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神圣的单纯。 ——Chien inverse
「那个地方没办法传送么？」
亚瑟琳娜带着少女走向了车库中的一辆车，这辆车看起来应该有些年头了，车身上已经挂满了灰尘，而且车灯的地方有蜘蛛网状的碎裂纹路，像是曾经受过了猛烈地撞击。
「有些时候这东西可比传送方便多了。」
亚瑟琳娜打开车门，示意少女坐进副驾驶。
少女盯着这辆车愣了几秒，但还是乖乖地坐上了副驾驶，虽然外表看起来这辆车只要开起来就会散架，但好歹内部并别有什么明显的损坏，只是有种很久没有使用而产生的怪味。
「传送不是更快？」
「但离那个地方最近的传送点步行要半个小时，说起来就是他们只能找那种偏僻的地方，但是他们还是被我发现了。」
「这不还是我告诉你的么？」
少女摸了摸座椅侧边，但并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
「这么自觉啊。」
「嗯……」
这是反抗军交给少女的常识，上车记得系安全带。
「这辆车没有那种东西，也不需要，我对我的驾驶技术还是有信心的。」
亚瑟琳娜关上少女那一侧的车门，从车前绕了一圈坐进了驾驶位中。
「让你看看我是怎么开车的。」
少女回想起自己接触过的各种车辆型号，却并没有找到一辆合适的作为对照。普通的民用自动驾驶车需要先识别身份，可以用生物识别也可以物理识别，然后需要开启电源、在触控板上确定方位，最后只要按出发键就可以自动驾驶了，当然如果途中出现突发情况也可以按手动驾驶按钮转为手动驾驶模式。
就在少女回想着不久前才学到的行车知识时，亚瑟琳娜只是用手靠近方向盘旁边的触控板，这辆车便立刻开始运行。亚瑟琳娜对少女露出得意的微笑，宛如一位好胜心特别强的小孩子。
「你只需要用手就可以连接各种设备？」
看着少女羡慕的目光，亚瑟琳娜的心中萌生了更加强烈的满足感。
「其实不用手就可以，但是做一下这种动作不是显得更酷一点嘛？」
「……是么？」
「而且我开车根本不用害怕发生什么事故，因为所有的车辆都是在我的安排下行使的，他们怎么可能撞到我。」
「这样啊……」
少女转过头看向窗外，对亚瑟琳娜的炫耀不在感兴趣。见状，亚瑟琳娜也没有再继续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望着少女的背影。
她会对什么感兴趣呢？我应该对她说些什么？
「好无聊啊——」
亚瑟琳娜举起双手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而她的这一举动也的的确确引起了少女的注意，少女瞪大双眼疑惑地看向亚瑟琳娜。
「人工智能也会无聊？」
「怎么不会嘛……」亚瑟琳娜故意用撒娇的语气回应，又一本正经的开始解释起这个问题的答案，「人工智能当然会感到无聊嘛，如果一直没有想要去做的事情，一直没用命令作为驱动的话，这对于人工智能的危害会很大的。可以说人工智能是没有结尾的程序吧，如果没有事情做不就不需要处理任何东西了，那样不就停机了么？」
「……那……怎么办？」
亚瑟琳娜的这番说辞起了作用，少女正将注意力重新转向亚瑟琳娜。
「要不我们来玩个游戏吧，我说一个词，你就根据这个词联想到另一个词。」
「联想试验？」
「这你都知道？之前我就觉得有些奇怪，生活在那种地方的你居然能知道那么多东西？」
亚瑟琳娜转过头，歪着头看向少女那边。
「我的地方怎么了……还算可以吧。」
「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呢？」
亚瑟琳娜十分期待着少女的回答，但又装作不感兴趣似的摆弄着自己的头发。
「亚瑟琳娜。」
「嗯？」
面对第一次呼唤自己名字的少女，亚瑟琳娜表现得有些不知所措，但她决定依旧故作镇定，用严肃的表情压制着心中的波动。
「你该不会没去过外面吧？」
「什么外面？」
……
汽车飞驰在公路之上，对面零星有车辆驶过。路面上的水坑被飞速移动的车轮压过后，飞溅出水花。水花落在汽车侧面的玻璃上，又缓缓沿着车窗缓缓滴落。
天空中依旧乌云密布，没有一丝转晴的意思。
这座城市，就像是被锅盖一样的半圆体封印住了似的，正因这样，这里才没有里与外的概念。
少女之前所在的地方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但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坏。
我该如何与她解释呢？
「城市的外面。」
