快看,其他指挥部招增援了,我去看看。”我拿着传单欣喜地说着。这样他就不用再去打工了吧。
“哦,那我也去帮忙。”刚从外面回来的darling又披上了自己的外套,“不好意思啊。自己的指挥官是这么窝囊的一个人。”
“和平是好事啊,darling。”我笑了笑。如果真遇上什么千军万马,以我们的兵力也只能全军覆没了吧。
“对了我最近联系上了帕斯卡。我准备好了一份……”darling的声音越来越小,仿佛在说什么天大的秘密。
“什么?”
“不,没什么。是惊喜。”
“哪有说出来的惊喜啊,darling。”我没有太在意他说的事,他每个节日都会准备各种各样奇怪的惊喜。
比如万圣节时的巧克力南瓜灯(一下就化掉了),或是过年时的金鸡独立舞。
虽然在每个节日指挥部里都只有我们孤零零的两个人,但是却别有一番味道在里面。
“那么走喽,为了大把的打工费。啊,不对,是为了有难的同僚。”
“就我们两个人不用装也没关系……痛,痛,痛,M1911你手臂抱太紧了……”
我啊,可是要保持自己的淑女角色呢,在喜欢的人面前的话。
……
“放这就好,好了,收工了。”像工头一样的人大声吆喝着,其实他是隔壁的指挥官,
“明天的联合演习不要忘记了。”
Darling礼貌地笑了笑,没有说话,他似乎对联合演习有什么不好的印象。
“你们两个去逛逛吧,我们这的庆典我可是很有自信的。”隔壁的指挥官笑得很灿烂。
满怀期待的我们很快融入了热闹的人群。
不过就结果而言怎么说呢?一般般。
一般般,这是对大多数活动的评价。
捞金鱼,放烟火,这都是例行的事了。贵过头的特色商品则完全败坏了兴致。
“走吧darling。”我有些无聊地摆弄自己两鬓的碎发,却发现他的眼中映出了烟火。我有些惊喜。
“真是漂亮的烟火啊。”他开心的笑了,像个第一次看庆典的孩子。
“是啊。”我下意识地回答道。
“人形誓约的时候好像都会放烟火呢。”他伸出一只手,手里拿着戒指样的契约之证。
“真是过了好久才拿出来啊。”我接过它,把它放在手心,有些好气又好笑。
“等等。”他伸出一根手指做出嘘声的动作,像是在偷笑,然后缓缓地跪下了,
“你愿意陪我看日落吗?在下半辈子的时候。”
那是一枚真正的戒指。对于人形的提升没有任何用处的真正的婚戒。
……
人形和人类哪个要活得更久一点呢?应该是人形吧。
我无数次地遥想这样的未来。我想着darling被埋入土地,而我为他献花的场景。
阴暗的库房,遍地的人形残骸,还有遍地的子弹。
“怎么回事?”我捂着自己受伤的半边脸,一时之间缓不过神来。
发生什么了?我在哪里?我为什么受伤了?这里怎么回事?
回应我的只有金属空荡的回音。我只记得自己中了什么病毒,然后什么都记不得了,就像发了高烧一样。虽然人形是不会得高烧的吧。
正前方一个像是铁血头目的人形倒在地上,笑得很狰狞,笑得很疯狂。她永远地停止在这一刻了。
我不认识她,这是我干的吗?被打光了的弹夹像是无声的证明。
不,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我终于回过神来,开始奔跑,开始狂奔。
几个小时前,我们受到了这波铁血的埋伏,本以为只是联合演戏之类的活动,居然闹到了这种地步。
情况很不妙,我必须赶紧找到我的指挥官。
情况很不妙……
“啊。好久不见了。不,也没有多久吧。”他躺在废墟里,身体被突出的金属贯穿了,“不好意思啊,这么窝囊。”
“别说话了,我去联络医疗组。”我别过头,试着打开通讯,根本联络不上,“见鬼,那我自己去找,你别乱动。”
“M1911,这……没……医疗组……。”他不知道为什么轻笑了一声,“这……只有……你和我……”
“……”我终于回过头去。
“陪……说说话……好吗?现在……夕阳……”
我看了看天,现在不是日落。他产生幻觉了。
情况很不妙......
不,换个方向来想,即使假装是日落也没有什么关系吧。毕竟做什么都已经无济于事了。
我们像往常那样聊着天,不过没有咖啡,时间也短得多。
请好好加油啊!夕阳很漂亮啊!
基本是我在说,人形的话可以把一些功能关掉,所以语气就像平日里的拉家常一样,没什么不妥。
“Darling,你给的戒指很漂亮。对不起,我好像把它弄丢了。”我把目光从假想的夕阳移回身边。
我眼前的人不知什么时候闭上了眼睛。
是在哪一句的时候呢?是在聊到那个搞怪的跨年表演的时候?还是聊到指挥部不景气的时候?或者仅仅是在谈论夕阳。
你是什么时候再也听不进去了?是喜悦的时候?还是难过的时候?还是仅仅淡淡地怀念日常的时候?
