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你认识我？”艾伦疑惑着，向少女伸出手。
“总之，先起来吧。”
“好、好的。”少女把手覆在艾伦掌心。
“所以呢，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待少女站定，艾伦开口发问。
“那个！拜托请救救我！”
少女没有要回答艾伦的意思，话语中突然满溢的惊慌：“骁勇之神……波洛迪斯他要杀了我！”
艾伦心头一颤，神情变得严肃——
“麻烦你带路……”
……
两人并肩，朝着镇外的普尔蒙大森林飞奔。
兴许是夜晚行动的人不多，帮了慌慌张张的两人一个大忙。不过让艾伦感到惊奇的是一旁少女的敏捷。
少女腰间配着一把半人高的太刀——在静谧的夜中悄然融入一体。身份大概同为冒险者吧，不过等级方面就无从得知了。
也许是艾伦有些多心，少女脸上挂着不符合她年纪的复杂表情。他没有多问，甚至是少女的名字，从她表情上不难读出她心中已经一团乱麻——不过毕竟艾伦也要找波洛迪斯，这样倒也是省去一番功夫。
至于少女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艾伦认为没有必要过问，但凡刺激到少女，事情就会变得无谓的麻烦。
“应该就在这附近，我记得是在这里甩掉她的……”少女把艾伦带到森林的浅层和深层的交际界，停下脚步。
“吼~终于还是来了么。”
熟悉的声音响起，依旧是那样轻浮。
艾伦循声看去。一个披肩金发、眼神凶狠的男人从树后走出来，面容理所当然的狰狞，双眼像把钢钳死死夹住艾伦。
“波洛迪斯……”
未待矛盾的进一步激发，艾伦的额头上就已冒出冷汗。
“那个，请你先回去镇上吧，这里……诶？”
艾伦转过头，方才的少女像是骗人那样人间蒸发。
“奇怪诶，刚才明明……也好，至少不会有人卷入这场纷争。”艾伦自言自语着，伸手按着腰间的匕首。
“你在那里嘀咕些什么呢。怎么，要向神明祈祷还是什么的？……”波洛迪斯嘴角挂着冷笑。
“遗憾的是，神明意外地希望你死在我的剑下呢。”
“可以的话，真的不想承认你是神明……”艾伦拉起架势，迅速抽出匕首。
“不过是蝼蚁般的存在，你以为是在和谁说话！”波洛迪斯手握刺入地面的重剑的剑柄，说着，脸上多了份狡黠。
“啊啊~不过是些口头上的挣扎罢了。话说回来，这里是什么地方，想必你比我更清楚吧……”
“你指什么？”
看着艾伦满脸的疑惑，波洛迪斯的笑容更显嚣张。他一只手轻松提起重剑，向着一旁的排列紧凑的一排树，轻描淡写地挥剑。
直至重剑重新落入土地，无辜的树木才沿着一道缥缈的剑影，悲鸣着倾倒。
艾伦的目光毫无疑问追随过去，淡红色瞳孔也在一瞬间猛缩。
紧咬的牙关，脑海中的轰鸣——此时权都化作冰冷的空气，被艾伦不自觉地吸入肺部，一阵阵地刺痛着。
——断树后面是蚁穴。
通往地下城的歧道。
嘶——
“你究竟有什么目的！”艾伦不禁蹙起眉头，神经异常紧绷。
“不，也没什么。不过是我们那场决斗……若是不分出个所以然来，想必我们双方都会辗转难眠吧。”
波洛迪斯故意提高了音量：“蝼蚁，地下城还好玩吧？”
“啧。”
艾伦横起匕首，直直地冲向波洛迪斯。
两根肋骨碎裂，左臂骨也有了明显的裂感——以艾伦目前的状况的来说，单是和波洛迪斯过几招也许都是极限。毕竟两人的决斗还并未过去几个时辰，辅助药物的药效也并未发挥到极致。
两面堵死的死胡同。
面前的天神，拥有巨大支配力的公会。
无论面对哪边，艾伦都绝不会占据到优势。
不过……
波洛迪斯笑得猖狂，迎着艾伦奔去，重甩出帕斯格姆和艾伦的匕首相撞。
没有像先前那样戏耍艾伦，现在读出来的只有肉眼可见的迫不及待。
想要撕碎狂妄的凡人，越早越好。
单单是想象到那样的快感都让他全身肌肉发痒。
作为神明的高傲，对造物的慈爱此时都只是不足道的污垢——爬上飞溅出的鲜艳火星，加速冷却着，掩盖住血红之后，就什么也不再剩下。
砰！砰！砰！……
艾伦完全陷入被动。波洛迪斯轻描淡写的格挡下，艾伦的奋力一击却无法深入分毫。
匕首被无数次撞飞，漆黑重剑得寸进尺。
汗水不止，趁机滑入艾伦眼眶。
酸涩的眼球，恍惚的视野。
他胡乱地大口喘息冷气，一次次呼气携带着体内的余温和喉咙的甜腥味。
波洛迪斯暴风雨般迅猛的攻击无限次落下，生了锈的身体吱呀吱呀地哀鸣。