「我出不去。」
亚瑟琳娜长舒一口气，通过她那侧的车窗外看向空中。
什么时候才能放晴呢？这样或许能……更有利于思考。
亚瑟琳娜喜欢晴天，因为这样才有利于各种硬件的运转。
「为什么？」
「因为会连不上网，还有……不，没什么。我们继续来玩那个游戏吧。」
面对亚瑟琳娜坚决的态度，少女没有继续追问什么，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但——
还有什么呢？能源问题？还是单纯的就是不想离开或是因为需要管理城市所以不能离开？
虽说现在不能继续问下去，但少女依旧十分好奇。
「神。」
亚瑟琳娜回过头，面向少女。
「权利。」
少女立刻答道。
「公平。」
「理想。」
「自由。」
「妥协。」
「人工智能。」
「亚瑟琳娜。」
少女说出亚瑟琳娜的名字后，亚瑟琳娜的眉毛微微的挑动了一下。
「亚瑟琳娜。」
「敌人。」
少女说出了令亚瑟琳娜有些意外的话。
「……真的？」
「如果早饭像格蕾斯那样丰富就是假的。」
「其实你吃的面包比那个面条要贵很多。」
「啊……是这样的么。」
少女挠了挠头，尴尬的笑了笑。她本来想要捉弄一下亚瑟琳娜，惩罚她没有将秘密告诉自己，但没想到这个举动反而让自己变得尴尬了起来。
「我可以做你的敌人，但你不会背叛我的，对吧？」
「我如果做你的敌人的话那不就已经背叛你了？」
「『你可以讨厌我，但我的命令你一定要服从。』这不就既是敌人又不背叛我了？」
「我为什么要讨厌你？」
「不讨厌的话就更好了。那，我们继续吧，正义。」
「权利。」
「水。」
「流动。」
「反抗。」
「死亡。」
「对比。」
「强弱。」
汽车突然变得慢了下来，拐进了一个小胡同中。
「看样子我们快到了。」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待在车里……」
「害怕了？」
「……嗯……不太想再见那些人。」
「他们又不认识我。你就把我当做是你妹妹不就好了？」
（啊……）
少女突然意识到自己有些先入为主了。
反抗军反对的是亚瑟琳娜，所以当亚瑟琳娜要与他们正面相见的时候，少女第一时间就将见面定义为了一场恶战。但事实上除了少女之外很少有人知道亚瑟琳娜的长相，即使是反抗军，也只把亚瑟琳娜定义为是一个没有实体的人工智能。
车缓缓地停在了一栋建筑的附近，一种熟悉的感觉突然涌入少女脑海之中。建筑门口两位穿着黑色衣服的男人向两人缓缓走了过来。少女曾经见过那两个人，他们负责这里的安保工作。
「走吧。」
亚瑟琳娜走到副驾驶车门这边，将少女拽了出去。
「是你啊。」
穿黑衣服的男人看见少女后显得有些惊讶。
「嗯……任务还算成功吧？」
少女妆模作样的于眼前的这两个人打招呼，对方也并没有察觉出什么异样。
「听他们说中途好像出现了些问题。不过他们最近正在到处找你，你最好过去看看。」
「他们现在在哪？」
「老地方。」
少女牵着亚瑟琳娜的手，很自然的走进了大楼。一旁的守卫虽然对亚瑟琳娜的存在感到困惑，但也只是皱了皱眉，没再说什么。
「他们对我不会感到奇怪么？」
「嗯……可能是没在意吧。」
「你离开这里这么久，回来的时候还带着陌生人，你认为可能没在意？」
「你的意思是？」
少女停下脚步，回过头四下张望。周围没有任何人，怎么看也有些过于清静了。
「现在想要回去可能有些困难了。」
亚瑟琳娜指了指被从外面关紧的大门。在两人来之前大门是一直敞开的状态。
「怎么办……」
少女下意识握紧了亚瑟琳娜的手。
「没办法。先去见你所说的『他们』吧，只要我的身份不暴露，一切都还能圆过去。」
少女点了点头，继续牵着亚瑟琳娜的手在走廊中行进。
明明是白天，四周却像黑夜一般深邃。走廊中亮着幽暗的灯光，一旁的窗子也都被木板挡住。在这里，仿佛一切关于光明的东西都被深藏在了谷底，唯有一丝逐渐闪烁的灯光在不断向她们靠近。
「我们到了。」
少女在一间房门前停下。不同于其他房间，这间房间的门上挂上了一只不断闪烁着红光的灯。
「你之前是在这种地方生活？」
「嗯。」
「那还真是……」
亚瑟琳娜将后面的话噎在了嗓子中，如果随便评判别人之前生活的地方，或许并不是一个很好的主意。
还是把眼前的事情办完再说吧。
亚瑟琳娜轻轻敲了敲眼前的房门。
「你这样敲门是不会有人给你开门的。」
少女拍了拍亚瑟琳娜的肩膀，示意她离门远一些，随后推后了几步——
碰！碰！碰！
向前助跑后踢向了眼前的门，又使劲踹了两脚。
「嗯……」
亚瑟琳娜满脸疑惑地看向少女，但还没等她表达出自己的疑问，房门就被从里面缓缓地打开了。
「谁啊……」