对不起darling,我好像把你弄丢了。
附带:指挥官视角
当我第一次看到那姑娘时,她给我留下的印象很深。
低垂着的浅金色碎发下是一双湛蓝又有精神的大眼睛。
有一首老歌是怎么唱的来着?“美丽的贝加尔湖畔”。不过在这里还要加上懒懒的斜阳。
我一开始并不擅长应对这个开口就是darling的女孩。她对谁都这么叫得吗?或者只是一种口癖?
尽管这样显得很俏皮,很可爱。不过我个性太较真了,可能和她处不好吧。
但是时间是一种魔法,是各种辛辣情感的调味剂。随着相处,我渐渐了解了她这个人,在开朗的笑容下是一股子的认真劲。
喜欢是一种很微妙的事,往往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如果问浪漫主义者他们会说:“从世界的诞生的那一刻。”
如果问我我会说:“我不在乎,但我希望它能持续到世界结束的那一刻。”
可是我不敢告白,我只是一个窝囊的指挥官而已,我既不想去改变什么,也不觉得自己能改变什么。
darling的称呼总是让我很高兴,只是她究竟抱着什么样的心情来这样称呼我呢?也许只是外号而已。
终于有一天,我下定了决心。
我联络上了帕斯卡,她对于我身为指挥官却连ar小队都没有表示同情,她打算给我一份礼物,如果我能抽空在她那打工的话。
我接受了,同时也在暗地筹划另一个计划,一个惊喜。
我向M1911献上了戒指,或许有一些突然,那天氛围不错,脑子一发热就拿出来了,其实应该过两天的。
我后悔了,她答应了,我欣喜若狂。
……
“喂!怎么样?”掩体内,指挥官a向指挥官b问道。
“没用,通讯还没恢复。”
这是一处战区的沟壑。一个小时前我们在这里被埋伏了。
中了伞病毒的姑娘们和埋伏着的铁血浴血奋战,最后只剩下一群被保护的指挥官,还有零星的几个敌对势力。
“‘粗口’!这铁血怎么跟疯了一样!我印象里不是这样的啊!”
“是啊,我还和她们的主脑聊过,是很和蔼的孩子啊。”
“这世上有没有ar小队的指挥官,来几个脱离主脑控制的疯子铁血什么了?”
话题一下子转到了我身上,我讪讪地笑了。
“对了,听说你拿了什么帕斯卡的补救程序,可以开发出略逊ar小队的精英人形,要是早开发出来就好了。”指挥官a一把搭上了我肩膀。
“是啊,是啊,像sop那样的人形就不会怕伞病毒。”指挥官b也来调侃我。
“我把那个装到M1911身上了。”我认真地回答道。
眼前的两人仿佛生吞了一个榴莲:“你疯了!”
可是之后他们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指挥官a用一脸欠打的笑容看着我,指挥官b则摸着自己的下巴不停地点头:
“对我们来说是人形,对他来讲可能就是老婆。”
“身为指挥官,我懂我懂。”
我刚想回应些什么就被打断了。
“铁血残兵拿着坍塌弹向小镇去了。”一直在观察外面的指挥官c突然吼了起来。
“什么!”
“它们疯了!”
“见鬼。”
“怎么办?”指挥官b皱起了眉头,“等m1911妹子回来吗?”
“来不及了。”指挥官c面如土色,“它们快要跨过去了,不要一分钟。”
“而且m1911妹子的程序也不一定有用啊。”指挥官a也收起了往日的笑容。
“走吧,我们好歹也是拿枪的人。”我不知哪来的勇气。
一秒钟的沉默,响彻了好久的大笑。
“是啊,我们也不能总是指望妹子吧。”
“安全承包商要是丢了自己的承包区就太丢脸了。”
“你说性命和名誉哪个更重要?”
“废话,都重要。”
“上了!也让姑娘们看看我们的威风。”
最后说话的那个人落寞地看了看倒下的人形,然后大步向前走去。
......
那场战打了多久?我不知道。可能有20、30分钟吧,也可能是1、2个小时。伤口的疼痛使得我对时间的流动变得不那么敏感。
指挥官的体术本来就不差,不过对抗人形还是有些吃力,只能运用战术迂回。
不过就结果而言还是好的,大概吧。
“别说话了,我去联络医疗组。”那个熟悉的声音出现了。我就知道你可以的。
“医疗队……救援……”
“夕阳……咖啡……”
“万圣节……南瓜灯……”
……
今天的你好像没有叫过我darling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