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形态诡异的垢浊没有接受到任何“指令”,正在原地待机。但它并非一尊雕像,他如刀的双臂时不时会抽动一下,生有多足的躯体不是会晃晃。它似乎会毫不犹豫地攻击靠近它的运动物体,一只大鼠从它附近路过,立时被这只垢浊以臂刀铡成了两段。

喝得烂醉的人对什么都不敏感,包括危险在内。今日刚被革职、借酒消愁的雷克也不是例外。

“什么不如意,十之八九,屁!我去他妈的,有如意的事吗……”发着酒疯,雷克晃荡着前进,他去往的并不是他家的方向。雷克感到一阵吐意,他钻进一处背街通路,稀里哗啦地呕了一地。

那黑红的垢浊在夜暗中比往常要更难发现,何况一顿乱跑的雷克已是醉了,反应过来时,那垢浊竟就在雷克面前,臂刀迎面而来,眼看就要将雷克整个斩断。

就在这时,谁将他拉出了臂刀的攻击范围,那垢浊仍在原地,它不会攻击距离外的东西。后知后觉的雷克这才吓了一跳。

“快离开这里。”

雷克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听到有人对他说道。雷克恍恍惚惚地回过头,虽然光线十分昏暗,却仍旧是认出了这熟悉的面孔。

“是你,我认得你!他妈的就是因为你,老子连饭都要吃不起了!”

救了他的,却是让他被革职的导火索,一早向他行贿的那位名叫净灰的少年。他那受贿的行为是被一些人暗示允许了的做法,他从未想过会因此收获如此下场。在雷克眼里,受贿赂不是问题,问题果然得出这个净灰的身上。

净灰也认出了雷克,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平复他的心情,只能先把眼前的危险指给这醉鬼看,道:

“这……你先看看那儿!再不走要没命啦。”

雷克顺着那方向看去,又一次将注意放在了那只垢浊上,这一次他将那畸形的模样看得更加清楚,辨得更加仔细了。

“妈呀……”

愣了片刻后,雷克的愤怒变作了恐惧,一声惊呼,迈着踉跄的步子,磕磕碰碰地跑了。

“那种事没有下一次了,对你我都是……”净灰感叹,进而把注意转向了眼前的垢浊。“还是你乖巧老实。”

净灰站在那只垢浊的攻击距离之外,无论是蹩脚的舞蹈,还是滑稽的鬼脸,都没办法使它挪动半步,于是净灰在地上捡起个纸盒向它扔去,它立马挥动起手臂,将纸盒切断成两段。

这可不能放着不管,净灰心下暗道。

净灰从他的小挎包里拿出一个刀片,那刀片拿来裁纸不错,但作为武器显然还不够看。那也并不是武器。

净灰用刀片在手上划了道小口,淌出一滴血来,他把双眼闭上,心已然放空。

那只垢浊突然发出低吼,即便净灰没有靠近它,它也没有接受任何指令,它仍出于本能地向净灰发起了进攻。它自本能排斥着当前状态的净灰。

臂刀袭来,迅捷无比,而净灰仍在原地,不躲不闪。臂刀就这样砍到了净灰。

刀片与血构成的【媒】,让净灰达成了较白天那次形式不同的另一降神。

他身上覆盖的外壳相较白天那次少了些轻盈和柔和,多了份稳重与锐利。眼中冒着的绯红的光芒,在夜暗中闪烁,外壳交织着具有金属感的黑色与银色,单看颜色,竟与眼前的垢浊有些相像,外形与气质却截然不同。

净灰的双手处各有一柄腕剑,分别格挡住了垢浊的一对臂刀。那剑上有着貌似有序,实际上不可琢磨的纹路,放着与眼中同样的绯光。

净灰稍稍用力,将垢浊的臂刀弹开。垢浊不放松攻势,臂刀被弹开后仍是发起攻击,却被净灰以腕剑斩断了双臂,一阵嘶吼。断肢落地,变作黑色泥水,蒸发不见。

垢浊的手臂正在再生,但并不太快,目前没有手臂的状态下,它的攻击手段大不如之前犀利,却仍是向净灰发动起扑击,净灰巍然不动,将利剑送入了垢浊的身体,这一下来,垢浊已彻底丧失了行动的能力,被净灰挥臂甩开,摔在一旁。

这一次的降神没什么自然异象,也没造就什么奇观,较之前低调了许多。将降神解除,净灰只觉一阵头胀,一天之内进行两次降神对现在的他来说很是勉强,他瘫坐在地上,站起来都觉得费力。

一只蓝色微光化作的鸟飞到了净灰眼前,悬停在空中,净灰知道那是拉扎汝斯用【术】创造的信使,它能将周遭环境的影像与声音传递给拉扎汝斯。

“你都看到了?”净灰对那信使道。

“你说的是你那支一言难尽的舞吗?”信使发出拉扎汝斯的声音。

“那支舞有它自己的妙处。”净灰露出个疲倦的笑容,道。“不开玩笑了,我是说那个垢浊,那明显不是白天跑掉的那个吧?”

“我看到了,我这儿也发现了其它的垢浊。”

“你那儿也有?

“对,你再看看那只垢浊,我给你打个预防针,别给它吓到了。”

净灰看向摔在一旁的垢浊,那畸形的外貌正在发生变化,黑色的表面也逐渐液化褪去,渐渐变作了一具男人的躯体,不再鲜活的躯体。

“这种事,从没听说过……我杀人了?”眼前的光景让净灰有些不适。

“我更倾向于认为他本就是一具尸体。即便是我拉扎汝斯,当时也吃了一惊。”

“……”

疲倦让净灰无法去思虑更多的问题,他的眼皮越来越重,现在只想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

“总之,事情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喂?你还好吗,是不是累坏了……”

净灰耳边拉扎汝斯的声音越来越模糊,逐渐声音只是声音,已没有办法去分辨声音的意义,他终于是睡了过去。

——英洛的危机,至此才拉开序幕。