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双手死死地握住方向盘,双眼则盯着前方蜿蜒的山路。雨淅淅沥沥地下着。

右脚激动且不安的悬踏在油门上,真恨不得一脚直接踩下码表飙到120直接回到市区,但是脑内仅剩的理智还是让我选择在雨中保持较低速度中。

我这么激动并不是没有原因。我瞟了一眼副座上文件袋,这几个鼓囊囊的文件袋就是我接近三年来的心血成果————巨山医疗公司账本。这几本账本并不是公司对外明面上的账本,而是囊括了行受贿,非法器官交易和药物实验以及雇佣“清洁工”等等一系列非法交易的账本。为了防止泄漏,巨山医疗公司甚至放弃了电子化的记录而采用这种原始的纸质文件记录并存放到公司董事会的某个伪装成雕像的保险柜内。

我手中这些账单也仅仅是巨山医疗罪孽记录的冰山一角,但是只要手中的这些能够公开,再加上适当的舆论,那么社会就有足够理由进行公开调查,然后就可以顺藤摸瓜,把巨山医疗这个毒瘤给摘除掉。

山路蜿蜒,思维也跟着越来越远。不知不觉间竟然来到最后一个弯道口,只要过了这个最后一个弯道口,下一步就可以直接开进市区了。我降低了速度。

嘭!只听到了一声巨大的声响。然后我的重心就随着眼前的景象就在不断旋转。

大约三秒之后,又是一声巨大的碰撞声。我这才停了下来,这时我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颗的巨大滚石从山上滚了下来砸到了我的车。车子撞到一旁防护栏杆直接砸到了下面的车道。

前窗的玻璃渣洒在我的身上,一股铁腥味从喉咙涌了上来,大概是内脏破裂了。整个人瘫倒在座位上,一动也不能动,发动机已经开始冒着烟。

不行,要打120,不能死在这里,如果死在这里的话,那,那一切努力就白费了。

我拼出最后的力气伸手去够翻滚在副座的手机。然而就在这时,另一只手也从已经碎掉副座车窗伸了进来。

并不是他抓取的并不是手机,而是副座上的那几个文件袋。

“不!”近乎挣扎的抓住伸进来的手,然而还是被随意甩开了。我的手机也随之翻落到了副座底下,那个地方已经被积水占领。

整个人已经陷入了绝望。

那只手又再次伸了进来,是一部手机,显示的是视频通话连接中,随后,我就见到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

“马岩达……”

“怎么现在不加先生两个字了?你平时不都叫我马先生吗?

实验员杜先生,啊不对,更准确应该说,记者白闻先生。”满脸横肉的老脸配合着阴阳怪气的腔调。正是现在巨山医疗公司真正的幕后黑手之一。

“不过考虑到你现在的健康状况,我也不追究那么多了。现在要不要考虑来我们巨山医疗公司治疗呢?内脏更换的话我们还能给个内部价哦。哈哈哈哈哈。”

刺耳的笑声加重我的头晕,意识已经逐渐崩溃了。

“看来白闻先生已经快要不行了。那我也就直接挑重点说吧。白闻,你惹了不该惹的人。这个世界太大了,总有那么一两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青年想着自己能翻天,结果,翻的只有自己。

你马上就要死了,而且明天的新闻上你的死因也会被说成山体滑坡遇难。过了几天后,没有人记得你,而你这一切的努力也就成了一个笑话。”

“你说这么多只是为了嘲笑我吗?”我冷笑一声,拿出了最后仅有的一点气势。

“我想没什么比看一个快要成功却失败的人的绝望样子更能让人幸灾乐祸,尤其还是曾经妄想背刺自己的家伙。”他笑了笑,不过转头却摆出困了的姿势。“不过你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实在是太无聊了,白闻先生难道感受不到恐惧吗?”

他顿了顿,

“清洁工,拿上资料直接走吧。现场不用清理了,反正雨一冲,

就什么都没了。”

听着渐行渐远的脚步,我的内心松下一口气。或许是失血过多反而如今冷静了下来。我缓缓拉开上衣拉链,从衣服内侧掏出一个还在闪着红光的录音笔。该说是谨慎还是小心,我的录音笔设置了全天的录音。

我尝试打开播放键,录音笔里传来那熟悉的恶心声音,虽然混杂着雨声,但刚才的对话清晰的记录的了下来,作为证据没有问题。

现在如今最大的问题我要找个不漏水的地方保存好录音笔,并且保证能被人发现。简单思考后,我翻开车子抽屉,拿出一个塑料袋将录音笔存在里面,然后——————我忍着疼痛,将塑料袋一点一点推进了我胃部的伤口里。所幸失血过多已经不会再让我感觉到多痛。

现在唯一希望是让在法医检查我的尸体的时候能够发现并且上交吧,这算是我的最后希望了吧。

如今落得这一步自己并非没有预感,当随身携带录音笔的那一刻,我就做好了自己曝尸荒野的准备。仔细想想一个发展了20年有余的黑心企业,如果这么简单就被自己给解决的话,那才是最不可能。

再想想如今就算录音笔真的曝光出来恐怕也被巨山控制的舆论组织给压下去吧。或许会有后来人继承我的努力,也或许没有人。

啊,真是奇怪啊,这么想来自己的努力不就全都白费了吗?嘴角不自主的上扬,如同自嘲般的笑了笑了。

说起来,我到底是为什么这么努力的呢?我又是为了什么拼了命的想要摘除巨山这个毒瘤呢?我,似乎并不是那种会为了正义而战的人。

意识越来越模糊,如今,死亡可见般地一点点笼罩在了我身上。

人们总说人们临死前会看到自己生前的走马灯,可是事到如今自己却什么都想不起来。眼前只有无尽的黑暗,伴随着内心莫名滋生的某种情感,曾经那不可名状的死亡却越来越清晰地向我走来。

“啊,真是不甘心。”恍惚般的说出这句话。

白闻,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