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熬了一晚上的夜，终于将一切都准备好了。
“怎么样，姐姐？这是我们俩共同努力的成果，一起发出去吧？”
于是樊朝霞将手叠在了妹妹的手上。同样的一幕场景好像在几个月前也出现过，那时候还是为了将凌云峰赶下第一的宝座，连带着将学生管理处的老师一起搞下去。
“不过我真的没想到，妹妹可能不知道，就是之前我们吵架的时候，我明明不想再见到你，却本能地按照你的计划做了。”
——当然，如果樊朝霞同学觉得只要关系好就算是朋友的话，那就是朋友。可是我觉得真正的朋友应该是相互着想的。你和樊晚霞同学之间就没有这种关系。
这是当时纪彩纱对樊朝霞说的话，那时候她眼前一亮，找到了唯一的答案。
就算在吵架，她也依旧会按部就班地完成妹妹的计划，这就是互相着想的含义吧？
“姐姐可能也不知道呢。吵架之后我就偷偷跟着姐姐，看到姐姐和纪彩纱在一起了。那时候我也马上明白，这是姐姐的计划哦。当时我就猜到姐姐已经不生气了，只是在和我比拼忍耐力而已。”
姐妹俩哈哈笑了起来，搞了半天就算是吵架，她们也一刻没有分开过。
两人的手重叠在一起，共同点了发送键。一旦这么做了，就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不过她们在做恶作剧的时候，也从来没有后悔过。
2
这天早上，纪彩纱的妈妈有些着急地叫住了打算出门的纪彩纱。她原本打算去找樊朝霞详细问问两人的过去，因此心思都已经扑到外面去了。
“Ayasa，你先等一下出去。”
妈妈的手上还拿着手机，叫住纪彩纱之后还再跟电话另一头通电话。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纪彩纱想起来昨晚因为跟刘虹吵架了，到现在还没有回她的消息。就在她拿出手机确认的时候，妈妈忽然大惊失色，连忙追问了好几句。
现在不是确认消息的时候。意识到情况有点不一般之后，纪彩纱也认真地看向妈妈。
电话终于打完了，她的妈妈叹了口气，挂断了电话。
“Ayasa，你对刘虹说什么了？”
“我对她说什么了？”
难道是昨天吵架的事？可是这点事应该不至于给妈妈打电话才对。纪彩纱马上打开手机确认刘虹的消息，结果看到的却是——
Ayasa，对不起，我知道这么做有点背叛你。
但是我也是真心的，我真的很担心你。
我会等你回复的，在那之前我都不会再联系你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昨晚跟她吵了一架，对不起，我没想到她会来找妈妈。”
然而这下子却是妈妈困惑了。她一边念叨着“昨晚”，一边像是想起了什么，反问道：“你说的是哪个刘虹。”
“诶？小刘虹啊，就是我小学时候的好朋友。”
“不是，我说的是大刘虹。”
“啊——”
纪彩纱这才想起来。因为小学的时候一个班里有两个同名同姓的，所以就按照身高分别称为小刘虹和大刘虹了。
有一次有个男生想跟小刘虹告白，结果被误以为是跟大刘虹告白了。
当时和自己关系最好的就是小刘虹了，另外还有几个玩得不错的同学，其中就有大刘虹。只是大刘虹小学毕业之后就不知去向了。
可是大刘虹突然之间发生了什么事？还会紧急到要打给自己的妈妈。
“妈妈，她怎么了？”
“她现在在美国，昨天半夜跳楼自杀了。今天早上她妈妈发现了遗书，那上面说是你害死了她，她妈妈今天哭着来问我是怎么回事。”
纪彩纱瞪大了眼睛，难以相信自己所听到的这一切。
3
“哼哼哼，你觉得今天纪彩纱会怎么样？我好想看看她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樊晚霞迫不及待地朝窗外看去，往常纪彩纱都会守在那里，今天却看不到她的身影。
“没那么快吧，说不定过两天才会有消息呢。”
樊朝霞看上去也是心情很好，可能是受到了妹妹那股兴奋劲的感染吧。
“不知道莫名其妙地被小时候的朋友指责会是怎样的感觉。你觉得刘虹会很生气吗？还是说会忍着当作没事发生？如果是后面这样就没意思了，毕竟这次的恶作剧目标是纪彩纱嘛。”