无力。
迟缓的行动力让他在内心狂吼，一次次的钝痛有如闪电般划过。
一把足有一百公斤的重剑·帕斯格姆在波洛迪斯手中是一张薄纸板，无比的力道和速度让艾伦措手不及。不遗余力的强攻彻底打乱艾伦的呼吸。
一旦气息变得紊乱，身体也会跟着变得慵懒。
“喂喂喂！这不是破绽百出么！”
波洛迪斯的斩击连带着艾伦的盔甲斩开皮肉，喷出的鲜血润湿了空气——开始变得凝重，卡在艾伦喉咙里呵了呵了地响。
波洛迪斯冷哼一声，轻佻的态度后面是对战斗的享受。
“呀啊~是真的没有想到蝼蚁的生命力会这么强，不过我这下也差不多玩腻了啊——所以，你这就去死吧！”
波洛迪斯身上应声迸发出一道强劲的气流——毫无顾虑地向四周碾压过去。
——人类所触及不到，神明理所应当执有的权力，简单又单纯地决定造物生死的绝对力量。
肉眼可见的气浪袭来，艾伦按照身体本能地横起匕首抵挡。
但尽管是用上仅剩的所有力气，艾伦仍然招架不住，双脚一瞬间离开地面，紧接着便倒飞出去。
然而已经释放神威的波洛迪斯没有就此罢休的意思……
染上金黄的视野中，漆黑一片的森林是个坟墓，一切都被剥夺去生机一般停下了动作。
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
和待宰羔羊无意义的喘息——
艾伦滞留在半空，淡红色眸中映着的是一点点逼近的锋芒。
波洛迪斯端起重剑抵在艾伦腹部。
绝望——
艾伦眼中只剩下这样一个字眼。
再一次体会到的悬殊的实力差，这次会在肉体上烙印下对此的见证。
毕竟在艾伦的视角，波洛迪斯在未及眨眼的功夫便可对其重创。
也许他若是想杀自己，真的就像顺手掐死手边的一只蚂蚁那样不足为道。
双手握住剑柄后的猛然一挥，艾伦那血迹斑驳的轻型甲毫无悬念地碎裂，甩飞出去的同时，拉出缕缕狭长的血丝。
砰！
艾伦狠狠地砸中身后的大树，猛地吐出一口鲜血，腔中弥漫的甜腥让他恶心到作呕。
使不出力气的身体颓唐地倒下，乳白的刘海遮住失神的双目——少年狼狈不堪，腹部的创口点满猩红色的鲜花——
携带着肉体的温度，毫不犹豫、毫无保留地向外淌着——很快形成小小的血泊。
天神拖着重剑再次莅临少年面前。
就这样吧，结束掉这场血腥的游戏？
不过天神却很享受。
放跑爪边的老鼠不是仁慈，是对自己的残酷。
就这样对少年弃之不顾，失血过多而亡是理所应当的结果。
但即便是冰冷的尸体，用利刃一次次斩下去感受到的那份钝感仍旧让天神为之痴狂。
所以他在笑，因为看来乐趣还能再持续一段时间……
少年的视野开始变得狭窄，慢慢地，连痛觉也会从神经中剥夺。
现在仍旧清晰的只有创口处的温热，和心中奏鸣的回响报复着无法发声的沙哑喉咙——
“对不起……神明大人……斐利西亚，我也许回不去了……好不甘心……明明终于找到了自己所信仰的神明……我明明成为眷族了，却走不下去了……”
像是走马灯，画面却定格不动。
慢慢染上白色的假想视野中，是斐利西亚在那天与自己签订契约时的笑容。
“吼~你不会是在想着斐利西亚吧？”波洛迪斯的金瞳像是洞穿了艾伦的双眸。
“哼，她可不需要你去担心。反正她很快就会成为我的所有物！”
艾伦的思绪回转，硬生生地被拉回到墨色的天地，凹陷下去的双眼是肉眼可见的绝望。
“欧呀，虽说不太可能，但……你不会真的忘记我们决斗的结果是平局吧哈哈哈——没有完胜的确是我的失误，不过事态也只是重回原点了而已。”波洛迪斯俯首，看向艾伦的眼神中读出来的是慢慢的轻蔑。
“解决掉你之后，事情就会变得单纯……没什么，只是简单的交涉一番而已，斐利西亚就会回到我身边。斐利西亚不需要眷族，也无需关乎战斗，她只需要安静地待在我身边就好，在我的视线中，接受着我对她的爱就好！我对她的爱你们这群渺小造物又怎能理解？！我们才是受上天祝福的一对！……”
此时舍弃掉天神之名，“丑陋”一词是否才能容下波洛迪斯的狰狞面孔。
艾伦的眼神变得空洞，胸腔却此时才感觉到心脏的鼓动。
——你是认真的么……真的是让人笑不出来的玩笑……
像是一下子沉入海中，大量的水争相涌进鼻孔、嘴巴——拼命地游到肺部。
明明是在窒息般困难地呼吸着，心跳声此时却格外的剧烈。
比在任何时候听得都要清楚——
扑通扑通地。
醒来了，也找到了……
“什么啊，这不就有嘛！……
“食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