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在“自由之风”酒馆的地下室中,德谟克拉西的酒会已经进行到了最关键的环节,新奇的马戏提起了客人们的兴致,而酒过三巡的微醺又让他们的情绪变得敏感起来,德谟克拉西走到酒会的中心,华美的水晶吊灯亮起,一串清脆的铃声从他的手中响起,顿时,骤增的光线和铃声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了。
“女士们先生们,欢迎来到德谟克拉西的酒会,愿自由之风吹拂这里的每个角落,”德谟克拉西张开双臂,一瞬间所有的光都集中过去,他轻轻欠身,“那么,有请我们今晚的主角,蒙德万物的吟游者,诗歌之神的宠儿,‘桂冠诗人’温迪!”
下一刻,所有的光都消失了,又忽然亮起,人们下意识地向灯光汇聚的地方看去……
就像戏剧开场,主角走向舞台中央,所有音乐为他静止,所有灯光为他亮起。用作遮挡的帘幕坠落,一个少年静静地站在那里,黑色短发的两鬓各垂下一小条渐变绿的辫子,苍翠的眼中闪烁着林中小鹿一样的温润。
“桂冠诗人”,这是外城区的人们对他的敬称,传说在十个百年之前,魔神的战争还未打响,烈风之主迭卡拉庇安亦未登临神座,尘世尚与千风相伴。那时,烈风王庭被称为千风之所,十万缕风环绕着蒙德西北的乐土,这其中有一缕名叫菲尼克斯的风,因为负责为人们寻找诗歌的灵感而备受欢迎。它无形无影,不经意吹过某个人耳边,将远方的低语轻轻诉说,诗人们感谢它带来的灵感,孩子们也喜欢它,因为菲尼克斯也会带来新奇的故事。然而,在迭卡拉庇安登临神座的时候,为了巩固信仰,他将千风贬斥至苦寒之地,只有菲尼克斯不肯离开,在烈风的追逐下东躲西藏,最后藏在了一棵月桂树里,于是迭卡拉庇安让月桂随风摆动,这样,菲尼克斯就会以为迭卡拉庇安一直守在外面而不敢出来,久而久之,它就被困在了里面。后来,为了纪念它,人们折下月桂的枝条,戴在最优秀的诗人头上,把他称作“桂冠诗人”,意为“被菲尼克斯眷顾之人”。
(作者注:天空之卷的故事里,千风被巴巴托斯视为朋友,它们的真名被记录在天空之卷里,共十万颂,每颂是一缕云,一丝风,其名各异,所以这里的“千风”应为虚数,另:菲尼克斯是所罗门七十二柱魔神之一,其形象为诗人,这里借用一下它的名字)
少年的手中架着一把木琴,这种被吟游诗人们称作“斐林”的七弦琴只能弹出最简单的调子,不过到了少年手中,却多了一些变化。
周围喝酒的客人们忽然安静下来了,跳火圈的红狐竖起耳朵,走钢丝的小猫歪着脑袋,连正在进行的马戏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听着琴声低回,仿佛系着风筝的丝线渐渐放飞在风里,越高越细,冲出了酒馆的地下室,也冲出了外城区,最后钻破风墙没入云中。
少年的手轻轻一拨,万籁俱寂。
“斐林”上的七根弦历历而动,如林叶簌簌而落,又像是流水淙淙飞流,忽然他当中一划,七弦同响,发出一声伤感的颤鸣。
像是璃月的丝绸裂开的声音,席德佳想;仿佛风雪打在大剑上的碰撞声,兰斯汀想;如同荒野中狼的利爪撕开猎物喉咙的声音,宁录想;似乎是轻风拂过叶子飘落的纷纷声,恩雅想。每一个听到的人每一刻都冒出不同的想法来,而每个想法都被一种莫名的悲哀感染。
德谟克拉西在同时吹响了木笛,笛声碎玉般响起,如泣如诉,杂在少年的琴声里,绝不喧宾夺主,却也不落下分毫,一个苍凉,一个哀婉,于是在琴声与笛声之间,仿佛世上最清越的弦被拨动,少年特有的嗓音幽幽响起,一瞬间所有人的心都颤抖了一下……
不是因为悦耳,而是因为寒冷,雪地的风扑面而来,其中有一个苍翠的国度,那里的人生活在神许给的乐土,一切都安宁幸福,直到……
那个幽幽的声音响起的时候,宁录愣住了,他不是第一次听少年唱歌,但从未有此刻的感觉,冰原上刮起了风雪,风雪中忽然响起群狼的嘶鸣……
这并不是少年的歌声想表达的内容,只是一个关于雪中国度的前奏罢了,但在宁录身上,那些过去的岁月又回来了,那在荒野上生存的日子……他瞪大眼睛,只感觉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了,他的指尖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跃跃欲试,他在雪地上奔驰,用这双手撕开猎物的要害,饱饮那猩红色的液体……
宁录终于意识到,他在渴望,渴望在冰原上茹毛饮血的日子,两年的人类生活没能锁住狼的心,他终究要回到那里,像狼一样奔驰在风雪之间。
只有恩雅注意到了他的异样,她轻轻拉住了他的手,但她也无法让宁录的血液平静,因为她也被那歌声影响了,那是何等苍凉悲伤的声音啊,诉说着一个古老国度的灭亡,但诉说这故事的不是吟游诗人,而是那灭亡国度的魂魄,他们徘徊在旧国覆灭的废墟里,向一个个过往的来人,描绘那曾经苍翠的国度……
宁录忽然安静下来了,他眼睛里嗜血的凶光消失了,只剩下冰原上的孤寂,像是燃尽的柴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