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的认知存在正在一点点消散,疲于思考,放弃思考,名为黑暗的水位逐渐上涨,浸过胃部,浸过胸部,再浸过颈部,就这就好了,起码让我最后好好休息一下。

“真的心甘情愿吗?”不知为何脑海里突然响起这句话,声音明明细微如振翅,但我却如同触电般被这一句话惊醒。

拼命地挣扎,不断地挣扎,

压抑,痛苦再次涌入我的意识。

好想就此停下,

不行。

好想就此放弃,

不行。

虽然忘记了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前进的,但意识还是不由自主地抗争了起来。

再次醒来时,我在一个孤岛上,四周都是黑色的大海,对面站着一个女人,她背后炫目的光芒始终让我看不清她的脸。

“你,似乎忘了很多事呢?”她指着我,样子无不嘲讽。

“是吗?”

“重要的人,不重要的人,重要的事,不重要的事。”她仍然保持着嘲笑语气,“巨山的药物的副作用真是可怕呢。不过好在你还算虽然不知道路程,但起码还知道终点在哪里,努力过,虽然是徒劳罢了。”

我低下头,默不作声。

“不过,我是神明,可以给你复仇的机会。要不要呢?”

“神明?复仇?你是指什么......”

那个女人冷冷一笑,凭空用双手在空间上撕开哦一道口子,露出一个电视,电视上放着:巨山公司董事马岩达因涉嫌多起谋杀,失踪,非法药物案件已经......

她再次一挥手,就将口子重新补上。

“只要你同意你我之间的交易,我就可以让这一切成真哦。”

“交易是什么?”

她缓缓地将头靠近我的耳边。

“你似乎生前是记者吧,去另一个世界生活顺便帮我调查一点事。”

“什么?”我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是另一个世界?”

“那个世界解释起来有点麻烦,大概就是你们那个世界常说的幻想世界那种。那个世界因为不知道哪里出了点小差错,导致一个活人的灵魂提前消散,他的肉体还存在着。如果那个肉体再找不到灵魂,那么留在那个世界存在的肉体将会以此为锚点使他们的世界和我们的世界的维度相拉进,最终会撞在一起导致两边世界都受到重创.........”

“唔哦哦哦哦哦。”我点点头

“你是完全没听懂吧。”

“确实。”还是坦白了。“不过总而言之就是要我灵魂进入他的肉体是吗?然后你要调查的事是什么?”

“那肯定是,”她托起我的下巴,让我正视她的脸,但奇怪的是我无论如何都看不清她的脸。“去调查一下这个问题到底是出在哪里,然后解决掉这个问题。”

“事先问一下,那个人的肉体的健康状况怎么样?”这么问总感觉有点怪。

“不知道,大概率普普通通吧,不过肯定比你生前被药物摧残的身体健康。”她恢复了原先的嘲笑表情,这个神明似乎很讨厌我。

“那么那个人天赋怎么样?有没有什么过人之处?”

“不知道呢。不过那个世界似乎很小的时候就可以确定自己的天赋,到时候你自己查查应该就知道了。不过恐怕也就是个一般的天赋吧。”

“那么这个人是谁?人际关系......”

“啊啊啊啊罗里吧嗦,去不去你就一句话。”没想到她先不耐烦地摇摇手,“你不是卧底记者吗,自己去调查啊,别总想着依靠神明。”

“也要弄清楚基本状况吧,”我打了一个响指,“你去那个世界还会和我联系吗?或者说我该怎么联系你。”

“这个我到时候会先联系你的,单方面联络。”神明似乎终于服了气。

“然后就是,最重要的一环。”我一字一句的说:“如果,哦,我是说如果。假如幕后这一切都是某个人所为,那么就是盯上了这个肉体的原主人,如果那个身体复活了肯定会再次被盯上,如果再次被抽掉灵魂。那该怎么办?再来这个地方再进去一次?”

“你以为我是不管什么亡者想见就见吗?哪有那么容易,要不是看你心有不甘拼命挣扎再加上我正巧缺个人都懒得把你捞起来。”但她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不过你说的,也不无几分道理,这样吧。”

她猛地朝我腹部一拍,身体向后倒去。一个白色的波纹缓缓地从我腹部上晕开。

“这是给你上了一个保险,顺便送你一个饯别礼,也算是让你对过去世界有点挂念。”她说完这句话,轻轻一跃,就向着天空不断飞去。

“饯别礼?”地上忽然涌出巨大光芒将我包裹,但我仍然在地上不能动弹。

“再见。”

“这也太......”我猛然直起身,但眼前的光景已经从孤岛的天空变成了陌生的天花板。本来还想多问一些问题,但是竟然就这么仓促被送走了。

不过,我似乎到最后都没有答应她的样子。

那么应该从哪里开始弄清楚状况呢?

“你醒啦。”一个苍老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虽然声音很轻,但对现在的我如同惊雷一般。我直接滚下床,抄起手边的剪刀,死死的盯着眼前的老人:某种程度说的算是相当邋遢,头发和胡子乱糟糟到我甚至很难看清眼睛。衣服和裤子上打满了补丁,却意外的还算干净。他一手拿着油灯,一手拿着书。驮着背,样子颇为阴森。

这里是哪里?你是谁?