“没事的啦，我们都做了那么多准备来激怒她了，一定没问题的。”
寒假之前樊晚霞以为过了一个月的假期纪彩纱就会忘记她们了，可没想到这家伙居然那么难缠。不得已，既然纪彩纱当初要求她们把目标放在她身上，那她们也只能应战了。
只是到底用什么方法才能骗过纪彩纱呢？
对此樊晚霞给出的答案是，随机应变。
只要她们自己也不知道计划的全貌，纪彩纱就不可能知道。
因此最早的时候两人都没什么计划，一切的开端都要归功于樊朝霞留了一手。
在情人节那会儿，纪彩纱在李强面前戳穿两人恶作剧的时候，因为有人打来了电话，所以为了接电话纪彩纱在她们面前解锁了手机屏幕。那时候樊晚霞没有注意，可樊朝霞却眼疾手快地记下了纪彩纱的手机密码。
如果能有机会拿到纪彩纱的手机，说不定就能探查她有什么秘密，借此设计恶作剧了。
可是现在纪彩纱不住校，除了睡觉和洗澡之外，要如何让手机离开纪彩纱的身边呢？
樊晚霞想出了一个办法，那就是引诱纪彩纱前往游泳馆。只要换上了泳衣，手机就会被保管在更衣室里。从柜子里偷走手机对她们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
可不知为什么，纪彩纱好像很讨厌游泳的样子，姐妹俩一直没有等到她出现。直到樊朝霞在泳池底发现了徽章，樊晚霞才冒出了一个想法。
不如就利用恶作剧把她引到游泳馆去吧。既然明知有恶作剧要发生，以纪彩纱的性格肯定会想办法阻止了。
于是樊晚霞以稍显强硬的方式，将徽章放在了纪彩纱的桌子上，通过这种手段将纪彩纱拉进了恶作剧之中。
在纪彩纱和张飞翔来到游泳馆之后，樊朝霞和樊晚霞马上潜入了更衣室，打开了纪彩纱的柜子，解锁了她的手机。
恶作剧的灵感……或许也可以说是悲剧的源头？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在樊朝霞打开手机的那一瞬间，纪彩纱的手机上收到了两条消息。
小星，好久不见。还记得我吗？我是你的小学同学刘虹，以前我们每天都在一起玩，真的很开心。
这几年都没有什么联系真的很抱歉。现在终于又能联系上了，我有很多事想要跟你聊，可以吗？
看来这个人和纪彩纱关系亲密，而且又很久没有联系了。樊晚霞当即做出了判断，这可是绝佳的恶作剧素材。于是两人马上回复了对方。
好久不见，我当然还记得你！我这个号不常用了，幸好现在上线看到了。我等会发你我现在用的号，你联系那个就好了。还有，我现在的名字叫纪彩纱，你可以叫我Ayasa。
樊晚霞给的是自己的号码。在樊朝霞编辑的时候，她飞快地修改了个人信息，使其看上去就好像是纪彩纱所用的一样。同时，樊晚霞也注意到了刘虹用的称呼和纪彩纱的名字不太一样，她马上意识到了“纪彩纱”很可能不是真名。再加上彩纱这个名字有点像日文，于是樊晚霞就猜这个名字的实际读音可能是ayasa。
待对方联系了虚假的账号之后，樊晚霞再将纪彩纱手机上和刘虹的聊天记录全部删除并放回了原位。接着，她们进到游泳池，刚好遇上了纪彩纱正要推理的时候。
在那之后，刘虹所联系的对象都不是纪彩纱，而是樊朝霞与樊晚霞。她们用纪彩纱的语气，将她们之间发生的事全都告诉了刘虹。
不过在吵架的那几天，手机在樊晚霞的手上。可能是对姐姐太生气了，她连纪彩纱本不知道的医院里的事件也都告诉了刘虹。也正是因为如此，樊晚霞才得知了关于刘虹的秘密。
病中所见皆为虚幻，不知道刘虹会不会发现，在手机对面跟自己聊天的人，也是虚假的呢。
4
大刘虹自杀了，还说是自己害死了她，这根本不可能。
纪彩纱想要否认，因为她最近根本就没有跟大刘虹联系过，可她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于是她让妈妈把事件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告诉她。
纪彩纱这才得知大刘虹在这几个月里，一直在和“纪彩纱”聊天。对方说起和双胞胎姐妹斗智斗勇的故事，但是就在昨晚，她们给刘虹发了最后的消息。
对不起，我们装不下去了。