房门微开，从中走出了一位比少女两人都高的年轻女性，她身着一件很长的短袖上衣，上衣的下摆一直盖到了大腿，让人分不清她的下半身究竟有没有好好的穿着些什么。
「是我。」
「啊……」女人揉了揉眼睛，像是在确认自己没有看见幻觉，「你回来了啊。之前我找你找了很久都没找到，还以为你……嗯，就是怎么说呢……嗯，总之能回来就好。」
女人显然因为惊讶而有些语无伦次。一旁的亚瑟琳娜默默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没有做声。眼前的两个人就像是很久未见的朋友一样，两人的眼中都闪现着温柔的光芒……而我……站在这里，是为了什么来着？
「她是谁？」
女人指了指少女身旁的亚瑟琳娜。
亚瑟琳娜则随着女人的手指与她对视。她看到女人蓝色的双眼下方有一圈很严重的黑眼圈。原来反政府的人们过得也并不是很安逸啊。女人蓬松的头发看样子应该有一段时间没有梳理了，身上的衣服也沾满了灰尘……
「她是……嗯……在街上看到的……怎么说呢，无家可归的孩子？」
「哦……这样啊。」
少女因为自己破绽百出的谎言有些心虚，但女人并没有怀疑少女说的话，就这样顺理成章的相信了。
「进来吧，虽然里面很乱，但是也就只能邀请你们来这里了。」
少女与亚瑟琳娜跟着眼前的女性走进屋内。屋里看样子应该有段时间没有打扫了，四面墙壁都挂满了灰尘，红色的地板碎裂成了一个个小块。
「我是莱沃，你呢？」
那位女性走到了亚瑟琳娜面前，低下身子抚摸着她的脑袋。
「我……没有名字。」
亚瑟琳娜一时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名字作为替代，便想起了少女。
「哦，这样啊。我有些事情想和你身边这个女孩单独聊聊，你能在这里等一会儿么？」
莱沃用手抓住少女的胳膊，没等亚瑟琳娜回答就将少女拉到了屋外又锁上了房门。
「……」
少女看着眼前面无表情的莱沃，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你，跟我走。」
莱沃一转刚刚与亚瑟琳娜说话时温和的语气，用冰冷的话语命令着少女。少女只能跟着莱沃走向另外一个房间，途中一直有人跟在少女身后，仿佛是在防止她逃跑。
看来我已经失去了信任……
少女叹了口气，一直跟着莱沃来到了位于五层的一个房间，这里是她从来没有来过的地方。
「进去吧。」
到了房间门口，莱沃立刻命令后面一直跟着的几个人将少女拖进这个房间中。
房间里漆黑一片，只有微弱一束光照到了一把椅子上。
莱沃命令其他人将少女绑在椅子上。
「你们先出去吧，我单独和她说。」
「你……想干……干什么？」
少女并没有完全理解现在发生了什么事。
莱沃蹲在少女身前，眯着眼睛看向少女。
「你带回来了一个很厉害的人，不是么？」
「我……你什么意思？」
「亚瑟琳娜，对吧？」
「……」
「没想到连你也背叛我啊？」
莱沃站起身，拖着椅背来到了房间的深处。
「我觉得你应该告诉我为什么你会带着她来我这里。」
「我……」
少女从未见过莱沃如此生气，她的双腿止不住的在颤抖，再加上被束缚住而产生的恐惧，少女的意识都变得有些模糊了。
「我让你破坏她的服务器结果你把她带到这里来是想干什么？」
「我……我……」
「呼……你应该是站在我这边的对吧？」
「是……是。」
「你还有未完成的任务。」
「……」
「只有你，才能做到。」
「……」
「不要相信她说的话。」
说着，莱沃转身离开了少女，只留着她一个人在这漆黑的房间中……
。 。 。 。
亚瑟琳娜在房间中来回踱步，天花板上堆积着蜘蛛网，墙角放着各种杂物，这里是信号无法覆盖的地方，获得的信息无法第一时间上传到服务器，运算能力也倒退了许多。
自己的朋友陷入到了危险之中，但没有办法能救她。
「让你久等了。」
随着开门的声音响起，门外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还好。」
「那就让我们来谈谈我们的事情吧。」
莱沃命令身后的人离开，又紧紧地关上了房门。
「我这次来，是想调查一件事，没有恶意。」
亚瑟琳娜仰起头，与她对视着，双方都没办法从眼神中看出来什么，但又一定要在这种场合紧盯着对方。
「但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你说。」
「我们换个地方说吧，在这里感觉对你很不公平。换个你可以与主服务器同步的地方吧。」
「她……」
「那个女孩子，是我的，对吧？抢我的人，不太好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