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饭肆出来，看着满天的霄灯，魈站住了脚步。
钟离见状莞尔：“怎么？改变主意了？”
“才没有。”魈偏过头，继续往前走。
走着走着，却突然觉得不对劲，他一回头，发现一直陪在身边的钟离不见了踪影。他拧起眉，有些不悦。
他自然是不担心钟离会在这闹市中遇到危险，只是有些不喜对方突然离开没有与他说起。
在原地停了一会，魈又继续抬脚往前走。
他气鼓鼓的，心想既然对方离开都不跟他说一声，那他就不等他了，让他也找不到他好了。
没等他生气过两息，钟离的身影又重新回到了他身边。看着少年气鼓鼓的模样，他提着霄灯，问道：“怎么又生气了？”
说完他便反应过来，笑着揉了揉少年的头发：“我在这呢，只是买东西去了。”
看着对方手中的霄灯，魈抿唇气道：“我都说了我不要了。”
“是，知道你不要，这是给我自己买的。”钟离说完，含笑看着对方的反应。
少年仍有些婴儿肥的脸上，上挑的眼尾微微张开，金色的眸子满是控诉，似乎有些不可置信的样子。
钟离忍不住笑了出来。
“好了，不逗你了。”他将手中的霄灯递了过去，唇边依旧是藏不住的笑：“找个空旷的地方把它放了，我们一起？”
魈闻言这才轻哼一声，含含糊糊的，也不说答应，也不说不答应。
知道少年别扭的性格，钟离也没有再多问，只是牵着他的手，自去找人少的地方。
“人多，别走散了。”
他是这样解释的。
但，少年盯着一手提着霄灯，视线却总忍不住落到另一只手上。
初代仙人们多是天生地养，无父无母。自打出生以来，魈就没有与人这样亲近过。仔细想来，他与钟离的相处，总是过于亲近的。
或许是从第一眼见到钟离，得到的那个答案开始……他就开始对钟离产生了一种若有若无的依赖。这种感觉就像是……
魈顿了下，一时没能找到一个合适的说法。
但他知道，不知不觉的相处中，他对对方的依赖愈陷愈深。
这不是一个好的状态。
魈清楚。
但……他总是贪恋对方的温柔与包容。
“想什么呢？”钟离好不容易在人潮中找到一个空旷的地方，一回头，发现小小少年又在出神。
按照仙人的年龄来算，魈这个年纪还是孩子。别的孩子这个年纪都无忧无虑的，怎么就他家这个天天想那么多。
钟离伸手戳了戳魈有些肉的脸，手指接触的地方顿时凹下一个小小的肉窝。
这么看来，魈的身体未免也太过瘦了一些。除了脸上有些婴儿肥，其他地方一丝多余的肉都没有。
魈回过神来，就觉得脸上被戳了一下。
他顿时瞪大了眼，后退躲了过去。
钟离收回手，笑着道：“到地方了，快把你那些心思收收。”
指尖仿佛还残留着那温软的触觉，钟离暗中思索着，得将少年养的胖一些才好玩。
少年气呼呼的瞪了他一眼，捧着霄灯走到一旁。
霄灯缓缓升入空中，少年仰着头，看着那盏随风而去的霄灯。
“许了个什么愿望？”钟离问。
“才没有。”少年回头看了他一眼，扭头就走。
看着少年的背影，钟离无奈的笑着跟了上去。
魈头也不回的往前走，不知道要去哪。
钟离连忙几步跟了上去，伸手抓住了少年。
“去哪儿呢？别走丢了。”
少年回头瞥了他一样，抿了抿唇，倒也没说拒绝。
两人就这样牵着手，并肩向前。穿过人群，走过长街。仿佛就能这样一直向前，走过时光长河，来到岁月尽头。
“嗯？给我的？”
魈突然停下脚步，从路边的摊子上取了一串炸萝卜丸子，递给了钟离。
似乎觉得有些意外，钟离微微一怔，伸手接过后随口一问。
谁知会引来少年的不满。
少年瞪着一双琥珀般的猫眼，气势汹汹的道：“不要就还给我。”
奶凶奶凶的。
“那可不行。”钟离含笑咬了一口，见魈一直在看自己，于是递过去问：“你也尝尝看？很好吃的。”
“才不要。”少年立刻偏过头去。
“真的很好吃的。”见魈故作傲慢的偏过头，钟离更是起了几分逗弄的心思。他诱哄着道：“你试试看？”
被他缠不过，魈这才勉为其难的，就着钟离的手咬下一颗丸子。三两下咀嚼吞咽，随后漫不经心的回答：“也不怎么样。”
“哦？”钟离见状眉头一挑，故意逗他：“你的意思是，你特意挑了个不怎么样的东西给我？”
“我没有。”少年立刻反驳，半晌却说不出一句解释的话语来。
他急了，捏着拳头，仰头看着钟离，咬着唇却说不出话来，琥珀色的眸子渐渐蒙上了一层水雾。
“别哭，逗你呢。”钟离微微一叹，伸手捧着少年的脸，替他拭去眼角溢出的水珠。
少年负气拨开了钟离的手，生气的往前走去。
“我错了，我不该逗你的。”钟离跟在他身后，不住的哄他。
泪水簌簌的落下，砸在璃月港的地面上。
少年倔强的不肯回头，咬着唇一言不发。
怎么可以这样？
他明明，明明那样的信赖对方，可——对方却故意说着不相信他的话语。他贫瘠的词库中找不到反驳的话语，只觉得委屈。
不，不应该这样的。
魈捏着拳头，情绪低落。
“好了，别生气了。”
钟离三两步上前，按住少年的肩膀，强行将人掰过来面对自己。他半蹲着身子，直视着对方那双蓄满水气的眸子。
“我不该逗你的，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少年含糊的哼了一声，撇过头去。
钟离明白，他这就是同意了的意思。他笑着牵起对方的手，揉了揉少年的头：“走，我们回去。”
魈有些别扭的想要挣开钟离的手，却被对方紧紧的抓住，挣脱不得。他不得不放弃抵抗，不情不愿的跟对方离开。
从集市到不卜庐，穿过热闹的人群，将一切喧嚣都弃于身后。
凡人的热闹不属于他，俗世的繁华也不属于他。只有那千山深处的孤寂，远离尘世的静默，才是他的。
那……他呢？
魈低头看着牵着的手，顺着往上，看着钟离的侧脸。
心底一丝不明所以的欲望，不知不觉的在滋生。
就在此时，钟离侧首微微一笑。
“怎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