其实现在和你聊天的人是樊朝霞和樊晚霞，也就是之前故事里跟你说的那对双胞胎。可能你也意识到了，我们是朋友。
我知道你很难相信纪彩纱会骗你，可是你想想你们多久没有见过面了，人总是会变的。而且你也知道她那么聪明，想骗你还不容易吗？
不信的话我也特地准备好了证据。
你知道为什么第一天纪彩纱会发那条消息吗？如果这几天你查看她账号的话，会发现她始终在线吧？
那是因为她故意让你来找我们。她现在是个很难接近的人，也总是喜欢冷眼旁观别人，总之是个没朋友的人，也只有我们姐妹俩这种同样脑子不太正常的人才能合得来。
所以那天我们忙着把自己的账号换成纪彩纱的样子。如果你查看历史记录的话，应该就会发现这个账号的主人根本就不是纪彩纱。
你一定很想知道为什么吧。为什么小学时候的朋友会把你丢给别人，让我们来敷衍你。因为她很讨厌你。你说你小学就离开了，之后就再也没来联系过她吧？她也这么跟我们说了，她说：“当初自己一声不吭地走了，现在还来找我做什么。”
我也把你的经历告诉她了，结果她说了一句连我们都觉得很过分的话。
她说：“我就知道她动机不纯。当初那么痛快地抛下了朋友，现在马上要死了才想起来，真是个自私的家伙，我可不会让她如愿。我看重病也是骗人的话，就是在炫耀自己现在生活在美国芝加哥，炫耀自己有着我们都没有的经历。这种人最讨厌了，你们要是哪天累了不回复她也可以。”
真的很过分吧？说真的我们两个已经有点聊不下去了，因为要装出一副我们在敌对的样子，还要编各种故事来骗你，实在说不下去了。不过就这么让你蒙在鼓里我们也很不好意思，所以我们还是想把真相告诉你。
我想你可能不会信，我们特意偷偷录了一段音频给你。
接下去，就是刘虹收到的音频，因为是偷偷录的，所以杂音很大。
樊朝霞：你为什么要这么说，你们不是小学时候的朋友吗？
纪彩纱：我觉得不算是朋友。
樊晚霞：现在人家生了重病，想在最后和你说说话都不行吗？
纪彩纱：真麻烦啊。
樊朝霞：为什么你那么讨厌她？就因为她离开你了吗？
纪彩纱：我也不太懂，可能就只是有钱而已吧。
樊晚霞：这些钱都是为了治病，她也不是来向你炫耀的，为什么要这么过分。
然后，她的妈妈又将刘虹生的病告诉了纪彩纱，她还复述了离开朋友们一个人在美国芝加哥有多么孤独，想要联系朋友却总是联系不上。好不容易最后联系到了纪彩纱，刘虹真的开心得不得了，那段时间她的精神状态也好了不好。原本她的妈妈以为和纪彩纱的交友会让她逃离病重的痛苦，可没想到结果居然是给了刘虹原本脆弱的精神致命一击。
听到这里，纪彩纱已经完全明白了。她因为强烈的愤怒而感到头晕目眩，她觉得握着拳的手指甲已经深深地掐进了肉里。
毫无疑问，这就是双胞胎姐妹俩的反击。
一切都是陷阱。
所有美好的愿景都化为泡沫。什么同情与怜悯，什么拯救，她们根本不值得被拯救。纪彩纱嘲笑着自己的幼稚，更痛恨自己引火上身，间接导致了自己小学时候的朋友自杀身亡。
绝对不能原谅她们，绝对不能。
5
了解了内情之后，接下去设计恶作剧就方便了。樊晚霞已经构思好了恶作剧的全貌，她知道刘虹现在找到纪彩纱是因为孤独，她能联系到的朋友仅剩纪彩纱一个了。同时，她也从聊天中得知刘虹的妈妈应该可以通过当年留下的联系方式联系到纪彩纱的妈妈。
因此，樊晚霞要做的，就是以纪彩纱的身份毫不留情地破坏，然后让她憎恨纪彩纱，通过两个妈妈之间的联系来间接批驳纪彩纱。这种间接途径也有个好处就是，纪彩纱和刘虹绝对听不到对方的解释，她们之间的所有交流都将是经过潜意识处理的产物。就算纪彩纱想挽回这段关系，恐怕也做不到了。
虽然靠聊天应该也能做到，但为了增加真实度，最好能放个音频进去。
为此，樊晚霞写了一张表格，也就是纪彩纱所说的哪些话可能有用，如果感觉要听到了就马上准备录下来。或者引诱纪彩纱说出她们想要的话也可以。
在樊朝霞和樊晚霞吵架，纪彩纱第一次找上樊朝霞的时候，樊朝霞录下了第一句话。
在纪彩纱找上樊晚霞，说出戒指失窃案真相的时候，樊晚霞录下了第三句话。
在纪彩纱说出错误的告白事件的真相时，樊晚霞录下了第二句话。
尽管每次录音的时候她们都会拿着手机，但这种程度的共同点应该不至于会被纪彩纱发现。
