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月,与神同行之地,如今已经交付给了人,”他用轻松的口吻说着,“而我,是会与神同行之人。”

钟离用力很轻,并不能在摩拉克斯的脸上留下痕迹。指腹滑过对方的眼角,摩拉克斯快速眨眼几次,就被触碰了一下睫毛,那只手很快定格到魔神的耳朵边。他揉了揉摩拉克斯的耳垂。

岩之魔神并没有戴耳坠,也没有赤色在眼下,在战争中,是没有闲情逸致做那些东西。钟离知晓对方的力量,在昔日魔神战争之中,就是这样的躯壳能夺到岩的柄权。

“摩拉克斯,我能做到的事情,你也会做到,”他说,“而那些我未能完成的事情,你也有能力去完成。”

“我不会成为你。”摩拉克斯打断了他的话。

“我知道,”客卿的手指蜷曲起来,他用指节点了点对方的耳朵,“我们是最了解彼此的人。”手指滑下,留下浅白的丝线,那些是流苏。

摩拉克斯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耳朵,上面多了一个耳坠,是钟离给他弄上去的。

“石珀”被世人称为“岩之心”是有一定道理的,哪怕是岩的神明,其双眼也如金珀般。这是钟离掐住璃月大地上奔流的岩元素一角,给他做的耳坠,里面有钟离自己的力量,相当于一个加强版的岩元素标记。

他皱眉,说:“不必如此,我不会乱跑。”

客卿抱臂站立,笑着说:“不管你在璃月何处,我自然能知晓,只是这耳坠算作锚点,倘若将来有事,我也方便抵达你身边。”

我能有什么事情。岩之魔神的脑海里窜出这句话。

抬眼见客卿如此认真的模样,他又把这句话咽了下去,他抿了抿嘴,“呵”了一声,换了嘴里边的话。

“我与你有契约,是不会伤害璃月之人,莫非,契约之神自己信不过自己?”

众生常说岩王爷的别称也叫做武神,即使这位“武神”尚未收全岩的柄权,锋芒毕露的样子也是千年后端倪渐现。他站在此地,压迫力就像群山相倾而来,那双金眸因着元素涌动而含着亮色。耳坠无风摇晃着,岩粒在身侧缓缓凝聚起来。

——可惜,对客卿没什么用。

“自然信得过你我,我只是觉得,璃月对现在的你来说,有些大了,我怕你跑丢。”钟离眯着眼浅笑一声,说话语气也柔和,真跟惦记自家小孩会迷路似的,但那话语里没饶人,随着他张开眼睛反而有种锐气。

拿千年时间压人的家伙,真是未来的自己吗?摩拉克斯噎了一下,狠狠盯了对方一眼,把掌握的岩元素挥手散去。只不过是现在自己还没收复这片土地而已。

昔日的岩王帝君看着这个还没成为“帝君”的青年,如此小孩子脾性的样子,也算是新鲜。想来自己过去的时候,身旁虽有挚友和仙众,也没有能够长久陪伴自身的人。加之岩的柄权争夺愈发加剧,“岩”的特质在身上越来越明显,早早地就失去了能够这样直率的年岁。

“还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走,所以趁着这段时间,好好在璃月玩吧。”钟离说出这话,那语气又惹得对方愤怒。

摩拉克斯当即提着枪跟他原地掐架了好一会儿,总算新账旧账一起算了,打到心里舒坦许多,才跟着他继续往山上走。神明打架,场地开阔,动静就大,要不是钟离一直压着他的力,恐怕他都想把天衡撬一块做岩枪。他们两个人打来打去好不快意,山下的千岩军则慌乱许多,怎么天衡山今日震颤成这样,七星赶紧派了好些人前去探查地脉。

天衡山作璃月的天然防线,上面也多精怪。平日里如果无事,来到此处的就只有巡查的千岩军。

钟离带着他避开千岩军的固定线路,兜兜转转到了山顶上。

摩拉克斯腿上放着牛皮纸口袋,抓着东西在吃,钟离同他讲璃月里的故事,二人坐在高高山崖边说话,双腿自然垂下。常人如果低头看一眼这山崖,都只会觉得头晕目眩,这里实在太高了,不愧是支撑璃月天高的天衡大山。对他们两个人来说却如平地一样,坠下山崖也只是跟大地接触,对岩的神明而言,“死亡”一词有些遥远了。

碧团雀察觉到周围没外人了,从装衣物的袋里扑腾了出来,两三下爬到钟离的膝盖上窝着。这小毛球是人类从小饲养来下矿的,怕人多是天性,但如果人不多,就会贴紧饲主。璃月里也有人试图把亲人的团雀养来做宠物的。更何况,他俩身上岩元素亲和程度太高,贴着他俩,就跟回(下)家(矿)似的,在团雀看来,每一次下矿结束,就是吃到好东西的时候。

钟离伸出手指挠挠这小东西的肚皮,它“啾啾”叫嚷着,刚刚窝着太舒服睡着了,结果被挠醒了,现在似乎是在骂人。

“这脾气……”客卿笑了一声。

摩拉克斯拨了小块点心在指头上,放到团雀眼前晃了晃,把这小肥鸟逗得撵着手指跑。鸟雀吃食的时候,啄得手指头痒,疼肯定没有的,也没谁咬得动岩神的手指吧。

趁鸟雀啄食,他将手摊平,搭在钟离的腿上,青年索性将脑袋搁客卿的肩膀上抵着,垂目看山崖下璃月的港湾。

“很多人说,磐岩是无法凝聚生机的,但是帝君却让花朵从中生长,”钟离捏了捏他的手,“依我看来,这璃月才是生长在岩石上的花朵,千年的努力,人类的汗水与智慧,才能造就现在的景象。”

“那个人……那个老板说什么来着,摩拉?”摩拉克斯用头撞了一下他,“我还以为他要直呼神名呢……结果只是在说货币。摩拉,呵……”

“你给自己定下契约,不在璃月使用神名,却任由子民呼唤你的名字,如此不敬……”

钟离有些无奈,按住他的脑袋,把他往自己怀里带,回答说:“我有许多名字,就像他们呼唤我岩王帝君或者岩王爷一样,那些都代表我,就像现在我叫做钟离一样,这也是我。这不是不敬,这是平等。契约的双方只有平等,才是契约签订的条件。”

“契约……”男人目视前方,璃月港千帆过处,“众生所求公平,众生所求公正,这就是契约。”他的金眸灼灼生焰,日光低垂,在眼底沉淀出杏叶金黄。

“而对于我们,”他拉住对方的手,轻轻说,“是克制。我们面对的是众生,而不是个体。”

“哪怕是神,食言者当受食岩之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