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三下的日子过得飞快，我把自己埋头在学业里借此逃离现实，对于快要高考的我们来说这是再好不过的理由了。
于是猛然回首时我已经是大学生了。
去了新的城市、遇见了新的人、开始了新的生活，只是一个女孩站在桥上的身影永远成为了我脑海里的画卷。在这幅画中柳树遮挡了她的半张脸，可不知怎么的我总觉得她在微笑。
“真是奇怪。”偶然梦见这样画面的我会在夜半的宿舍醒来，斜靠在床上仰望窗外的月亮，“那明明不是一个令人高兴的场景。”
偶尔回到家乡，我会和小向还有石头到什么地方痛饮。后面的两人差不多要步入婚姻的殿堂，虽然具体离这天的降临还要过好久好久。
我没有问过石头她姐姐的事，石头也对此也心领神会，只是偶尔询问起一个理由的时候，我都会以沉默作答。
我害怕一见钟情，若说有什么是爱情的反面，那么莫过于此。我的父亲抛弃了我的母亲出走，大概就是出于这个理由。
我爱慕小向爱慕了八年，却因为短短八个月的弥的到来而发生了改变，这是多么可怕的事啊。当我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心情的时候，我感到难过和无所适从，下意识地想要否定。
当那么多的诗句在歌颂一面之缘的爱恋时，我只觉得可怕。
有一首诗说爱上了一个人，是因为瞥了一眼。那么那一眼是被可怖地诅咒着的，它粉碎了原有的一切情感连接，在废墟上建立起了它的爱恋，就像占巢的鸠。
丈夫抛下了他的怀孕的妻子跑了，因为一见钟情；妻子抛下丈夫和待哺的孩子跑了，因为一见钟情；老人抛下共度半个人生的老伴跑了，因为一见钟情；青年在各处风流，每一次都声称是新的一见钟情。
这是魔女的咒语，一但被它捕获就无法脱身了，只能在煎熬中沉沦，质问自己爱情是什么，是时间的付出还是内心的向往？
纵观那些爱情诗人的往事就能明白，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我喜欢向，因为弥的出现而发生了改变；我爱上了弥，也许有一天我也会把她丢下，因为我又看了另一个人一眼。我不相信习惯会遗传，但也许父亲的血脉真的在我身体里作祟。
“你只是在逃避自己的责任而已。”有一天我喝多了，我看见自己的幻影坐在窗口戏谑地对我说。
她说的没有错，我只是在逃避而已，逃避我多情的本质这一事实。我不想成为人渣，我不想成为自己鄙视的人。
这种想法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我知道那时的我确实是在逃避责任，一种爱的责任，还有一种爱的可能。
我一直爱着一个人，在心里；我没有准备好爱一个人，在现实里。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也不敢尝试。
我现在愿意承担这份责任，相信一种永恒爱恋的可能。我从来没有做过，我试着做得好一点。
不过这也是无济于事的事了。时光与人群都在向前流动，只有我还在往回走。
那一天，弥宣布同盟解散的时候，我跟她说，再等等吧，再给我点时间我能想出来的，三年、三年就好……
那个时候的我已经歇斯底里，说话也毫无逻辑，近乎是哀求着。现在想来，我真是个混蛋啊，我有什么资格让弥耽误三年宝贵的时间去听一个不确定的回答？当然，弥也不会这样做的。
在那之后的日子里，我发了一封邮件给弥，就说：很抱歉，就当什么也没说吧。
那是我们最后的通信，还是单方面的。
三年后，我还是来到了古桥边，并不是有所期待，只是单纯地有种怀念的感觉。我打算走过这石做的大桥，任由回忆在脚边泛滥，就像海边玩耍的孩子，在泛盐气的潮汐味中寻找夺目的贝壳。同时我也想践行对我自己的约束。
当时我们并没有约定见面的时间，三年是一个模糊的概念。所以在春节的伊始，我出发了。我想走完这一年，每天都散步到这里，虽然因为学业的原因，这只能是一种美好的期待。
那就在每一个回来的假期里走吧，至少要走完一年的头与尾。
春节的街道还是有一些冷清，各户店面都关上了大门，就连向来勤快的早餐店也不见了炊烟。当然，现在还只是清晨而已。
南方小镇里天气已经渐渐开始回暖，我注意到桥边的柳树已经开始抽出了新条。
古桥位于小城的边角，现代城市川流的人群已经不再会从这里路过，可是生机还是在悄然焕发着。我希望我的回忆也能如同这般，虽然已成过去却还能焕发起绿意。
这样想着我向古桥走去，突然发现我不是今天最早的来客。
她的长发被春风吹拂着，面容与当年无异。
“我们在相遇后能一起走那么久，到底还是因为互助同盟啊。”弥轻轻叹了口气，“说到底的还是强行绑定起来的两个人，现在看来就像一场……”
“制式浪漫。”我回答道，我看见弥的眼神闪动了一下。
我下意识地对她伸出双手，她则拉住我的一只手，把我带上了桥。
我们面对着对方，距离是如此之近。脚尖对着脚尖，就连肩膀也几乎靠在一起。在脸颊上，我们能感受到对方微微的鼻息。
然后，我又上前了一步……
在我的脑海中，柳树突然飞快地成熟着，长出了花又结出了果。一阵风吹来，柳絮纷飞，遮挡住了桥上的二人。
后日谈——“第一次”牵手
弥的视角：
“在这三年里你有没有谈别的男女朋友啊？”一次逛街的时候我突然好奇问起了身边的历。
“当然没有啊，毕竟这是我的错……”历挠了挠脸颊，这是她表现不好意思的习惯之一。
“我的话其实是有谈的。”其实并没有，我只是想开一个小玩笑，想看看历的反应。
是会可爱地吃醋呢还是会不情愿地接受呢？或者其他更有趣的反应……
“哦。”历淡定地说。
“哦什么哦啊！”我感到气恼。
“毕竟是我的原因才会有那个不合理的约定，你本来就不应该被它所约束，倒不如说中途谈几个男女朋友才是天经地义的。”历向我竖起了大拇指，虽然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你个笨蛋。”我飞起一脚踢向了历的小腿肚。
“哇，好痛，你这个人下手也太狠了吧。哪有大小姐的样子啊？”
“早就不是大小姐了。大学里很多厉害的人，所以我早就不被叫作‘大小姐’了。”我懒懒地说，其实这样反而轻松了不少。
“老实说你以前被叫做大小姐就很奇怪啊，这个人设是虚的吧？”
“好过分。”
……
小打小闹疲倦了之后，我们在公园的木头椅子上坐下了。
“好像我们以前一直就是这样呢。”我呆呆地望着远处玩耍的孩童们，“友情和爱情的区别到底是什么？”
“爱情就是，我会梦到我们的婚礼。”历的语气很认真，我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脏漏了半拍。
“我说，我们来牵手吧。”
“什么啊！”历流露出了意料之外的害羞情绪，做着夸张的动作，脸红了起来。
“更进一步的事都做过了，为什么要在这种事上害羞啊，而且我们以前不是老是牵手一起逛街的吗？”
“那是……不一样的。总感觉成为恋人之后就不一样了……”历别过了头，语气越来越低。
“那就当作是我们的第一次牵手好了。”我话音未落，一只温暖的手就包裹住了我。温暖，但又细腻，我能感受到历手心的每一寸肌肤……
不知为何，我的脸也止不住升温，都怪历的表现那么奇怪我才会受影响的……
另一边，历的视角：
这一次我们再也不分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