于是通过剪辑，樊晚霞获得了自己想要的音频。然而毕竟是剪辑产物，听上去实在太突兀了。于是她反而加大了背景噪音，用噪音来掩盖剪辑的痕迹。如果要专业分析的话肯定会被发现，但是骗骗一个内心受到打击的生病少女还是绰绰有余。
结果应该很顺利。发完这些话之后樊晚霞就不再看刘虹的消息了。到了今天早上再看，昨晚发的那些话显然是起到了作用。
对不起，Ayasa，我真的只是想回到小学的时候而已。
Ayasa，求求你听我解释好吗？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
Ayasa……小星……
有点出乎樊朝霞的预料，刘虹并没有表现出“你居然敢骗我”的愤怒，反而像是在苦苦哀求一样。不知为何，看到这些话的樊朝霞心里有些不太舒服。
她很想问问自己的妹妹，她们是不是做错了什么，然而樊晚霞正在兴头上，樊朝霞知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于是又一次，樊朝霞将自己想说的话藏在了心里，强颜欢笑陪着妹妹一起狂欢。
6
第二天，纪彩纱又一次出现在了樊朝霞她们的面前。只是这一次并不是监视，而是主动跟她们说话。
“看来已经收到了我们给你的礼物了，感觉怎么样？”
樊晚霞的心情特别舒爽畅快，战胜了纪彩纱的兴奋感过了一天一夜都没能消散。
相比之下，纪彩纱的脸色阴沉得可怕。
“刘虹会收到那些东西，都是因为你们的恶作剧吗？”
“是哦，不过不是针对她的，而是针对你的，唯独这点我不希望你误会呢。”
“那你知道刘虹怎么样了吗？”
没等樊晚霞回答，纪彩纱就说出了答案。
“她跳楼自杀了。”
“诶？”
这确实是出乎了樊晚霞的预料。她的计划最多就是让刘虹生气，让她找妈妈怒斥纪彩纱而已，没想到刘虹居然自杀了。
“她在海外整天往来于家和医院，没有一个能说的上话的朋友。孤独感已经让她的心变得不堪一击了。因为和国内断了联系，这几年就算想联系以前的朋友也联系不上了，唯一能联系到的人就是我。”
纪彩纱以分外沉重的心情继续说道。
“结果就是因为你们，她自杀了，从二十楼一跃而下。她和我们之间的矛盾完全没有任何关系，她只是一个想活下去的孤独的病人而已，为什么你们非要做那么恶劣的事，你们难道就没有一点愧疚感吗？”
“有哦。”
樊晚霞马上回答道。眼看着纪彩纱像是松了口气的样子，可是接下去樊晚霞的话却又一次让她的愤怒表现在了脸上。
“对于我为什么没能预料到这个结局的愧疚。老实说平时我们聊天的时候就觉得她好像没有那么坚强，好像很依赖我们的样子。要是能早点预料到就好了，这样就能连她的死也算进来了。不过不管她有没有自杀，恶作剧还是成功的，这样就好啦。”
“你——”
虽说看纪彩纱狼狈的样子很高兴，可是看久了也就那么一回事了。对纪彩纱的恶作剧已经成功了，樊晚霞已经不想再继续下去了。
“姐姐你也说几句嘛，你们不是前段时间关系很好嘛。我已经不想再陪着她玩下去了。”
“啊……嗯。”
樊朝霞并不知道现在应该怎么办。她的心中是怀有愧疚的，她真的没料到刘虹会选择了结自己的生命。可是现在并不是表现这份愧疚的时候，妹妹已经对此感到厌烦了，自己必须要站到妹妹的同一条战线上才行。
“请彩纱同学回去吧。我们之间的比拼已经结束了。”
“结束？刘虹的死就这么轻描淡写地翻篇了？那可是一条人命——”
“那又怎样。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嘛。”樊晚霞牵起了姐姐的手，她已经不想再跟纪彩纱争辩下去了，“姐姐，我们快走吧！我又想到一个主意了。纪彩纱你要来的话也可以哦。”
然而这次，纪彩纱没有跟上她们。
樊朝霞停下了脚步，拉着妹妹一起停了下来。樊朝霞有些奇怪，因为纪彩纱曾经说过，无论如何都会阻止她们恶作剧的。
纪彩纱注视着她们离去的背影，眼神中含有强烈的恨意。这已经不再是玩笑了，而是一场复仇。
“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们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