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莫斯漫无目的地在外城区游荡,她全身都被罩在衣袍里,仅仅露出一个窈窕的背影,人们总是根据她的背影猜测那身宽大的衣袍下是何等的曼妙,但此刻酷烈的冷风揭示了真相:被风掀起的衣角下露出了赤裸的双足,出乎意料地,那双脚并不美好,少女的足底遍布伤痕和茧子,泥土的颜色深深地刻入她软玉一样的肌肤,原本光洁的脚踝上遍布淤青和血痂。

那是被镣铐磨破的伤口,在烈风王庭,只有一种人的身上会留下这样的伤口。

她是一个奴隶。

“暴君的宠妃”从来只是外城区荒诞的传闻,真正的阿莫斯只是被烈风之主征服的奴隶而已,没有什么浪漫的原因,奴隶当然可以走进王的宫殿,因为服侍主人是她的职责。

她来自逐风而生的氏族,这个氏族的人们是风元素的宠儿,生来便有感知风元素的能力,而他们之中优秀的个体,会获得风元素的眷顾,成为尊贵的“被选中者”,在古老的年代,这个氏族与千风为友,在尚未被冰霜列王改变的大地上自由地追逐,氏族的名字也因此而来。但是,为了心中人类幸福的蓝图,残酷的魔神战争开始了,在蒙德西北的战场中,烈风的化身迭卡拉庇安登临了神座,为了巩固信仰,将千风一一贬斥,不肯抛弃朋友的逐风氏族也因此举起了叛逆的旗帜,最终却因为不敌神明的伟力而落败,沦为魔神的奴隶。

但这个氏族的人们心中一直燃烧着抗争的火焰,直到族长的女儿阿莫斯出生。

生来便凝聚了风元素的阿莫斯一度被视为推翻暴君的希望,她也一直为此而努力着,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暗杀的技巧在她的手中愈发地纯熟,锋利的箭矢开始等待暴君的喉咙被贯穿的那一刻。

然而,命运总是无常的,在阿莫斯十四岁的时候,一场梦境让她陷入了迷茫,梦里,海浪温柔地拍着雪白的细沙,远处是青翠的森林与大地,野猪在浆果丛嬉戏,人们安居乐业,屹立在这一切美好之上的,是迭卡拉庇安高耸的尖塔(作者注:这段梦改编自阿莫斯之弓背景故事)。

那梦中的景象,是高塔建成的未来吗?少女的心中升起这样的疑惑,如果是这样美好的未来,应当是值得期待的吧?只要高塔建成,只要……

出于一种古怪的情结(也许是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少女的心居然萌生了爱情,不顾族人的愤怒和失望,阿莫斯的爱情如种子刺破土壤拥抱阳光般不可阻挡。

可高塔中的王者真的在意吗?酷烈的风会知道心脏是怎样跳动的吗?

阿莫斯深深地叹了口气,她已经喝了很多酒了,在那个神神秘秘的地下酒会里,她不是不知道德谟克拉西暗地的勾当,娱乐集会和诗歌结社是王庭绝对禁止的事项,今晚参加酒会的每一个人都该被押入王都成为修筑高塔的苦役。但是人群的快乐感染了她,让她的心不再那么孤独,可以暂时从族人们怨恨的目光中解脱出来。

还有席德佳,那个猫儿一样的孩子让她想起了孩提时代的她,也是这样充满了活力与干劲,每一次拉弓都在想像箭矢射入敌人要害的刹那,从来不会迷茫。

地上的石子划破了赤裸的足,在伤痕累累的脚底添上又一道血迹,酒意泛了上来,寒风中的身体也渐渐温暖起来了,少女的脸颊蒙上了一层美丽的酡红。

她走的有些踉跄,德谟克拉西的烈酒可不是什么勾兑的便宜货,七八瓶下去就是一头熊也要醉倒了,可她还是走着,走着……

仿佛永远不会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