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受过光芒的世界,也见到过世界的色彩,但却从来不知道这个世界到底长什么样。
从她出生的那一刻开始,她就什么也看不到。
眼前的世界总是单一的色彩,在光线闪耀的时候,色彩会特别明亮;
而在光线昏暗的时候,色彩则会相应地暗下。
她虽然能看到这个世界,但却从来都不知道它的样貌。
这是一种先天性的疾病,虽然并非失明,但也与失明一般无二了。
她所身患的这种眼病,在其他世界或许完全束手无策,但在有着“见护”这一存在的这个世界上,这不过就跟小伤、小痛一样罢了。
对于见护来说,完全不值一提、随时都可以治疗。
――明明如此。
然而她的母亲,却从来没有给她找过见护,更是毫无商量余地地明确拒绝了要为她治疗。
看不见这个世界的真实样貌,她自小时候起就经常摔倒。
而每次跌倒,她都只能自己站起。
她的母亲从来没有搀扶过她,也从来不允许任何人向她施以援手。
每一次摔倒,她都会感到怨恨。
每一次摔倒,她都会感到无力。
每一次摔倒,都会让她成长。
每一次摔倒,都会让她变得更加坚强。
因为没有人会来帮助她,所有的事情她都只能自己想办法。
没有人可以依靠,所以她只能依靠自己。
母亲是她唯一的亲人,但是亲人也仅仅只是一种关系。
她的母亲曾是个享誉光环的人,但是这些荣耀终究都只是她母亲的。人们并不会因为她的母亲,就对她高看一眼。而她的母亲,也绝不允许任何人对她特殊对待。
她的母亲是个优秀的人,但同时也是个极其冷酷的人。
她平等地评价着与之接触的所有人,就算是对于自己唯一的女儿也绝不例外。
多亏了如此,她还在年幼时便老早舍弃了所有天真的想法。
所以尽管出现了值得信赖和依靠的人,她也并未向其展露自己的心扉。
从未投身过他人的怀抱,只是曾一度感受过片刻的温暖与温情。
那是她的一生中唯一一次的体验,那是异性的厚实的手,是只很有力道地温柔的手掌。
不知道他的名字,也没有告诉过他自己的名字。
只是每月三天,他会来到家里,和自己一起跟随着母亲学习乐理。
而每一次上课,几乎一半左右的时间,都是他在被母亲毫不留情地严厉批评。
并不是因为他做的不好,仅仅只是他做的还不够好。
母亲要求他每一个细节都必须做到完美,她容不得在他的身上出现任何一点的瑕疵。
他的音乐很美。
虽然看不见,但是他的音乐总是让她觉得他一定长得十分帅气。
每次聆听他的音乐,她都会默默地为他送上祝福。
她自认为他们是朋友,尽管从未相见、也从未了解过彼此。
但是他们是朋友,因为在从母亲那里听闻他的死讯的时候,她明明没有感到伤心,但却不知为何流下了眼泪。
他是她此生唯一的朋友,而在他死后,她便决定此生再也不会结交朋友了。
朋友,一生之中只要有一个就足够了。
只要时而还能记起,只要时而还能回想起他的事情,也就满足了。
“你今天的演出很不错。”
“晚上到我的房间来,该把最后的东西交给你了……”
“是。”
风,吹拂着、撩拨着……
她扶着自己的帽子,任由发丝在风中凌乱。突然间,不知道什么东西被吹到了她的面前。她低头望去,看不见、更无从分辨那到底是何物。
只是她聆听着风声,轻松地从障碍物旁边绕过。
她早就已经不会被拌倒了,也再不会摔倒在地上了。
跟母亲走在一起,与母亲分别独自一人离开。她独自一人在街上行走,尽管无法看见周围的环境,也并没有什么影响。
她在街道上走着,沿着他曾讲述过的道路行进。
没有向任何人寻求帮助,也没有一刻地停留。
她身上的衣服没有被弄脏,一路上也没有撞到任何一个行人。
直到来到了那里,直到听到了那“沙沙”的声音,她这才脱下了帽子,走进了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