你以为我会这么说吗?

我一句话也没说,因为深知在这种缺少情报的情况下胡乱说话只会暴露自己的无知。最好的情况就是保持对峙,等对面先开口,然后顺着对方的话互相回答下去。

现在最糟糕的可能就是对方就是杀害这身体原主人凶手,如今发现我复活之后要考虑再次把我杀掉。

不过对方似乎并不惊讶,虽然在那么浓密的大胡子下捕捉对方的表情很困难,但还是大概能够确认对方并没有多大波动,看起来只是单单发现我醒了。但仍然不能排除对方不是坏人的可能。

就在我们双方对峙的时候,他那一侧的房门响起一阵脚步声。

“乔尔爷爷我来帮忙换纱布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推开门,目睹现状的少女突然发出了尖叫,吓得篮子里的纱布都掉在了地上。

碧绿的双眼满是惊讶与害怕,金黄的头发在夕阳的照耀下明晃晃的都有些亮眼。

僵持之下,她尝试般轻轻向我走出一步,我直接将剪刀指向少女吓的少女又退了回去,虽然很不绅士,但现在情况就是我谁都不可相信。

“梵妮,你留在这里给他换纱布吧,我去下面热热菜等你们吧。”老人说完直接不管我径直走出房间,留下梵妮一个人和我对峙着。不是你就不考虑一下我是坏人的可能性吗?万一我先对少女行凶呢.......

“那个,先生?还是大哥哥?”少女试探性的开始询问。

虽然完全没听过这个语言大脑却自动翻译了出来。

“你要不要换一下纱布,你看你的胸口......”她小心翼翼地指了指我的胸口,我低下头,才发现我胸口地绷带上一点点地渗出鲜红,大概率是滚下穿的时候又撕开的伤口,有点痛,额头不知不觉间已经渗出一层密汗。不是说身体没问题的吗?怎么醒来就是负伤状态......

“你最好先躺下来,我帮你换一下纱布。你想继续拿着剪刀没问题,如果拿着剪刀比较有安全感的话。不过还请不要刺我......”少女最后是几乎带着哭腔。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如果还怀疑一个少女要加害于我我多少有点过于神经质了。将剪刀放回了原处,坐在床上,算是默许。少女轻手轻脚的蹭上床,又小心翼翼一点点拆开我的绷带。

老实说在一个大概只有12,13岁的少女面前赤裸上半身多少有点罪恶感,不过我也正好趁这个机会好好打量一下我的身体状况。

胸口的伤口虽然只有一道但是很深,伤口不是很整齐,像是被链锯深深划了一下。

其余之外上半身倒是没有什么大伤口,也没有纹身胎记一类其他标志性的东西。

轻轻捏了一下自己肱二头肌,在原来那个世界来说算是发育得不错,不过在这个世界什么样才叫正常男性的发育状况也不清楚......

下半身等晚上一个人再查吧,不过也不抱什么期望;饿。

“好了,纱布换完了,现在是这个。”少女的手心突然发出淡淡浅绿色的光,还没来得及我反应就抵在我的胸口上。抵在我胸口的那瞬间,一种前所未有的舒适和安心感从我的胸口荡漾开。

是魔法吗?原来这个世界还有魔法。我也能学会魔法吗?

“好了,这样就完成了,我先下去吃饭了。”少女站起身,收拾起换下的绷带就径直朝门走去。

“那个,”由于前面过于紧张,我现在仍然只能勉强从喉咙挤出声音。

“嗯?”少女回过头来看我。

“梵妮?”我试着说出少女的名字。

“嗯!美蒂森·梵妮。”没想到少女变得比我还兴奋,甚至说出了全名。

“哦哦哦,美蒂森·梵妮,美蒂森·梵妮。”我反而被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对不起,还有谢谢。”我稍微鞠了一躬,然后下一秒我就突然想扇自己一巴掌:没事别乱做动作,万一在这个世界鞠躬是冒犯的呢?

不过好在这个世界鞠躬似乎也仍然表示谦让,少女看起来心满意足,直接过来拉着我手:“我们一起去吃晚饭吧。”

“啊,我正好肚子也有点饿了。”

啊,能够“复活”后就遇到这么好人实在是太好了。

恍惚间,她拉着我的身影,大脑忽然闪过一个画面。

“哥哥,一起玩啊哥哥。”在一个游乐园里,一个称呼我为哥哥的少女拉着我的手奔向旋转木马,那是一个七月的艳阳天。

那是我的妹妹吗?我原来有妹妹吗?我怎么连这种事都忘了。

“你怎么了哭了......”牵着我的梵妮似乎感觉到状况不对,回过头来望着我,这时才发现豆大的泪珠正在控制-不住地往下掉。

“对不起,梵妮,对不起。”我开始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我好像,忘了好多东西,对不起,对不起......”

一声声对不起难以抑制地从我声音里吐出,既是向着梵妮,也是向着过去的那个娇小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