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旷的走廊只我一人走,于是顺着那清明的脚步回声,就泛起了一种孤怜无限而又寂寞无聊的冷味。
因为热而特意走过来,却又受不了冷,人类的自作苦吃是没有止境的。
我继续走,走到舞台的后方。舞台帷幕的后方有着几块大大的窗户,终于有点清楚明白有意义的亮光!可那亮光所指示的却是一堵围墙,围墙上还有用斑驳了的红漆刷的大字:“多-多-运-动-强-身-健-体”;舞台上女孩们的嬉笑声这里也能听到了,清楚明了的和墙上的标语一样。她们用方言和粗话交谈,也许还要配有某些手势和神情,用语调彰示情感,用脚声的疏密暗示人群的聚合分离。可即使从整体上能够辨认出这种声音,但这种声音是全体舞人的,而不是某一个用心或者不用心的舞者的,你可以去欣赏其中的某些音节,但一定无法把这种声音解析位移,正因如此,我有了一种厌倦了。
我正欲原路返回,忽然听到了一种鞋底撞击木地板的声音,那一声击在我心,泛起一种猫的心理。我于是前走,想要查明。必须要说的是,由于舞台的半圆形结构,所以这舞台后方也是一道弧形道路,我从这头是看不到另外一头的。
所以当我绕过去时,我惊呆了。
在舞台的底幕之后,原来还坐了一个女学生。她坐在椅子上,正在用手脱去白的长袜,椅子旁边放着一双舞鞋。
我忽然觉得是在看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于是决定转过身去。
只是这时,她忽然抬头,我与她对视。
她有着灰色的眼珠。我该怎样形容那时候的震撼呢?我很明白,那绝不是美瞳的功效,绝不是人工的矫饰。那双眼睛简直是两汪流溢旋转的水晶。而拳曲的扎成马尾的头发则仿佛是凝固的海畔潮浪。她一定是海上的仙女,不然怎会有这样的魔力,能使潮浪一时凝固,水晶片刻流动?有一种奇特的精灵从她的眼睛中流转而出,把她周遭的一小块空间布置的静谧,高洁。你只是看了一眼,就有许多重要的事颠倒了位置。
怎么会这样呢?
她看到了我,迅即把眼撇开了。我一方面心生难过,另一方面也明白现在的情形是怎样,于是我也别过窥视的眼不再去看,强作姿态的随意向前走,从她身旁走过,走到另一条阴暗的甬道里。就凭她那一双灰色的眼睛,我就把我那些狂想抛到九霄云外,而进入另一种状态了。在那种状态中,人能自然的忽视自己的存在,这种忽视是因为人的自我突然变得完整,而非平日的残缺——正是由于残缺,我们才感到自己和旁人的不同,才把自己和他人划出一道完整的界限——而在我所说的这种状态下,人变得完整了,沉醉了,因而不再需要区分自己与旁人,而只是感知到一种情感的回荡激昂,在胸腔,也在空间的每一个角落。
返回的路上,我看着这条甬道,忽然间觉得先前种种所想全都像是个梦,要么,就是我刚才所看到的是一段时光乱流的残片了。我不相信我,和方才那个人——人?是同一个世界同一个神的造物了。
其实也不是全无可能,毕竟人总是配不上人自有的面容,这样的事我们不是见得多了吗。
我一时间被搅的天翻地覆的心渐渐的落下来。
从此之后,校园生活便稍稍的带上一种光辉。
但是这光辉不是太阳,反倒是一只暗夜里的蜡烛了。
虽然我心中带有一种怀疑,但我对怀疑本身也是怀疑,总而言之,我开始在校园里寻找这个女生的身影了。
一个人被另一个人吸引,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我这样劝慰自己。
但是这种找寻虽然在实际上总是有所收获,但是到底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我既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也没有让她多看我哪怕一眼。况且我也几乎没怎么在学校里遇见她,她是常出现在我梦里,做我那些不堪与人语的梦的女主角。
其实只是愚蠢的想入非非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