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微微一哂。
想着要顾忌到少年的心思，安抚道：“你，与他们自然是不一样的。”
要真的论起来，这也不算是句假话。钟离把小小少年捡回来，从一开始就是当个孩子养的。而其余人，不过是可以一同共事的人罢了。
“我记住了。”
少年一直躁动不安的心这才镇定了下来，他用目光描摹着钟离的脸庞，试图想将对方牢牢的记在心中。
这样，不论以后遇到什么事——哪怕是再次被心魔所侵蚀，他也会永远记得，保护好钟离，不能伤害他。
钟离好笑的揉了揉少年的头发，没将这句话放在心上。见少年的心情好了许多，钟离这才直起身道：“接下来几天我恐怕不能来看你了，不卜庐就在璃月港，你记得每日去取。”
“好。”少年点头应下。
“那我先走了。”
魈才刚刚点头，甚至还没来得及道别，对方的身影就已经从眼前消失。
那股淡淡的清冽气息随着清风慢慢散去，魈摊开手，看着钟离送过来的清心花，吸了一口。
扑鼻的香味带着轻微的苦涩，唯独没有男人身上的气息。
他合起眼帘，压下心中的躁动不安。
荻花洲往南边走，就是归离原。
这是魔神战争爆发最初的战场，也是尘之魔神归终战死的地方。同时也是，如同魔神怨念残留最多的地方。
站在归离原的土地上，看着遍地妖邪，魈忍不住按了按额头。这片土地上的怨念过于强大，多少影响到了他。
归离原不断有妖邪冲出来，魈忍住头疼，杀了一波又一波。
“就只有这一点本事吗？”
这句话似乎惹恼了对方，更强大的妖邪从怨念中诞生出来，张牙舞爪的扑向少年单薄的身影。
来归离原之前，魈就已经听过很多关于归终和钟离的故事。
对此他嗤之以鼻，不屑一顾。
但只有他自己清楚，他其实是在意的。
非常非常在意。
“那就让我看看，你的本事吧。”魈抬眼，看着对面无尽的妖邪，金色的眸子染上了淡淡的红。
“不过如此。”
又诛尽了一波妖邪，魈拄着长枪，微微喘着气。
残留的怨念发出了最后的怒气，用所有力量，造出了最强大的妖邪。
少年微微仰头，嘴上依旧不肯饶人：“雕虫小技。”
邪气肆意，魔念横生。
这些邪气与魔念，勾起了少年心中藏起的心魔。
那些声音……
哭泣声、惨叫声、嘶吼声、诅咒声……
在他的脑海中不间断的响起。
“呃——”
少年失神的刹那，心魔突破了压制，瞬间占据了少年的心神。
痛苦……无尽的痛苦……
魈一手捂着额头，单膝跪下。另一手杵着和璞鸢，强行撑住身体不让自己狼狈的倒下。
归离原的妖邪耗尽了他的心神，与此时养精蓄锐的心魔争夺毫无胜算。
但——
如果压制不了，那就不要压制了。
魈抬起头，用最后的意志将傩面招出。獠牙鬼面掩住了少年清隽又妖冶的面容，他站起来，看着面前的邪物。
“来吧，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钟离得到消息匆匆赶到时，归离原的妖邪已被清理得一干二净。归终的怨念也被打散，消失在了天地之间。
记忆中那个温柔明媚的少女，如今却落得这般凄凉的下场。
钟离却没时间感叹，只匆匆寻觅着魈的身影。
终于，他看到了——
归离原，尸横遍野。
少年单薄的身影立于天地之间，浑身浴血，魔念缠绕。
“魈。”钟离连忙落了下去。
听到声音，少年提着长枪，转过身来。
向来璀璨的金眸，此时染上了暗红。半张脸上，诡异繁复的花纹若隐若现。
这是入魔了。
钟离心中一紧，尽管明白入魔的人分不清敌我，可他还是上前，想查看少年的伤势。
“杀——”
清冷不近人情的声音从少年口中吐出。
钟离顿住脚步，他看着魈，心情复杂。或许从一开始他就不该答应少年的决定，就应该将他圈禁在荻花洲，好好的娇养着。
长枪袭来，带起一阵疾风。淡淡的魔气和血腥味传来，钟离下意识的闪身躲过。
“魈，是我。”
长枪从地上划过一道深深的沟壑，带起一片砂砾。
一击未中，魈折过身，冷冷的看着他。暗红的眸子里，是满满的战意。
钟离远远的看着他，叹了口气，取出长枪——
“如果一定要这样的话，那就来吧。”
璃月港，不卜庐。
白芨看着柜台一旁攒了一大把的清心，拧起了眉头。
“这两个人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多天了，也没人来拿清心。”
话音刚落，就见钟离抱着魈走了进来。
“正要说你们呢，怎么这么多天……他这是怎么了？”白芨话说了一半，才发现钟离怀中的魈悄无声息的，不太正常。
“累了。”
“累了？”白芨看着钟离的眼神都变了，他感叹道：“你这也太禽兽了些吧，他还是个孩子呢。”
“……”钟离瞥了他一眼，将魈放到一旁的病床上，解释道：“他入魔了，为了将他的魔念压下去，我与他战了一场。”
“啧啧啧，真看不出来。”白芨绕着魈转了一圈，指着魈道：“我观他身上，所有伤害都带着邪气，并无一丝岩之力。”
“未成预想有人能在岩之魔神手下，毫发无伤。”
“别废话了，快看看他这心魔有没有什么办法祛除。”莫名的，钟离有些心焦。
“心魔我能有什么办法？我只是个大夫，这种事情你们仙人不是更擅长的吗？”白芨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随后却怔住了。
“他不是累了。”
“那他是怎么了？”钟离焦急的问。
“更像是，在与心魔争夺掌控权。”
“掌控……”钟离落在少年身上的目光，充满了担忧。
“呃……”
熟悉的清冽气息一出，被心魔压制了神识的魈立刻便清醒了几分。
识海内一片血红，心魔正控制着他的身体。
“让开。”魈冷声道。
“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强大，强大到可以毁掉这个世界。”心魔桀桀的笑着。
“那是以前。”魈垂眸，依旧面无表情：“但是现在我不愿意了。”
“桀桀桀…他们曾经那样对你，你怎么能忍……”
“我说，我现在不愿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