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署的控制室内:

我坐在椅子上,其他人则站着围观我,有抓耳挠腮的,也有环抱手臂眉头挤成一簇的,当然了,也有看上去很冷静的。

我和灰熊及时回到小镇,叫停了对设备的维修。现在我必须给他们一个理由。

终于到了解谜的时候了吗?要说不忐忑是不可能的。

“咳咳。”我清了清嗓子,同时回忆着各种片段,希望发言不会太长,

“首先最近发生的一连串事情其实是由两个事件造成的。我们先说和当下最密切相关的,和警局终端有关的情况。

m1911告诉我终端通过每日随机生成的秘钥保护等等,总之想要骇入是很难的对吧?那么不妨换个思路好了。终端并没有并没有被骇,这点的话检查一下就可以知道了。”

看上去像是维护组组长的人向一个员工示了示意。

“你说得没错。”看样子那个员工是负责这方面的,“没有被骇入的痕迹。”

这是关键性的一点,但因为小镇之前没有这方面的技术人员所以没有办法确定。

“通信终端是被管理人自己锁死的。”

“为什么?”

“因为伞病毒。”伞病毒一种借用通信传播的病毒,可能会熔化人形的心智。

此时灰熊回到了车上,把一个残破的人形搬了下来。

“这就是第二个证据。”我试着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强硬一点,“想必诸位都认识她吧。”如果我猜的不错,这就是失踪的警署人形之一。

外来的修理队一脸茫然,但是其他人则表情凝重,包括M1911。

对不起,我也想考虑你们的心情,但现在做不到。

“她在挣扎了一段时间后死于心智熔毁,心智自我熔毁。这是中了伞病毒的特征。她就是一切的始作俑者,伞病毒的传播者。”

这也应证了之前作案人可能是警署内部的人的结论。

“我们来重现一下当时的情况。当时警署只有一个人类,他因为值班而推迟离开,同时他还是唯一一个人类技术人员。

他发现了潜伏的伞病毒借由通信设备在警署网络中传播的事实,所以运用了权限锁死了通信终端防止病毒蔓延。

但他疏于考虑的是伞病毒最初的传播者跟他在同一个岗位上,说不定在他操作的时候就坐在他隔壁,结果可想而知,他被杀害了。

作为病毒携带者的她有作案动机,因为继续追踪病毒的来源就会找到她头上。

失踪了三个‘人’,两人形一个人类。我们之前无法解释的是为什么一个人形可以同时杀死一个人类和一个能力跟她相近的人形。

因为另一个人形正在帮助人类处理伞病毒有关问题,M1911就是被她踢出来的。因此就有偷袭的可能。”

电子战的人形心智可能完全投射在虚拟空间之中,而没有办法顾及周围的情况。

“等等,为什么指定是这一个人形犯案?为什么M1911没有感染伞病毒。”

“请仔细看看这个。”我把躺在地上的残破人形翻到了正面,“虽然并不显眼,但这只手臂以这条缝为分界线,左右两边不一样。”其实不止手臂,这个人形的全身几乎都有这样的特点。

“左边是a型,右边是e型。”一个技术人员探出了头。

“请细说。”

“a型和e型都是1型通讯人形,但是e型是最新款,a型则是很老旧的型号了。虽然类别相同,看上去差不多,不过细节有些不一样。”

原来细节上有些不一样吗?我只是单纯觉得一个新一点。这么看来好像一个磨口是要钝一些。

“失踪的人形一个是e型,一个是a型。”一个警察回答道。

“a型杀害了e型,还拆了她的零件给自己升级。”

而且作为一个微弱的补充,新的那个人形和技术人员关系很好。甚至,他们可能是恋人。听了M1911对他们关系的描述我是这么想的。

这是不完备的推理,不过我只要完成这部分就可以了。查证或者干脆推翻我的结论那是警察的工作。我没有工具也没有能力做到那种地步。只要提供大体思路就好。

“而M1911的事,就由她自己来陈述吧。”

“我的程序里有反抗伞病毒的指令,所以没有被感染。这也可以成为之后破解伞病毒的参考。”

虽然只有一线希望,但多亏了这一点才避免了警局沉睡的人形注定走向毁灭的结局。

“至于女孩的案件,容我们把录像带打开。”

“录像带?”

“就是那个坏掉的资料盘,现在应该已经修好了吧。”

“……”

无言之中,M1911把资料盘塞入了技术队车上的光驱中。

“快22世纪了居然还有资料盘……”

“废土科……嘘……”

画面上开始有人影闪烁,然后逐渐变得清晰。一个五大三粗的男子,穿着破旧的衣服。

他的脸始终正对镜头,就像是罪犯挑衅侦探时用的第一人称录像带。只不过部分镜头有些不合时宜的轻微摇摆。

“这个大概率就是凶手了。”

“你在耍我吗?”

“不过这并不是自我宣言的录像,而是偷拍。”

“什么?”

