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同学们,我们最后来排练一次,后面的同学,把向日葵举高一点。”台下看起来年轻并且斯文的人,并不是我们的班主任,而是某位同学的家长,据说是艺术培训的专业老师。而我们已有一定年纪的班主任,正望向窗外,缓缓吐着白烟。

那位专业老师,直接让他的女儿作为主唱,站在队伍的最前面,虽然我并不懂音乐这一方面,但没有经过海选就决定主唱,无论是谁都知道这其中带有主观偏见。

“唱得真不容易……”这可能是我在这个校园中除授课教师外唯一熟悉的声音了。

“报告,检查校服着装。”站在班级门口的易尘微笑着,扫了一眼后就如云烟般离去,正如他来一般。

下午就是正式演出了,现在还利用早自习抓紧排练,可见这位艺术老师的用心了。为了让自己的女儿出尽风头,可谓费心费力,明眼人都能看出,整场表演无非是为了衬托出主唱。

向日葵作为最外层的光圈,中层流动的人气用以表演革命的艰辛,全程不动的主唱

就如同那被呵护的花儿。表演再精彩又如何呢?一场个人的表演秀罢了。话又说回来,那个站在众人前,普普通通的女生……叫什么来着?明明是同学,却实在记不住名字啊。

一天的课程枯燥且乏味,老师们心里大概也知道我们的心思都在下午的红歌会上,课程也没有跟进,只是讲了讲习题,而当下午铃声响起,所有的人恨不得把书扔了来表达自己对庆贺的热情。

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吵闹,年龄越大怎么还就越不明事理了呢?陆陆续续进场的班级被学生会成员引领到指定区域入座,而我则像特例一样,被安排到了班级区域的最角落,同时也是离舞台最近,离评审最近的位置。而且不出所料有一个人挡住了我,那就是易尘。

“你故意安排的吧。”表演还未开始前,我向前半倾身子向易尘小声问道。

“当然,我也会无聊,找一个人搭搭话也好。”易尘没有转过身,但声音刻意用重了力道。

“各位领导、同学们好,本届为庆祝……”同昨天一样的开场台词,“请各班派代表上台抽签决定出场顺序。”这种时候,往往揭开出场顺序最令人兴奋。虽然其实都没差。

“有的班主任啊,可能知道我平常公开抽签的顺序,一般都是让女同学先,所以今天就全派女生上来了,那么今天就反着来,让男同学先来!”台上为了活跃气氛而演讲的德育处主任,真是将气氛调高了一个点。可同时,又如何让高涨的情绪回归低潮呢?

在公开抽签的时候,没有停止过的嘈杂声至表演正式开始,“请各位同学保持安静,我们校学生会的同学,会巡查各位的纪律情况来扣分,这个扣分,扣的是你们的总成绩。”上一秒还在令现场氛围上扬的德育处主任下一秒就想令氛围下落,那基本不可能。可怜了我们这帮马戏团的。

“唉……”我听到了易尘沉重的叹息,他对于现状的无奈,是他内心变强的根本原因吧,他在逐渐变强,以至于头发都变白了,但强的还不彻底。

我就坐在座位上,不发一言,一旁的座位上没有人,也没有欣赏台上那形式上的表演,只是在静静等待,我们班上场表演之后我就可以休息了。虽然我现在睁眼和闭眼是一个状态。

在精彩的表演前,我迷迷糊糊中好像睡着了,以至于出现了幻觉,好像有一个女生在叫我,那怎么可能呢?透明如我,不会有人注意到我的,就这样逃掉表演也不错。

当我睁眼的时候,果然只能看到转过来的易尘,他一脸严肃的说:“你们班去表演了,刚刚有个女生叫你来着,你没醒,还不快去后台。”不知是我的错觉还是别的什么,易尘的语调中藏着一种微妙的情绪。似乎是羡慕吗?

当我赶去后台的时候,我们班正准备上场,由于我是最后一排,只需要举向日葵的背景,所以我上不上场其实对于演出都无足轻重,可出于集体活动重在参与的谎言,迫于现实的无奈会令我本就尴尬的处境更加难堪。

尽管我回到队伍的时候似乎根本没有人注意到我,我还是要默默举起假的向日葵,来衬托‘花儿’。

表演正式开始,我只需要站定,然后等节奏举起向日葵,这就是我所有的表演。如果让我表演假树假山一类的角色,我有信心诠释好什么是不动如山。

我能看到易尘那欠打的微笑,他的手指好像在比划什么,出于无聊,我认真看了他自创的手语,意外的,我好像看懂了,他手语的大意是:想叫醒你的是台前这个人。

也就这是这位正在表演的同学,这令我迷惑不解,以至于在节奏到来的时刻险些没有跟上,忘记举起向日葵,好在误差不大。这个问题于我而言,知道或不知道没有任何问题,我选择不再细想。

我们这场表演终于结束的时候,我可是发自内心的长舒了一口气,我终于能休息了。当我把向日葵往一旁收纳箱一扔,却注意到那位艺术老师,严肃的表情中透露着失望。与我何干啊,别人家的家事,我现在只想回到座位,与周公相谈。

“你好像很开心的样子,表演感觉很好吗?”从易尘的反应,我能想到自己的脸上是有多么欢悦,毕竟这两天的红歌会终于告一段落了啊。

可下一秒,我和易尘的表情都凝固了。原本一旁空无一人的座位上,那位主演女同学坐在了我的旁边,低着头,齐肩的短发正好挡住了表情。

易尘在第一时间转了回去,这有些反常,而且之后再也没有与我对话。而我也因为这位突然坐到我旁边的同学感到不安。

她在哭泣,尽管声音微弱,但我还是听见了,尽管被短发遮住,但我还是看见了,尽管不露痕迹,但我还是注意到了。

可,一切与我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