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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暴的势头在深夜时渐渐弱了下来。

我蜷缩在靠墙的床铺上,望向远处漆黑的海洋。

和季的房间对门的这个房间正对着群山,只有以倾斜的角度贴在墙边时才能稍微望见远处的大海,我深呼出一口气,明明是夏夜,被吹进黯淡台灯灯光下的气流却仿佛下一刻就要化作寒冬的白雾一般。

这个房间和我暂居季家时所住的是同一个房间,但却有着很大的不同。

并非只是指房间格局相反一类的事情,而是在这个房间里,充斥着这个世界的沐和季共同生活着的气息。

桌子上所放着的四口人的游乐园合照;似乎是被季所影响,在书架上放着的我未曾见过,书名又莫名能够吸引到我的本本小说;衣橱里一看就知道是季挑选的可爱风格的睡衣……

这个世界的沐,似乎早已习惯了和季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日子。

季的父母健在,沐和季在许久之前便一起在同个屋檐下生活着,这样的生活无论对我,还是对那个我所熟识的季来说,肯定都有如梦幻一般。

我想起季双手合十在神龛前认真地摆放零食的模样,又想起这个世界季家中的会客室里,摆放神龛的位置变成了长寿松的盆景,内心不知为何升起了难以形容的苦闷。

“难道说,这是什么试炼之类的桥段吗……”

各类作品里经常出现的,让主角陷入甜美的幻想之中从而击溃他们的那种老套桥段。

“但果然这里也是现实吧……”

不知为何我能够肯定,眼下的这里并非幻想,而是我所未曾经历过的另一个现实。

我回想起来到这里之前的境遇——

在我发动“希望”号离港后的约半小时,我和大叔他们遭遇了风暴。

乌云转瞬间积聚起来,晴空转瞬之间转为阴郁,海浪也骤然间暴戾起来,从深海吹来的强劲海风像是要将船直接吹翻一般涌动。这并非寻常,我和大叔他们都意识到了这一点。但当我转头想要用应急灯回应大叔们打出的返航信号时,我看到了另外的某物。

穿着拖地的雪白长袍;成两股从兜帽之间放置身前,完全让人感觉不到现实感的水蓝色长发;直视着我,仿佛无法看见任何情绪,大海一般的眼瞳。

拥有着海市蜃楼般虚幻身姿的少女,宛若站在平地之上一般漂浮在海面之上,从远方投来视线。

——海神。

在发现其存在的一瞬,那副身姿便与先前那位神秘学学者所发来的画像重合在一起。

我因她的出现而没来得及回应大叔们的信号,她却轻轻举起隐藏在长袍之下的手,指向了海市蜃楼所在的方向。旋即,即便天空已经变得乌云密布,却仍旧能清楚地望见其存在的黑影,自海面之下缓缓浮现——鲸鱼——我原本这么想着,但下一刻黑影的数量又陡然增多,单独的鲸影转瞬之间化作鲸群。

宛若迁徙般朝着海市蜃楼的方向遨游而去,但却又仿佛每一只都是孤独存在的个体,自海面之下传来振人心扉的哀鸣无比空灵,同从天而降的暴雨一瞬间让大叔们的船只所打出的返航信号变得朦胧。

那个瞬间,不知受什么所驱使,我快速打出拒绝的信号,以最大的马力让希望号追逐鲸群,迎面冲入了风暴之中。

而那之后我的记忆便陷入了断片,只记得似乎在昏迷之前,似乎曾有一瞬再度见过那个海神的身姿。

“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果说这里是另外一个世界的话,那我那边的季现在究竟在哪呢?

再有就是我不得不考虑的问题,我究竟该怎么回去呢?和来时那样冲进海市蜃楼里吗?

说起来为什么明明冲进的是海市蜃楼,却是在萱草田里被人发现啊……

在被刚醒来的季用气氛的洪流推行着时,我曾认为自己是一块随波逐流的浮木,现在看来这个想法并没有错,现在的我只是在被些更大的东西驱逐着罢了。

但就算是浮木,再这么下去肯定只会在某处被湍急的水流冲断,必须思考是否有能够挂住河岸的机会才行。

“机会……”

轻微的敲门声将窗外的风声与雨声打断。

“沐姐,还没睡吧?”

似乎是通过门缝间漏出的台灯灯光猜测我尚未入眠,季的声音穿过门扉传了过来。

“那个……上一任村长他老爷子送来了本很奇怪的书,说是给沐姐的。”

我打开房门,季的手中所捧着的,是一本封皮已经风化干裂,就连书名都无法辨认的古老书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