“请看眼睛。尽管犯人的脸都是正对着画面的,但是眼睛却不都是如此。”我请灰熊按下暂停键,“比如这里。”

“这么小你也看得到啊。”

那当然我可是指挥官啊。不过我可不能说出来,

“像是突然间发现什么而瞥了一下吧。”

还有这里,这里,和这里……我一一把图放了出来。

“旁边依次是杂货店,烟草店……”

“那不完全就是在逛街吗?”

“我想是这样吧。有人在前面偷拍,然后剪掉过于夸张的动作,让人产生一种看向镜头的感觉。”大概是躲在暗处。而有的则可能借用了迷你摄像头。部分摇摆部分没摇摆就是这样造成的。

“有一个没什么用的技能。如果在封面上看见两个密切接触的女孩子,如何确定是只有女主的故事,或者有一个男主角没有画出来?

初步的判断方法就是看眼睛。看两者的眼睛是互相望对方的,还是同时注视着一个画面外的地方。”

画面外有一个没有画出来的主角,或者干脆就是暗示着看封面的你。”当然了,这不是绝对的,而且看封面的人也不一定是男子,只是许多以前的galgme并不会把男主角画在封面上,所以小概率会搞错。

话说以前的主角大多是不起眼型的吧,现在则很多是扮猪吃老虎的角色,这样的人是会出现在封面上的吧,绝对的吧。

“那么录像带的目的是为了嫁祸?”

“不,所以说他就是凶手。”

“……”

“首先我来定一个最基本的事,女孩死于杀人但没有什么更深层的含义了。也许就是抢劫时被杀之类的。

女孩身上有很多伤口,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了,当然也有个别新增的,她的生活环境可能比较恶劣。

先说割裂感吧。女孩被一刀毙命,有一个较大的伤口。想必流了很多血吧。但是建筑里并没有一点血迹。

因此初步判断那是第二现场。然而更深层的含义是‘既然事后要把女孩打理得干干净净,为什么要选择出血量超大的杀人方法。’

如你所见,那可不是清理现场防止留下痕迹的打理,而是完全地打扮了一番啊。甚至不惜抢劫油漆和礼服。

没有谁规定,杀人的人和制造第二现场的人是同一个人吧。”

而且从第二现场来看,布置的人更像是人形。

发信信号也好,夸张的宣言也好,奇怪的防盗措施也好,只是希望有一个人能发现女孩惨死的事实,然后展开调查,某种意义上它的目的达到了。

“为什么不直接报警呢?”

“报过了,但是没有用。当时的接待员是a型,她处在伞病毒状态下没有多余的内存上传这个案件。这就是唯一的连接点。”

可是它并不会知道吧,以为只是单纯地被冷处理了。

“……那么这个人形和真正的凶手现在在哪里?”

我看了一眼躺在角落里的破铜烂铁,机器人暴走伤人事件,不,是机器人暴走杀人事件。

“比对一下吧。第三起事件的受害人和录像带上的是不是同一个。这样一切都结束了。”

我们来晚了。在我们找到女孩之前,和她有关的人就都死了,包括最初的凶手。

侦探室内:

“怎么样案子了结了吧。”侦探社的老板满脸的微笑迎着我。

“其实你一开始就知道了吧。”我的心情不能说很好。

“?”他还是微笑地看着我。

“这个东西。”我把侦探社开据的委托调查书扔到桌上,“我一开始还奇怪自己委托自己怎么行,结果委托人一栏填得是一串数字。

这不是什么保密措施对吧?这是那个坏掉人形的编号。”我在检查第三起案件的人形躯体时无意中发现的,被磨损的编号,

“既然会向警察局报案,那么来找过侦探社也不奇怪吧。但你们并没有受理,无论从人手来看还是从它能给的金额来看。直到我这个冤大头出现,你的良心才开始浮出水面。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告诉我?能省很多事。”

“如果说清楚了你还愿意帮我调查吗?况且我已经给过提示了,如果这都看不出来就没有办法指望你了。

还有我的良心一直都存在,只是在此之前我是个开店的。若是和平的年代杀人是不可理喻的吧,但是看看这个由废土构成的末日图景,每一天死去的人太多了。就像黄沙一样,抓也抓不完。

所以我选择自己的生活优先,就是这么个情况。侦探并没有义务拯救每一个被害人,他们不是警察。”

我低着头走出房间,我知道我不会再回来了。

远处灰熊靠在车边向我招手,M1911则为我们送别。

我们把女孩和她的人形伙伴埋葬在了一起,这是为数不多的让我不觉得白跑一趟的事。

我现在明白了,那既是最初的致意,也是万不得已时最后的致意。

如果我和灰熊再早一天发现女孩的遗体,也许后面的事都会有点不一样吧,不过现在想这个已经没有意义了。

在乱世中,死于无理由的突发杀害的个人和因为长久的仇恨与炮火最终迎来终结的人群,到底哪一个更惨一些?

即使心中有所偏袒,生命之重也让我无法轻易发声。

我只能说:“愿逝者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